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对话默认全英语)
淅沥沥的雨声在乌云间交替响彻,一抹瓷白色的月光从未来传至过去,洒在海面与甲板之间。夏天的风成了霖沥的帮凶,把阵阵碎雨吹到海面,让那艘向着码头进发的船在碧波映射的月色中摇晃。
在敦敦的近海处,莎莱娜与父亲并肩站在船边,直面早有预料的暴风雨。哪怕风浪让船身仿佛在海面翻滚,常年出海的父女依旧站得平稳,不见任何颠簸。
由于日夜都在海上度过,莎莱娜早早放弃了华美的裙装,常以简单的花边衬衫配套夹克与衬裤活动。若非考虑到船上其他人的闲言闲语,她甚至曾有把束腰衣也丢到一旁的想法。
看着前方翻涌的浪涛,她微微叹气,幻想着回到陆地后的生活。她情愿再出一趟海,挨上几顿暴风雨,也想避免陪那些虎视眈眈又自视甚高的男性捧着酒杯聊废话,“回去又得参加宴会了吗?”
特纳华轻拍莎莱娜的肩膀,牵着她走回船舱之内,“我已经为你避免了许多无谓的社交场合,可你也快十八岁了,已经到了需要考虑婚约的年纪。”
“我尊重你的自由与想法,但婚姻是人生中不可避免的环节。”
“你可以多用上几年的时间,好好为自己挑选合适的丈夫。”
特纳华微微一顿,先是想起与妻子在路边再普通不过的相遇,又为女儿未来的婚姻所叹息。他无奈地苦笑,心中不知作何感想,“请不要拒绝未来每个相遇的机会。”
莎莱娜挽着父亲的手,将侧脸半靠在他的右臂。她的容颜似雕刻精致的面具,一抹微笑得体且优雅,却无半点属于人性的悲喜。天际的暴风与狂雨映射着她的不愿循规蹈矩的心灵,时刻都在无力地反抗着似马车道路般平整,能轻易望见尽头的人生。
但时代已经改变,昔日能让旅人畏惧的风浪,此刻再也无法掀翻他们所乘的商船。工业为世界带来了彻底的改变,却无力去改变一名女性的人生。
“我知道,我只想快点回家见见妈妈。”
“对不起,以后一定会有很多人为了艾维斯家的财富,而不怀好意接近你。”
特纳华抚上了女儿的手背,细细呵护着这朵刚有绽放机会,内心却走向凋零的花蕾。莎莱娜面无表情地把头靠在父亲的肩膀上,过去的回忆顺着狂野的海流融入话语之间。
“我倒是怀念起爸爸刚有点小钱,把东区那所红砖房买下以后,饱腹有余的生活。”
“我也挺怀念的,简单而且幸福。”
天外的落雷轰然坠下,特纳华的声音夹在现实与回忆之间,语调中透露着平淡的悲伤。
“可我需要对公司里的员工负责。他们家庭的经济稳定,取决于我们家的财富。”
“为了身后看不见的那些红砖房,爸爸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挣更多的钱。”
听见父亲说的话,莎莱娜看似释怀地微笑,轻轻合起双眼,微倚在父亲手臂上,步伐适应着风雨中浮沉的船身,随波逐流。
“我还有机会能遇到爱情吗?像你和妈妈一样,哪怕结婚时一贫如洗,也依旧能在破旧的红砖房里相互扶持的爱情。”
特纳华怜惜地看向女儿,只能用玩笑话般的语气说:“那恐怕你需要离家出走了。”
莎莱娜低下了头,对这种回答亦是意料之中。她藏起嘴角的一抹苦笑,并不想给父亲太大的压力,“那还是算了,我绝对会想念家里下午茶时间泡的红茶吧。”
父女在船舱的过道中前行,身边时有商队的成员与水手经过,与他们打起招呼。他们挽着对方,一路走到莎莱娜所分配的房间门前。凭着多年以来的经验,莎莱娜在推门进房前扭头看向父亲,确认着自己的判断在暴雨中是否存在失误。
“应该还有半小时多一点儿就要到码头了吧?”
特纳华掏出衣袋里的怀表,然后点了点头,“直觉不错,但因为暴风雨的关系,应该会迟上不少。”
莎莱娜微微一笑,字里行间总是有些抱怨,“那我先换回礼裙吧。真搞不懂那些合作伙伴的想法,明知道最近可能会下大雨,也说要来迎接我们,弄得我必须穿着得体的礼裙和他们见面。在行动性上,裙装真不如我现在的便装。”
“这也是生意的一部分。”
听见父亲说的话,莎莱娜报以微笑便关上了门。当房门关闭,脚步声逐渐远去后,莎莱娜才叹息道。
“我又何尝不是生意的一部分。”
在自己的房间里,莎莱娜褪去一身偏中性的裤装打扮,在镜子前露出了自己的底层内衣。束胸衣缚于她的丝绸无袖衬衫上,一条长裤与白色的长袜覆盖了下体大部分的裸露。
看着镜中的自己,莎莱娜小小的臭美了一下,对镜轻笑。随后,她打开了自己的牛皮行李袋,把叠好的一套礼裙放在床铺之上。但在穿好作为外衣的礼裙之前......法兰绒的白色衬裙、鲸骨裙撑、后腰垫和针织背心,这些理论上仍算是内衣的衣物配件排列在床边,让莎莱娜头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