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线卡纳先复活】
……
暴雨如注, 雷声轰鸣。
忽然一道闪电划过,劈开天地裂缝,世界照入一瞬光明。
一只苍白的手破开土地。
*
两月后, 刺客联盟。
塔利亚带回了新的学徒。
她当然知道最近哥谭并不平静, 因为罗宾,因为白雀,因为小丑。
但显然白雀的复活并不在任何人的意料之中, 包括她。
塔利亚捡到白雀时,他正在和两条野狗分食,硬邦邦的黑面包混杂着血水,染上污浊的脸颊只又一双懵懂的蓝眼睛还算干净, 男孩认真地把面包分成两份,分别塞进两张嗷嗷待哺的嘴里。
两只黄狗甩着尾巴大口吞咽, 天真的男孩却捧着空荡荡的袋子, 摸摸肚子, 又摸摸恶狗的脑袋, 掰着手指清点人数,眼底闪过茫然和委屈。
于是塔利亚用一份三明治带走了侦探的男孩。
她曾经见过在哥谭上空翱翔的白雀。
天真,愚蠢,聒噪…
但仍不可否认的是——他极具天赋。
夜巡战斗对他来说似乎也是一场轻松的游乐,上扬的音调,欢快的笑声,偶尔炫技般的展示,因为他和罗宾,亲爱的侦探也陷进亲情的漩涡, 现在还无法挣脱。
但她没有义务将小鸟归还。
塔利亚把男孩带回了刺客联盟。
……
作为刺客联盟的少主, 恶魔之子, 达米安理所当然知道这个。
但这个被母亲看好的少年不配当他的对手,甚至不值得他正眼去看。
——在知道加西亚死而复生的同时,他也知道了加西亚死亡的原因。
选择复仇却不敢杀人,最终与敌人同归于尽?
这种死法甚至玷污了这个死而复生的奇迹。
达米安对苟延残喘的懦夫不屑一顾。
刺客联盟的训练场上,光束透过天井照在泥泞污浊的血上,达米安甩动手腕,刀上的血水挥落,和地上的泥泞浑然一体,穿着联盟制服的刺客们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死亡是他们得到恩赐。
很快卡纳就被带上来了。
他穿着刺客联盟通用的学徒制服,被塔利亚牵着手乖乖送上训练台,甚至在达米安的刀砍来的前一秒,还茫然又好奇地盯着对方,清澈的蓝色瞳孔透露着显而易见的愚蠢。
但出乎意料的,达米安的刀空了。
不止一刀,他拼尽全力,也没能让那个愚蠢的脑袋从脖子上分家。
甚至被少年飞快摸了摸头,达米安几乎是暴跳如雷地一脚踹在卡纳脸上,为此他牺牲了自己的一条胳膊,和接下来为期半个月的惩罚。
塔利亚喊停了这场闹剧。
她就像位仁慈的母亲那样,对两位孩子的游戏无奈至极。
达米安不太高兴这个,但他没躲开母亲伸来的手,纤细的掌心将他整个头颅一起覆盖,他微微低头,听着母亲含笑说要和哥哥好好相处。
于是卡纳开始频繁出现在达米安的训练场上。
心智受损的少年呆呆的,他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长久地持续地盯着他的脸,达米安知道自己和父亲长相相似,但不管这个白痴看多久,也只能支支吾吾半天,费劲地吐出个“B”,然后继续望着他发呆。
这让达米安心情糟糕透了。
他的父亲,哥谭的王,身边竟然有如此愚钝的存在,加西亚甚至担任过父亲的助手——这简直就是蝙蝠侠的耻辱,他会负责为父亲清除这个。
但更糟的是,他没办法简单地杀死对方。
加西亚凭借着父亲教导他的技巧,一次次从他手下逃走,就继续用无辜的眼神望着他,口中不停地喊,“B…B……”
*
但其实卡纳还挺喜欢男孩的。
他只知道自己忘记了很多事情,非常非常非常多,多到他不记得自己的是谁,从他醒来的那一天起,他就在哥谭游荡,女人会呵责他的邋遢,男人会训斥他的晦气,流浪者会抢他的食物,混混会无聊到打他为乐。
刚开始他还傻乎乎地反应不过来,直到夹在衣片里的卡片被扔进臭水沟里,滴答声响荡开了无尽涟漪,他浑浊的大脑好像才被什么点醒了——他想去追那张卡片,拦着他的混混们不肯,于是他大发神威,把这些人都揍了一遍。
但是最后他也没找到那张画有蝙蝠的卡片,浑身衣服被熏得腥臭,他难受地坐在地上发呆,等到一只黄色小狗路过打了好几个喷嚏,咬着他衣服拖拽,才闷闷不乐地回过神来。
黄色小狗又带来了一只黄色大狗,他们和他分享了食物和巢穴——神秘的洞穴气味很杂,时不时就会出现很多狗狗,却很少有人类踏足的气息,角落的毛毯很舒服,褐色的颗粒也很美味,和毛绒绒挤在一起的也棒极了。
有时候神奇的方盒子还会出现一些爪印饼干。
他喜欢这个,但是狗狗们都喜欢这个,最后他只能被无数爪爪踩在身上,委委屈屈地捡些剩饭吃。
于是经常饿肚子的男孩只能出去找食物,食物不难找,但是他还是吃不饱。
卡纳看着面前的大黄和小黄,第十次掰着手指认认真真数,一,二……
明明分对了呀。
他费解地望着分成两半的面包,最后只能摸着咕噜咕噜乱叫的肚子茫然望天。
于是在一个新的好心人想和他分享食物和巢穴的时候,卡纳乖乖答应了。
毕竟他实在是吃得太多了,家里的狗狗们都要养不起他啦。
总不能因为他一只,让大家都吃不饱吧!
