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樹或快或慢转着手里的水性笔, 目光幽深地注视着视频里的画面,冷意都传至到了屏幕外。
“你有没有觉得萧游这小子,对邱宝珠好得有些怪异?”曾铭西喝了一口饮料, 缓和着气氛的不对劲。
再抬眼看过去时, 邱宝珠一脸不虞地把萧游推下了游泳池。
“噗嗤!”
曾铭西把刚喝到嘴里的饮料又喷了出来。
“邱宝珠现在脾气变得好坏呀, 叛逆期?”
萧游被推进了水里,岸上就剩下邱宝珠独自站着。
少年四肢纤细, 因为骨架修长,看起来不会过于瘦, 反而有一些部位还挂了几两白嫩圆润的肉。
他侧立着, 侧脸秾丽如画, 绿眸像绿宝石嵌在眼窝。
萧游双臂搭上岸,没半点生气的样子, 乐呵呵地伸手去抓少年的脚踝。
邱宝珠往后退了两步,萧游老大不高兴地蹿入水里。
少年嘴唇开张了几下,明显又是在嘟哝。
他是温顺, 可不代表没有自己的想法和喜怒哀乐。
嘟哝完后,他弯腰拾起地上的防晒乳, 挤了一大条到大腿上,撅着屁股,生疏地抹开防晒。
已经被晒得半干的薄短裤在这种姿势下只能挡住最要紧的部位。
薄薄的布片荡来荡去,上身更是, 顺着脸颈滑下来的池水汇成两股, 一左一右, 透明的串珠似的在胸前滴落。
他肩膀一小片已经被晒得微红, 性格和皮肤实际上都娇气得不行。
曾铭西又喝了几口饮料, 他收回目光, 看回到手机。
“你吃饭没?”
画面切成了前置,整个屏幕都被曾铭西的脸占据,卫樹眯起眼睛,失去兴趣,“挂了。”
“?”
“哎!”
“你……”
挂断曾铭西的视频后,卫樹把笔插回笔筒,他往后靠去,打开手机相册,点开了最新保存的一段录屏。
过了几分钟,房间外面出现窸窣的动静。
卫樹往外扫了一眼,将手机盖在书上,踢开椅子,起身走了出去。
李彩娉扶着墙晕晕乎乎地在往沙发的方向走,乱糟糟的长发半覆着苍白妖冶的脸,她用一块绿底白花的三角布裹着上身,长裙踩在地上,裙摆早已经被踩出了一整排线头。
看见卫樹,她竖起手指,比了个三,“昨天一晚上,老娘赢了三万。”
说完,她低头,从自己内衣里扯出几百块,递向卫樹,“吃饭去吧。”
卫樹懒散地站在房间门口,语气漠然,“我还有钱,这钱你自己留着吧。”
“真懂事。”李彩娉开心地笑起来,随手把钱丢在了茶几上。
她说完后,踢掉拖鞋,摔进沙发里,只当屋子里没人似的,拽开了裹胸后背的系带。
在她彻底拽开之前,卫樹走过去,给她身上扔了张毯子,在李彩娉不快的尖叫声中,转身回了房间。
-
邱宝珠把浑身抹得湿腻腻的,很不舒服。
上辈子,他本来不会游泳,是后来卫樹教的,下水之前的准备工作也都是由卫樹亲手来做,其中也包括涂防晒霜。
卫家有酒店产业,产业分为高中低几条线,位于好几个国家度假胜地的酒店也多拥有属于酒店的私人沙滩。
卫樹带他过去玩的时候,酒店的沙滩就不会再待客,整片沙滩阳光灿烂耀眼,可却冷冷清清。除了被海风搅起的海浪声,连个鬼影都看不见。
想起那样的冷清,邱宝珠晃然觉得整个泳池的水都压在了他的胸膛上。
他在水下屏气良久,重见天日时,呼吸又重新舒畅起来。
潘胜安惊慌失措的脸在他旁边出现,“我还……还以为你……”
邱宝珠甩了甩头上的水,"我刚刚就是想看看我能憋多久。"
“那你能憋多久?”潘胜安好奇。
“5分钟。”
“这么久!!!我也能闭气,但只有不到两分钟。”潘胜安觉得闭气是种受罪,只有平时也在受罪平时也憋屈的人才能在水里长时间闭气,可邱宝珠分明是众星捧月的人。
“我们比比!”潘胜安头一回情绪激动。
邹妮和另一个女生抢着过来计时。
邱宝珠喜欢待在水里,水严丝合缝地包裹着他,没有人能在这时候插进来,卫樹也不行。
水中是唯一属于邱宝珠的安全屋,没有管控,也没有监视。
闭气时,水会缓慢地在身周浮动,外界静谧着,他好像短暂地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体内最后一丝可用的氧气耗尽时,邱宝珠从水下浮上来,他深吸一口气,抹掉脸上的水,耳边除了哗啦啦的水声,还有尖叫和欢呼声。
“我去五分十九秒!邱宝珠!你好牛逼!”
