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白已陨,唯有其逝,镇山令方得易主。
霎时,苍穹蓦然暗淡,月华仍旧清冷,却失了流水般的柔光,似被夜幕侵染,周遭空气渐冷,众人内心涌起一抹幽幽寒意。
一袭影掠过,步入祠堂之内,众人心头剧震。
此人非旁人,正是不久前急追而去的玄月。但此刻,她面容苍白,神色疲倦,衣衫破碎,背上阔剑亦不知所踪,重伤之躯,尽显狼狈。
她轻轻抹去唇边血痕,盘腿而坐,闭目调息。
玄月修为高深,按理斩杀两人应如反掌,怎会负伤至此?难道那二人持有特殊之法,能伤及玲珑仙宗内门弟子?
即便那二人真有手段伤她,以玄月之强,也断不会重返祠堂。
祠堂之上,镌刻有避邪之字,蕴含莫大威能,修道之人皆不愿受制于此,忌惮未知之事,避之不及,恐触及禁制,招致反噬。
何故归来?
众人疑惑之际,外界风云突变。
寒气愈盛,凄厉风声自门外响起,宛如九幽幽魂哀嚎,令人不寒而栗。
举目四望,祠外不知何时聚集起无数枯骨魔婴,数量不下百计,个个气势汹汹,远胜秋月白与碧玉心所携,正咧嘴露齿,无声嘶吼,风声源于此辈口中。
“此乃何故?”
莫怀额间微现冷汗:“此非询问之时,观那些枯骨魔婴,身披青铜色泽,气息浓如墨,显然是玉液境傀儡。能驱使众多魔婴者,或为圣婴邪教之主。”
圣婴教,乃邪道之一,其修炼法门阴毒无比,需以九岁以下童子为祭。为激发童子神魂中怨气秽气,捕童手段残忍至极,罪孽深重。朝廷对此等邪教严加打击,甚至派遣军队围剿。然圣婴邪教却屡禁不止,朝廷头痛不已,究其因,乃其教主神通广大。
能在大乾国打压下存续,其教主实力可想而知。
此教主表露实力虽不及三公八侯,却掌握诸多奇技,其中之一便是分身之术,传言他有九十九分身,每一分身虽不及本体,却也具备本尊两成功力,足抵金丹之巅。若非一次性毁灭所有本体与分身,他皆能重生,难以铲除。
此来者,便是圣婴教主一缕分身。
秋月白与碧玉心,即此分身弟子。数月前,他卜算二人将逢劫难,彼时正值闭关修炼,仅告诫二人于仙槐镇避难一日,即可转危为安。
故碧玉心对玄月言辞坚定,今日若不诛敌,再无良机。
转危为安,皆因其今日降临仙槐镇。原计划子时抵达,途中突感心神不宁,似是仙槐镇有变,故加速行进,提早至此。未料正撞见爱徒遭玲珑仙宗之手屠戮。
弟子陨,他岂会悲痛,愤怒源于其尊严受损,弟子几在其眼前惨遭杀害,颜面何存?
击杀玄月时,未料其身藏千里无影遁光符,逃脱而去,怒火中烧。
即便立于仙槐祠内,众人仍能感受到铺天盖地的压力,阵阵邪气如巨浪翻滚,众人站立维艰。
闻莫怀之言,众人视线转向外界。
青肤枯骨魔婴,形若九龄童,头颅硕大,铜铃般眼眸,下肢纤细枯槁,皮包骨,看似滑稽。
然无人发笑,因每一魔婴皆远超众人,任一足以横扫全场,未进犯或畏于避邪之字。
“本欲代天行道,斩妖除邪,未料引出此等人物,恐圣婴教主亲至,避邪之字能否阻其妖威?”方林忧心忡忡。
“难说,闻此教主实力堪比三公八侯,曾于大军围剿中全身而退,其魔力非凡,避邪文字或难挡其威。”莫怀擦拭冷汗,苦笑中锋芒尽敛。
实力悬殊,如滴水与汪洋,心生绝望,理所当然。
“然则,为何不直击此处?”王麒面如纸白。
枯骨魔婴环祠而立,未进逼,却令人胆寒。
“或许是避邪之字。此字威力巨大,老魔恐遭反噬,故围而不攻!”李义道。
众人闻此,心中重燃希望,若真如此,或有生机。老魔遭朝廷通缉,不可久留,一旦暴露,将引来大军。
即便是老魔,亦难敌朝廷之师,唯有逃遁。
“尔等太过天真。”疗伤中的玄月起身,望着外景。
片刻间,玲珑仙宗灵药已助其大半康复,观此情景,她已洞悉老魔图谋。
“哦?玄月姑娘身为玲珑仙宗弟子,博学多闻,此老魔围而不攻,目的何在?”
众人希冀玄月无解,然而……
玄月面容清冷,面对众魔,毫无惧色,淡然如常,似世间无事能扰其心。
众人观其神色,心稍安。毕竟仙宗弟子,底蕴深厚,手段繁多。
她目光穿透夜幕,凝视魔婴背负的旗门:“老魔布阵。”
“布阵?”
玄月点头:“名曰两界分离大阵,旨在撕裂空间,将此地暂时与外界隔离。”
“此魔实力通天,竟如此谨慎,难怪能历劫至今。”
在场众人非愚,玄月一番解释,豁然开朗。
黑云城正举行镇山令选拔,不仅金丹强者汇聚,各郡世家乃至府城高手亦密切注视。
金丹交锋,元气动荡,远者不论,但距此百里之遥的黑云城,便有一金丹高手,必能感知元气异动,灵觉强者更能瞬息知晓此地动态。
金丹强者速度,百里之遥,转瞬即至。
为避耳目,老魔欲借两界分离之术隔绝元气波动。
“阵成之日,便是我等末路。”莫怀悲观而言。
玄月不理莫怀之絮,蹙眉沉思。一侧,林少白低头垂目,似入定境,显然因她击杀秋月白,镇山令易主,而她惊讶之余,亦有赞赏。
老魔虽未露丝毫气息,但群魔散发的恐怖能量中,他能入定,心性非常人所能及。
“此人,亦藏诸多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