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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 原惟正在听助理汇报几项工作进度。
不是特别严肃的办公场合,虽然助理膝上放着笔记本电脑,随时调出对应的图表数据汇报给原惟,但是一旁沙发上葛优躺的明成杰, 凭一己之力扭转商务画风。
电话似乎是明父打来的。
明成杰对着手机一顿叫苦, 说自己真没在外鬼混, “我跟我哥在一起呢。嗯。就听他们聊工作,我搁旁边学习呢。”
助理说到晴天科技, 语气中明显增了一分小心翼翼,对方的意向仍不明确, 计划收购的事可能要搁置。
此时原惟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屏。
助理扶着电脑也悄然望去一眼。
他之前一直在原惟大伯手下做事,从原惟开始接触集团事务后,p被拨来给原惟当助理,没正式见面前,他对原惟就不曾有过富家子的刻板印象,因为一早听说过原家内部的八卦轶闻。
原景山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从商, 小儿子从政,早年有传闻两人同父异母, 关系不睦, 但却从没真流出过什么实证。后来流言不攻自破,原惟的大伯非常看重自己这个侄子,完全是将原惟当做自己的接班人培养, 而他的两个儿子一个进了部队, 一个走了原惟父亲的路。
这几年相处下来, 因定期要跟董事长汇报原惟的近况, 不得不处处观察, 事事留心,他对原惟也有一些了解。
原惟待人没有刻意摆出的架子,但也绝不会平易近人到让人能忽略掉彼此之间的差距。
他多次目睹原惟搁置一些电话信息,包括来自他父母和大伯的,之后不得不接起时又总是轻易几句话就能带过去。
糊弄人很有一套。
刚刚董事长就打了电话来,原惟不接,随后他很快收到董事长秘书十万火急发来的消息,问小公子怎么又玩消失,在干什么。
俗话说一马不鞴双鞍,同侍二主的苦头他算尝尽了,明明原惟就近在眼前,他但不能如实汇报,说小公子在故意不接电话。
只能现编谎话应付过去。
这时原惟手机又亮了,他比原惟还紧张。
看屏幕像是谁发来了微信。
原惟瞥去一眼后,将手机拿了起来,不知道手机上发来什么,原惟望着屏幕,嘴角翘起一丝很浅的弧度,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他很有眼力见儿地暂停了汇报。
而原惟似乎在回复信息。
昨天从傅润宜家离开时,傅润宜可能听到了原惟最后说的那句“如果你出门,记得告诉我”,但傅润宜似乎误会了其中的意思。
原惟指的“出门”是担心又出现那天他找上门结果傅润宜回了镇上的情况。
傅润宜刚刚却发来照片,带小猫出门做检查剪指甲也要报告给他,背景已经在宠物医院,像是她忽然想起来原惟的叮嘱,赶忙拍了一张图发过来交代。
[傅润宜:图片]
[傅润宜:出门了,带小猫来检查,医生现在在帮忙剪指甲,一会儿我们就回家了。]
原惟点开图片,不仅有小猫露脸,还有傅润宜抚在小猫脑袋上的手,傅润宜穿了一件淡蓝色的碎花长裙,小臂上挂的好像还是之前用过的那只环保袋。
[原惟:在哪家宠物医院?]
回复完,原惟没再把手机搁回桌上,拿在手心里,给一旁去了一个眼神,“你继续说。”
没说几句,又来信息了。
这次助理只顿了顿又继续讲下去,助理明显感觉到原惟的心不在焉,收尾也汇报得很快。
关于抛出的橄榄枝晴天科技并没有接这回事,原惟似乎没有想象那么在意,只说那就继续观望好了,按他们去年的财报看,主动只是诚意,不要让人觉得我们才是着急的一方。
助理对于晴天科技的行为也十分瞧不上,内部早就一潭死水,现在对外透露正在跟长恒集团接洽,妄图拉到新投资盘活项目,实在好笑。
既然收购项目暂时搁置,分公司的视察工作也已经结束,助理合上电脑问要不给原惟订回崇北的机票。
闻言,原惟还没说话,明成杰第一时间从沙发上弹起大声反对:“哥!你别急着走,你走了我没有好日子过,你再待两天吧?新湾挺好玩的,你都没怎么逛逛,这来一趟多遗憾啊。”
原惟像是真把明成杰的话听进去了,静然片时,轻轻点了一下头,说:“也是。”
接着原惟起身拍了一下助理的肩,“我的机票不用你费心了,你自己先回崇北吧。”
助理瞪目结舌,眼看着原惟拿起车钥匙就要出去。
明成杰巴巴跟上来,刚问一句“哥,你去哪儿”,原惟点开微信里一条信息,手机符咒似的朝前一伸,差点儿印到明成杰脸上来。
[爱死你了哥!你就是我亲哥!我滚了,我保证滚得远远的,这两天再也不打扰你了。]
明成杰看清楚了,缩着脖子,老实点头:“好的哥,我现在就滚。”
助理站起身来,一脸为难,仿佛还有话要说:“可是小公子,要是我一个人回去了……不太好吧?”
“哪里不好?”原惟不露声色望过去,“你是我工作上的助手,还是我生活里的探子?”