“潘胜安才一分五十三!”
“教我教我。”
邱宝珠和他们玩成一团,萧游靠在不远处的岸边,把手里的雪碧仰头灌了一大口。
游泳玩水格外消耗体力,开始有人喊着可以切蛋糕了。
厨房把邱宝珠和邱翡两人的蛋糕送上来,小万姨也将曾铭西刚刚带来的蛋糕打开后放到了桌子上。
六寸的蛋糕当然比不得造型浮夸的三层水果蛋糕吸引眼球,可还没走近的邱宝珠却只看见了那只体积袖珍,外表简单的六寸蛋糕。
浓稠的树莓酱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绿色的蕾丝飘带透着光,从桌沿垂下来,被风吹得轻轻摆动。
一丝凉意钻进少年心肺,他深吸一口气,朝四周看过去。
蛋糕分明是曾铭西带来的,这只是巧合……碰巧,曾铭西买到了一个树莓口味的蛋糕,碰巧,和卫樹第一次买给他的生日蛋糕一模一样。
“邱宝珠!快来切蛋糕!”邹妮挥着手朝他喊。
邱宝珠大步过去,拾起桌子上的塑料刀,站到了邱翡旁边,小声说:“你切树莓那个。”
邱翡:“那是曾铭西送给你的,我切不合适。”
“合适合适。”邱宝珠连连说。
邱宝珠隐隐觉得这个蛋糕和卫樹有关系,他想过这个蛋糕可能是卫樹送的。
可现在的卫樹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喜欢树莓口味,他现在只是有极大可能喜欢自己,却不可能了解他。
总之,他碰都不会碰这只蛋糕,即使它看起来鲜艳漂亮,芳香扑鼻,十分诱人,也十分地让人想要吃一口。
曾铭西在旁边耸肩,“无所谓啊,反正今天是你们两个的生日,谁切蛋糕都没问题。”
邱翡懒得和邱宝珠犟,用塑料刀将蛋糕切开,红得剔透的蛋糕被一分为二。
刀的两面沾了不少细碎的东西,邱翡还没来得及下第二次刀,旁边响起一个惊喜的声音。
“怎么还是流心?”邱宝珠凑近,看见流心里夹着不少被磨得很碎的干果粒。
“我喜欢流心,还有干果……”邱宝珠眼神闪了闪。
不管蛋糕是谁买的,既然送给他了,那就是他的了,他有权利不吃,或者吃。
邱翡无奈地给他切了一大块。
“糟糕,还没唱生日歌!”邹妮动作迅速拿起两个帽子,分别扣在了邱宝珠和邱翡的头上,“邱宝珠你先别吃蛋糕,先许愿。”
邹妮领头唱着生日快乐歌,邱宝珠闭上眼睛许愿:希望,自歌自舞自开怀,且喜无拘无碍。
每个人都分到了蛋糕,邱宝珠喜欢甜食,吃了整整两大块。
潘胜安坐在邱宝珠的旁边。
他喜欢做蛋糕,但却不怎么喜欢吃蛋糕,可今天是邱宝珠的生日,他还是大口大口高兴地往嘴里喂。
一块完全没被碰过的蛋糕悄无声息推到了潘胜安的面前,萧游揽住他,“我吃不下了,你帮我吃了吧,不然好浪费。”
潘胜安脸上的喜色瞬间褪光。
萧游嘴角的笑意很深,“今天是邱宝珠的生日,这是邱宝珠的生日蛋糕,你要是不帮我这个忙的话,那我就把它丢了……”
潘胜安唇上还沾着奶油,他的脸已经煞白,惊惶地看着萧游。
“算了,不帮我就算了。”萧游放开潘胜安,手指托起盘子,眼见着就要往脚下垃圾桶里倒。
“别,别别,”潘胜安拖住了萧游,眼睛紧盯着他手里的蛋糕,“你放桌子上吧,等我把我的吃完了,我就帮你吃,不然丢、丢了可惜。”
萧游仿佛早就料到了一般,他手腕一转,把蛋糕放到了潘胜安面前,“不愧是我兄弟,我玩去了,你慢慢吃吧。”
潘胜安用力咽下一口蛋糕,憋屈的反胃感涌上来,他又硬咽下去。
邱宝珠这时候在屋里,他穿着半干的T恤和短裤,浑身皮肤泛红,像条粉玉。
何英洁训了他一顿,说他没礼貌,人家特意前来给他和邱翡祝贺生日,他却让人下不来台。
“可是我没有长高。”
“阿姨喜欢你才这么说的啊?”
