隔壁一阵寂静,片刻后,又听陈娘子试探问道:
“那……要是有人能待安然如亲生,你愿意嫁么?”
宁维舟一颗心瞬间吊起!
他松了松手掌,在大腿上擦了把汗,又迅速攥紧拳头,屏气敛声,
“我现在这样挺好,嫁人多没意思!”
顾非晚悠悠然的说着,声音传到宁维舟耳里,钻到他心里,
扯着他一颗早就不属于自己的心,晃来荡去,没个着落!
“你不是也没嫁么?若是嫁人这么好,你早就该点头嫁与大皇子了!”
“我们和你们不一样,他是皇家人,我不耐烦那些规矩,如今这样,我心里舒服!”
“我们?我就是我,还哪来的别人?”顾非晚轻笑:“我是商户女,嫁入高门,也要守规矩,哪里还能日日出来与你喝酒?若是嫁入寻常人家,我怕反而害了人家!”
“我以后好歹是顾家掌事,这辈子吃喝无忧,你呀,就别替我操这份心了!”
宁维舟不知自己该笑该恼,明明告诫自己,只要她好,他就远远看着不打扰,
可这双脚好像认了顾非晚做主人!
天天都想来酒楼碰碰运气,只希望能靠她近一些,
听听她的声音,看看她的背影,
这样的一天,仿佛才是有色彩的一天!
气得陈娘子和皇帝,不止一次敲他的脑袋,怒骂他不争气!
皇帝更说要是他再不动手,就在宗亲里随便找一年轻子弟,替顾非晚赐婚!
宁维舟苦笑,是他不想吗?
他是不敢!
刀枪不长眼,吴国要打的硬仗还有许多,万一他在战场上有不测,岂不是害了顾非晚一辈子?
宁家那个虎狼窝,没他护持,他怕顾非晚吃亏受苦!
至于顾非晚说的女儿,她的女儿,他自然当亲生的疼!
听说女子怀孕生子极其艰难,一不小心就会一尸两命,他舍不得顾非晚受这个罪!
思绪飘飘间,隔壁传来开门声,顾非晚要回去了。
宁维舟吓的窜到屏风后,楼二不语翻白眼,
房门都关着,那顾姑娘难道还是个透视眼?
回过神的宁维舟又扑到窗前,想了想,关了半扇窗,隐在窗后。
顾非晚从门口走出,刚要上马车,却不知怎的,突然转身抬头,朝上望了一眼!
宁维舟顿时僵住,连呼吸都停住!
楼二摇摇头,真想冲楼下喊一嗓子:
快走吧!再不走,宁大将军就要被自己憋死啦!
不知多久,就在宁维舟一颗心将要跳出胸腔的时候,顾非晚总算登上马车,
马车徐徐而去,宁维舟总算呼了口气!
可再坐到桌边,心里空落落,仿佛三魂七魄都被马车带走了!
“我跟你说个事儿!”陈娘子没进门,靠在门框上,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顾家悄悄在给顾非晚寻佳婿,倒不是催她成婚,只想她不孤单,现下有两人已经物色好了,也放到了顾非晚常去的铺子里。”
“都是年轻俊杰,长的好,脑子也灵活,日后常常相处,也许能看上眼呢!”
陈娘子一脸促狭,拍了拍门板:“顾家可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家,只想给女儿解个闷,可非晚这人吧,若是碰了人家,定会负责到底……”
一句话留了个尾巴,陈娘子转身,袅袅而去,
剩下宁维舟呆坐在房内,五味杂陈!
若按他的心意,他该立刻去顾家提亲,
顾非晚怎能和那些蝇营狗苟在一处?
可脚下挪不动路,想到不能给顾非晚安稳日子,宁维舟第一次后悔当年一怒之下,去从军!
这边宁维舟纠结得直掉头发,顾非晚却捧着食盒吃得津津有味:
“青霖,下次记得问问陈娘子,这果脯哪里买的,实在是合我胃口!”
青霖探身捏了一块,尝罢摇头:“这味道,怕是陈娘子特意为你制的!”
如今已经是入冬,京城流行起吃果脯,但因是小食,所以做的都是酸甜口,
像这么大,又鲜甜软糯的上品果脯,定然是特制的。
顾非晚一脸满足:“陈娘子真是一番真心,都在我身上了!”
顾府门口立了个小厮,看见顾非晚的马车,立马上前两步帮忙撩起车帘:
“姑娘回来了?老爷和大爷们在花厅等您呢!”
顾非晚望了望天色,日头还早,这时候大家都该在外忙碌,怎么今日都聚在花厅了?
“今日是什么要紧日子么?”顾非晚问道,
她回顾家不到半年,兴许顾家有她不知道重要日子。
小厮一脸喜色:“倒不是什么要紧日子,只是贵人来访,本来想去街上寻你,可贵人不让,说不该约束你,该让你自由的活。”
顾非晚摸不着头脑,小厮嘴里的贵人,似乎对自己极为上心和宠爱!
可顾家从没说过,还有这么一号人物没介绍她认识啊!
但不管怎样,贵人等了自己半天,顾非晚心中暗道惭愧,脚下步子迈得格外的快。
“非晚,快见过荣亲王!”花厅门口,顾大夫人翘首以盼,
见到顾非晚的身影,连忙上前迎了两步,压低声音说道:
“荣亲王刚回京城,还没入宫请安,就来顾家说要见你。”
荣亲王?
是父母的好友,更是顾家背后的贵人!
顾非晚迅速将食盒交予青霜,又让青霖帮自己整理了一下仪容,
第一次见皇族人,说不紧张,那都是骗人的,
顾非晚迈进花厅,眼眉低垂,只盯着脚尖,行礼问安;
“问荣亲王安!”
上首那人疾步下来,一双粗壮的手握住顾非晚的胳膊,将她一把提溜了起来,
一张满是络腮胡子的脸,冷不防撞入顾非晚眼帘,
黝黑的肤色,额头上川字文明显,一双虎目炯炯有神,
“这就是我那贤弟的亲生女儿?”荣亲王手掌用力,仿佛怕一不留神,顾非晚就会消失不见!
顾非晚胳膊生疼,可眼前的人分明眸中带泪,情绪激动,
她硬生生惹下,展颜一笑:“我该唤你一声‘伯父’吗?”
“哈哈哈,好,是我那贤弟的性子!不怕生,自来熟!”
荣亲王仰头大笑,将要落下的泪水,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