只是离开这里时他心底空落落的,眼眶莫名流下泪来。
好心人摸着他的头,说他是想家了。
卡纳懵懵懂懂地点头,他确实很想家,二十七只狗狗,每一只他都想——但是好像不止是这个,好像有什么人,他该找什么人……
看见那个叫做达米安的男孩时,这种感觉尤为强烈。
他感觉自己应该知道这个,见过听过什么都好,但起码不是一无所知,他张开嘴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堵着无数石块,最后什么也说不出来。
就好像大脑有层厚厚浓雾,屏障隔绝着他的感知,他的记忆,他过去和现在,他被困在身体里,被未知操纵,茫然地等待时间溜走。
当然,他喜欢达米安不只是因为那张熟悉的脸,还有对方身上的气味——这个巢穴的气味很浅,浅到只剩下一层冷冽的杀戮,深深吸气就会有无数刀片切割气管,他后知后觉发现好心人也不是那么好心。
但达米安身上还有另一种味道,应该是更小更稚嫩的存在,他在斑点生下的三只小崽崽身上闻到过,男孩应该也有一只小崽崽,他也想摸摸,就算不摸看看也行,这个冰冷混乱的地方,除了顿顿管饱,也就只有那么点熟悉的存在能够期待了。
但达米安实在太笨了,他总是不懂自己的意思——他没想抢走他的幼崽,用不着敌意这么这么大,每次见面都跳起来踹他下巴,可疼了,杰伊一定会心疼死的!
咦…
他刚刚想到了谁?
卡纳眼底闪过茫然,他摸摸自己眼睛,好像又开始流眼泪了。
他到底是在想谁?
到底是谁?
谁?
谁谁谁谁谁谁谁谁谁?
卡纳着魔似的念叨,他几乎是神经质地咬着指甲盖,犬齿撕开皮肉,血水从他唇瓣留下,他愤怒地原地打转,敲击着混沌的大脑,绝望和无助一起上涌,泪水控制不住溢出。
他死死瞪大眼睛,在这个空荡的训练场上,感到口鼻被浸没的窒息。
——他到底忘了谁?
“……”
“训练取消。”
他被冰冷的声音打断,抬头只看见前来通知的黑色制服消失在阴影处。
这个地方的人就像雨后的蘑菇那样,随机刷新随机出现,而且很多都有毒。
咦。
他刚刚在想什么来着?
卡纳茫然地挠挠头。
训练…训练取消?达米安出事了吗?
于是少年又匆匆跑向达米安的居室。
这里房间都是一个格调,推开门就能看见窗户,白茫茫的天空和白茫茫的雪,除了必要家具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但今天达米安的房间不是。
卡纳第一次见到了这只被藏起来的珍贵幼崽。
白色皮毛上覆盖着黑色环斑,身后垂着一只毛绒绒的长尾巴,耷拉着脑袋,圆圆的蓝色眼睛无力地睁着,发出最后的软软叫声。
达米安抱着一只雪豹幼崽。
他们共同注视着这只弱小的家伙走向生命的末路。
“母亲说这是我意志的缺陷,弱小的存在不配活着。”
达米安突然说。
“不…不……”
卡纳又一次恨自己脑子不灵光,嘴又笨,他想安慰男孩,却拼劲全力也发不出声音——生命的逝去几乎瞬间就让他溢满了泪水,他无措地站在原地,向旁边求助。
——这里应该有个什么人。
但他旁边只有达米安。
达米安沉默半天,把雪豹往卡纳的方向送了送,让少年能够摸摸这个脆弱的生命,冰冷的身体仍然保持着温热,但他的灵魂永久离开了这个世界。
或许是这段时间的相处,或许是真的没人会理会他可笑的举动,于是达米安邀请卡纳共同埋葬伊菲——这个寓意着幸运却又不幸的女孩。
雪会遮盖一切,包括生命,达米安把弱小的幼崽扔下悬崖,空气陷入长久的沉默。
卡纳想说点什么,但他只能重复,“D…D……”
达米安猛地嗤笑出声,冷冷地看他一眼,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我不需要弱点。”
卡纳很难过。
胸腔闷闷的酸涩蔓延开来,他觉得这是不对的,但是他不知道怎么解释,小动物不是弱点,他们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存在,软软的蓝眼睛里会有无限信赖。
他觉得达米安也很难过,于是他想去摸摸达米安的头。
但是男孩拒绝了他,他背脊笔挺,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已经写满了傲慢和刻薄。
“我会剁了你的手,加西亚。”
“D…D…D……”
卡纳蜷缩起指尖,无措地重复一个读音。
雪山的顶端,冷冽的风吹进口鼻,他穿着刺客联盟的制服,外面裹着一层厚厚的披风,难受的寒气却从心尖蹿起,他不知道怎么办,或许有人该告诉他,但现在那个人不在。
卡纳只能自己费劲地想,大脑钝钝地运转,好像刚刚眨眼,又好像是过了很久。
他蹲下身来,歪着脑袋,拉下兜帽,露出两只柔软的兽耳,白色尖尖支出几根绒毛,软乎乎地前后扑腾。
达米安微微睁大眼睛。
卡纳磕磕碰碰地请求,“摸…你…摸……”
他把脆弱的头颅伸到恶魔之子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