“她喜欢我为什么不知道我没有长高。”
“……宝宝,妈妈以前说过,这只是我们这类人的一种交往方式,不必当真。”
“但我不想要假的,也不喜欢逢场作戏。”邱宝珠已经唱够戏了。
“你这个样子,就没有人会喜欢你了。”何英洁板起脸。
“太喜欢我了,也会很麻烦。”
卫樹就是太喜欢他了,后面才会那样。
他们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正常的地方,邱宝珠不希望被他们喜欢上。
“邱宝珠!”何英洁拍了掌桌子,头一回厉了颜色。
少年将脑袋耷拉了下来。
书房安静下来,只剩下何英洁翻阅文件的声音。
“妈妈。”少年的脑袋又抬了起来。
“嗯?”何英洁也温和了下来。
“舅舅最近在做什么?”
"前段时间赌博输了六百万,我停了他的卡,让他回了总公司,当停车场保安。"谈起弟弟,何英洁表情变得疲倦,她揉了揉额头。
不过,她又很快看着邱宝珠笑起来,“其实,还多亏了你前段时间提醒我,我找人查了你舅舅,发现这一年以来他一直在赌博,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宝珠,妈妈心里有数。”
邱宝珠在心底悄然松了口气。
上一世,何英雄赌博的事情到了最后才被揭发,也是通过他,邱金言才结识了国外那家身负巨额债务的公司创始人。
只要何英洁插手,何英雄和邱金言就不会再害得邱家破产。
邱宝珠很清楚,何英洁不是合格的母亲,甚至算是差劲到家,但何英洁绝对是一名优秀的商人。
上一世,他后来虽再没见过何英洁和邱金言,但卫樹会把他们的消息转告给他。
何英洁与邱金言离了婚,她借卫樹又做起了生意,在行业的圈子里小有声名。
“宝珠,下次别和妈妈顶嘴了,好吗?你刚刚的语气真的很让我伤心。”
何英洁的语气无比温柔,不见刚刚的严苛。
邱宝珠点了下头。
他做不到,他也知道撒谎是不对的,可何英洁刚刚说,这是他们这一类人的交往方式。他做得不对,却不算做错。
-
晚上的冷餐会时,部分人已经先行告辞,他们基本都还是未成年,家里都还有门禁,或者还有各种类型的功课等着他们。
“潘胜安也走了?”邱宝珠四处张望。
邱翡“嗯”了一声,“他说不舒服,先回去了。”
邱宝珠丢下叉子就要进屋里拿手机,“那我去给他打个电话。”
“邱宝珠。”邱翡叫住他,“每个人都有拥有秘密的资格,你过问太多,是种越界,也是冒犯。”
“但你说他不舒服……”邱宝珠踌躇起来,他信任邱翡,所以不会质疑邱翡,可是,可是。
邱翡:"他可能需要关心,但不一定想要关心。"
邱宝珠又坐下来,对着满桌子的美食食之无味。
他觉得自己那三十年都白活了,他什么都不懂,也都不明白。
都怪卫樹。
生日会在晚上十点结束,邱宝珠和邱翡站在门外送客。
邹妮拎着裙摆上了家里的车,“邱宝珠,谢谢你邀请我来玩,从今天开始,我们是朋友了。”
邱宝珠点头,“拜拜。”
邱翡:“路上注意安全。”
萧游的心情很不错,他从裤兜里掏出一直没送出去的石头丢给邱宝珠,“你的。”
又丢给了邱翡一块,“你的。”
“……”
“生日快乐啊邱宝珠,明天见。”萧游趴在窗户上挥挥手。
送走所有客人,邱宝珠累极了,他抱住邱翡,挂住他,“我不怎么喜欢萧游,你说这是为什么?”
邱翡往前走得很费劲,“他很自我。”
“嗯,我不喜欢这样的人。”
“但你有时候也会这样。”
“可我好像比他可爱一点?”
