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依旧站在墙角。
两人在追逐打闹的时候,她劝阻不了。
但是现在两个人都停了下来,她抿了抿嘴唇,却是放弃了劝阻。
她在那激烈的争吵中。
从子受的身上,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兴奋和喜悦。
灵儿不了解端木清河,她只是了解子受。
她从未见过子受这般姿态。
但……他身上出现这样变化的原因,对她来说。
其实并不难猜。
在王宫中,子受永远都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子,所有的规矩和约束尽加于身。
她灵儿无法视物。
一直都是需要被照顾的那个。
如果说灵儿是一只被关在盒子里的蝴蝶,那子受便是一个被关在笼子里的雏鹰。
放纵自己。
想钻桌就钻桌,想翻柜就翻柜,想骂人就骂人。
不需要顾忌他王子的形象。
从未如此畅快惬意地享受过的感觉。
芸汐的谆谆教诲,给他时间,他都能理解,也都能做到。
可并不意味。
他的世界有这些就够了。
有很多的想法都无法言出,他不想再让身体每况愈下的芸汐为他而忧虑。
有太多的话,他又不知该如何与每日早出晚归的帝乙道出。
他是害怕帝乙吗?
或许会有些。
但是当儿子的,又有哪个是不惧严父的。
灵儿,他更是说不出口。
所有的话,他只能都闷在心里,一句话都说不出去。
还要源源不断地接受自己身为王子必须要掌握理解的东西。
他甚至有的时候,感觉自己都要爆炸了。
所以,他喜欢听芸汐讲宫外的趣事。
还时不时会去偷听侍女闲谈,喜欢听她们说着话本里面的故事。
对一直将所有的事情都憋在心里的子受来说。
逃出宫。
需要的只是一个契机,一个理由。
他需要有个地方让他喘息。
而对端木清河而言。
即便子受不过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这却是她第一次找到被认同的感觉。
她虽不知子受的真实身份。
但是将子受无意间吐露出来的只言片语拼接起来。
子受就是一个彻头彻尾必能成仙的仙胎。
她被凡人仰望,不被仙人所认同。
找不到能视自己为同类的人。
她……没有栖息之地。
她端木清河是女子之身。
即便在外人面前表现的再坚强,再刚毅。
可每当夜深人静之时。
心中的那份软弱和孤寂,时常会扰的她彻夜难安。
她的父亲为了找寻成圣之路而离开。
她就如同是一个飘在汪洋之上,迷失方向的一片木筏。
随时都有可能被一股突然卷起的巨浪所吞没,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她不是没有想过离开王都。
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可是!
她不知道去什么地方。
她也不知道她能到哪里去。
她离开王都,只走出了五里的距离,便又退了回来。
如同是一只胆小的乌龟,刚刚伸头就缩了回来,最终只能蜷缩在这王都的龟壳之下。
日复一日的做着相同的事情。
“端木家的秘术不能在我的手里断了传承!”
她一直都在用这个理由不停地麻痹着自己的内心。
子受的出现,让她终于看到了一个同类。
他不仅仅认可了医仙,并且还想走医仙之路。
子受的天赋之高。
更是让她看到了他以医道成圣的希望。
可正是他的天赋之高,同样让端木清河产生了忧虑。
这样的天才。
一定会倾注厚望和心血来培养。
在端木清河看来,子受的家中若是察觉他修散仙之道,必然会进行施压。
她不清楚。
子受能不能坚定不移地选择医仙之路。
端木清河是在和子受追逐玩闹,对外面正在排队的病患不管不顾吗?
是。
却也不是。
他们用这种方式,在无形之中,为彼此治愈内心深处,那些微不可察,即便他们自己都没有注意过的伤口。
端木清河挑了挑下巴,一脸挑衅地问道,“小鬼,还有力气吗?”
子受冷哼一声,不服输地答道,
“哼,老妖婆,我肯定不会在你放弃之前倒下。”
想起外面的病人也确实等了许久。
端木清河轻叹了一口气,终是不得不再次妥协,说道,“小鬼,要不这次算了,我这才放过你了,外面还有人等着我看病呢。”
“行,那这事就算完了。”
子受点了点头,也表示同意。
毕竟再这么躲闪下去,他也确实坚持不了多久了。
他也怕再这么一直闹下去,会不小心误伤到站在旁边的灵儿。
毕竟那一直狗在药柜底下的弟子都未能幸免。
菜篓子早已经破破烂烂。
透过破开的缝隙,那弟子正楚楚可怜地看着这边的主战场。
在他的额头上还有一块红肿。
灵儿的眼中,一道模糊的身影正在缓缓向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