助理一时面色讪讪,支支吾吾道:“小公子,我真的没乱说过什么。”
原惟嘴角一弯,十分自如地冲他露了个不至眼底的浅笑,颔首道:“所以我觉得你还不错,继续保持。”原惟望向明成杰,手指一动,“替我好好招待我的助理,给他践个行,越热闹越好。”
明成杰精神抖擞,一把将助理肩膀死死搂住,跟原惟保证:“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哥你放心!”
傅润宜在宠物医院门口等了一会儿,就见一辆熟悉的黑色车子迎面驶来,雨刮器斜扫挡风玻璃,模糊变清晰,她看见了坐在驾驶座的原惟。
天还是晴的,甚至可以说是艳阳高照,但刚刚下了一阵太阳雨。
这种天气情况在崇北是见不到的,所以原惟停了车,走过来时,有些惊讶,墨镜拿在手上,抬头朝天看了一眼。
半片乌云也没有了。
雨后甚至有气温迅速升高的体感。
傅润宜想着原惟喜欢她的小猫,所以在原惟踩过地面未干的水印,走过来,朝她伸手时,她第一时间把猫递了出去,并且有点卖好地告诉原惟,小猫今天洗了澡,现在摸着香香软软的。
原惟接过小猫,却没有很高兴的样子。
他看着傅润宜,傅润宜也看着他,四目相对,傅润宜对原惟催促道:“你摸呀,真的很好摸。”
沉默了两秒,原惟用勾着车钥匙的手在小猫的后颈撩草地撸了两下,是很蓬松细软,但他没那么喜欢,很快又把小猫递给傅润宜。
“你抱吧,我还要开车。”
等傅润宜搂住小猫,原惟自然地揽着傅润宜的肩,带她走向副驾驶的车门边,打开车门,等傅润宜坐上去,原惟关上车门,又绕过车头,坐进驾驶位。
原惟朝傅润宜看了一眼,小猫被她放在腿上。
“它今天剪指甲了,我抱着不让它乱动,不会抓到车座的,小猫不是很喜欢待在——”
傅润宜甚至没解释完小猫不太喜欢待在猫包里,原惟已经倾身过来。
忽然近至眼前的人影,打乱傅润宜睫毛颤动的正常频率,原惟的手臂从她颈侧伸过去,拽来一截安全带,咔一声,按进凹槽里。
原惟:“安全带。”
傅润宜:“哦,我忘了……”
被傅润宜抱着的小猫,此时好像变得讨喜了几分,原惟伸出一根手指在小猫脑袋上挠了挠,小猫舒服地扭起脖子喵喵叫,原惟问猫主人:“那今天出门钥匙有没有忘带?”
傅润宜闻言一惊,赶紧把小猫塞给原惟,低头将环保袋一翻到底,然后慢慢抬起眼,把小猫抱回来,冲着原惟讪讪地咧了一下嘴角。
原惟了然,笑了一声,直接启动车子,颔首夸奖道:“你真的可以,傅润宜。”
原惟用那把备用钥匙打开门,进门后,钥匙举到傅润宜眼前,“这就是你偷偷塞备用钥匙给我的目的?我是更安全的旧奶箱?”
“你才不安全……”
傅润宜小声咕哝,说完就想跑,被原惟抓回眼前,原惟声音低沉,又透露着危险:“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真好……”
“像话吗傅润宜,一个字也对不上。”
傅润宜知道自己撒的谎破绽百出,所以先忍不住笑了,脸也很快红了,显得很腼腆,她不再试图逃跑,原惟抓在她胳膊上的手掌立时不再像是禁锢,他们面对面站着,她找话题的能力实在蹩脚,酝酿几秒才问:“你今天不用工作吗?”
“不用。”原惟说,“之后也不用了。”
傅润宜脸色倏然变化,望着原惟的眼睛里布满担忧。
原惟以为她联想到了工作结束之后他可能就将离开新湾,如果傅润宜因此发散思维,深入问一些问题,原惟想,他可能也需要一些时间思考才会有答案。
犹豫好一会儿,傅润宜才问出声:“你被开了吗?”
“……”
原惟失声的时间更长。
甚至有种语言能力被完全击溃的感觉。
原惟朴素发问:“这又是你从哪儿知道的?”
“新闻。”傅润宜讲出自己可靠的消息渠道,并说,“我之前刷到过一个新闻,说你大伯对你并不好。”
“哪家媒体?”
傅润宜哪有那种好记性,但却笃然,“不记得了,但好像是一个有认证标的财经博主,应该是真的。”
见傅润宜如此确信不疑,原惟只好试着为傅润宜的笃然添加当事人的力证,“对我,的确不是特别好,但应该不会把我开了,我现在闲属于休假,休假,懂吗?”
傅润宜点头,表示明白。
是休假。
傅润宜说:“那我现在应该也属于在休假。”
这个说法倒新奇,原惟问:“休到什么时候?”
“嗯……休到不想休就不休了。”
原惟也点头,表示明白。
是这种休假。
“那你呢?”傅润宜问,“我可以问你的假期吗?”
原惟想了想说:“应该没有你这么随意。”
傅润宜又点着头,仿佛这个时候才想到关键,问道:“那你在新湾的假期打算怎么过呢?”
“新湾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你推荐一下吧。”
傅润宜摇头说:“没有。”
随之补充一句,“或许有,但我不知道,我不是很喜欢出门玩,我没事的时候都一直待在家里,熟悉的地方也只有我家附近这几条街道。”
“一直待在家里?”
原惟的疑问很轻,似乎有一番思考,然后说,“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