“邱宝珠,可爱不能当饭吃。”
…
两人斗起嘴来,进屋时,邱宝珠都快急眼了,小万姨赶紧拉开两人,“去去去,快去洗漱去,该睡觉了。”
邱宝珠的气在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他哼着歌迈进浴室,洗了个热气腾腾的澡。
在将自己摔进柔软的鹅绒被里后,邱宝珠打开手机,好几个软件在祝他十七岁生日快乐。
十七岁!
生日快乐!
十七岁!
生日快乐!
十七岁!
邱宝珠开心得在床上打了几个滚,没有卫樹的十七岁,这代表了一个全新的开始。
房间里空调开着,他不热,却因为大幅度的动作,脸上温度上升,心脏也狂跳。
他难免在决定放弃卫樹的时候想起卫樹。
被他丢在床沿边缘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接着响起来电铃声。
邱宝珠把手臂伸过去摸了几下,将手机抓到手里,看也没看就接了。
“喂。”他刚喘完,情绪也刚冷却,嗓子有些粗。
“邱宝珠,”听筒里传出来的嗓音平缓低冷,“生日快乐。”
邱宝珠彻底怔住,他从床上轰然坐起来,乱糟糟的头发底下是一张惊慌失措的脸蛋。
少年手指紧紧攥住了掌下的被子,他想直接把电话挂掉,可那像落荒而逃。
他又不是罪人,他为什么要逃?
他不应该再害怕卫樹。
“你不许给我打电话。”邱宝珠努力让声音变得严肃冷漠,不近人情。
听筒里很安静。
窗外路灯零星几盏,蚊蝇绕着点得滚烫的灯泡转,时不时就撞上去一只,烧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卫樹靠在床上,凭着少年的语气,他几乎可以想象出对方此时此刻的表情神态。
“上次你帮我报警,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应该向你说一句‘生日快乐’。”
又是上次。
邱宝珠盘上腿,“后来你在酒吧说不认识我。”
“是你先说的不认识我。”
“我就是不认识你。”
“那为什么要报警?”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邱宝珠逐渐有了底气,“换成是别人,不是你,我也一样会报警。”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
邱宝珠把手机换到另一只手握着,悄悄在膝盖上抹了抹手心的汗。
“是么?”卫樹绷直的唇启开,他头微低着,眸光冷冽,却没有聚焦。
“是啊。”少年声音响亮。
“蛋糕好吃吗?”
“什么蛋糕?”邱宝珠不上这种当。
卫樹手指在膝盖上敲了两下,一顿,低声道:“我记得里面有核桃仁和松子……”
对于甜食颇有研究的邱宝珠一听就将眉头蹙了起来,“那是开心果。”
卫樹不再说话了。
邱宝珠的喉咙像是被棉絮给死死塞住。
还是上当了。
少年的呼吸频率在变,卫樹完全能感知到,也能听见,他表情没有变,唇角朝一边牵开,“蛋糕只是为了感谢你上次的帮忙,没别的意思。”
为了感谢他的帮忙?
邱宝珠以前怎么不知道卫樹这么讲究人情往来?他最了解卫樹的冷面无情了。
没别的意思?
那就是不喜欢他了。
卫樹怎么能不喜欢他?
意识到自己白天完全是在自作多情之后,邱宝珠的脸色变了好几次,他绿色的眸子里像翻起来的浪,时明时暗。
“哦……”邱宝珠缓缓地开口,“那就好,因为我特别不喜欢你。”
说完后,邱宝珠直接将电话挂断,再将刚刚打来的电话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卫樹看着被挂断后,陷入漆黑的手机屏幕,他的眼神跟着一块暗下来,眼睛变成了整块冷硬的墨石。
-
到了周一,学校通知了期末考试的时间和暑假开始到结束的时间。
邱宝珠一边备考一边画画攒作品集。
就像姜赛秋说的,不走国内联考,直接用作品集去申请国外的设计学院也是一样的。
“潘胜安这个星期好像请假了?”曾明媚趴在邱宝珠的桌子上,“你画的这是项链还是手链?”
曾明媚喜欢漂亮的饰品,在早上不小心看见邱宝珠一张设计图的时候,就粘着邱宝珠松不开手了。
“手链。”邱宝珠抬头,好奇,“潘胜安请假了?为什么?”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曾明媚掰着刚做的美甲,她从甲面上拽下来一颗巴卡拉水晶,“我想要这张设计稿的成品,先付给你定金,怎么样?”
“我现在没有时间,等以后我功成名就了,有时间了……”邱宝珠笑眼弯弯,两排牙齿白得跟糯米一样。
曾明媚摇头晃脑,“那时候你收费肯定很高吧?”
邱宝珠却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又问:“潘胜安他妈又打他了?”
“不知道,”曾明媚摇头,“不过你怎么知道潘胜安他妈喜欢打人?”
“听说的。”
曾明媚点了几下头,虽然不信,可懒得深究。
很快,她眼神在瞥到邱宝珠脖子的时候,微微一变,她手指不由自主戳了一下邱宝珠的脖子,“你脖子上是什么?”
邱宝珠捂住脖子,掌心的热度让那块莫名变得有些痒,他忍不住挠了挠,更痒了。
“你这是过敏吧!”
“过敏?”
邱翡去了班主任办公室,邱宝珠独自在学校医务室寻到了医生。
“痒吗?”医生戴上眼镜和手套,在邱宝珠点头后,他卷起邱宝珠后背的衣服,“哎呀,背上也都是。”
深浅不一的大片红斑遍布脊背,邱宝珠后知后觉他浑身烧得慌。
“有过敏史吗?气喘,浑身起红疹都算。”医生蹲下来,挽起学生的裤脚,“怎么连腿上也是?”
邱宝珠茫然摇头,“好像没有。”
“最近有吃过碰过什么平时没吃过没碰过的东西吗?”医生又问。
邱宝珠还是摇头。
医生皱起眉,坐到了电脑前,准备先开抗过敏的药。
结果,在两人身旁的不远处,一道蓝色的帘子“唰”的一声拉开。
“昨天他用了防晒霜,全身都用过。”卫樹没看邱宝珠,只是看着医生说道。
卫樹坐在医务室的床上,他手臂缠着刚换上的纱布,不知道又是在哪里受的伤。但从他的表情里,却丝毫看不出受了伤的样子。
不像邱宝珠,长了一片疹子,表情就苦闷得不行。
邱宝珠看见卫樹,心底的苦闷变成委屈。
他没有过敏过,这一世没有,上一世更加没有。
防晒霜这种东西,他上一世跟着卫樹在海边度假的时候,天天都抹,可却从来没有因为防晒霜而过敏。
卫樹肯定是瞎说的。
“难怪,我就说你这疹子怎么长得全身都是,那要是食物过敏,可没这么简单。”医生被解了惑,开始取药,“我跟你说啊,那些涂的抹的,里面那些东西,因人而异,你要是用啊,得买那种你用了不过敏的。”
医生拿了两支涂抹的药膏,开了口服药,“你先把药吃了,吃一颗就行,药膏也涂了,钱等会再去交。”
“我去个洗手间,杯子和水都在茶水间,温水吞服啊,不要用冷水……”医生越说越急,手忙脚乱脱了白大褂,小跑着出了医务室。
邱宝珠手里被揣上了药,他把药盒转了一圈,看完药名,抬步准备去茶水间。
卫樹走在了他的前面,淡声说道:“你坐着。”
茶水间很小,顶多容纳两个人,邱宝珠不是很想和卫樹共处一个空间,他紧张,也不由自主地感到畏惧。他控制不了。
于是,邱宝珠在距离茶水间最远的椅子上坐下。
但卫樹还是端着一杯温水走到了他的面前。
卫樹目光朝下,没有错过少年不断躲闪的目光。
邱宝珠的手中被塞入一杯水,口服药被拿走,卫樹剥了一颗药出来,邱宝珠下意识伸手去接药。
结果卫樹却用手腕直接挡开了他的手,手指捏着药片,一起挤进了邱宝珠的唇齿中。
邱宝珠从卫樹的动作当中察觉出,对方现在的心情很不愉悦,连一般都称不上。
卫樹不高兴。
不高兴就不高兴。
少年用舌尖把卫樹的手指抵了出去,举着杯子仰头饮下一大口水,和水把药片吞了下去。
吃过药后,少年把头摆向一边,手里还握着需要抹遍全身的药膏。
夏天校服就是一件蓝边的白T恤,邱宝珠脆弱的脖颈上大片的红斑,与旁边白皙的皮肤界线分明,妖艳,但是更刺眼。
卫樹偏头看了看,剑眉下的双眼冷若冰霜,他弯腰从对方手里拿走了药膏。
邱宝珠抬起眼,勇气终于鼓足,气势汹汹,“你要做什么?”
卫樹拧开了药膏的盖子,他挤出一段雪白的膏体到指腹上,他动作停着,不再动了。
俄顷,卫樹启唇道:“以后,不清楚配方的东西不要随便往身上抹。”
“不清楚底细的人也不要让他随便碰你。”
说这句话时,卫樹目光笔直射入少年眼底,带着隐隐命令意味的口吻让邱宝珠头皮一紧,舌头都在口腔里颤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