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时礼出车祸, 周秉深他们几个自然要来看他。
周秉深就在江城,来的最早,裴时礼出车祸当天晚上他就赶了过来, 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 他就没在这守着, 反正有沈思柠在这看着, 他便去处理车祸的事。
徐志的精神确实不大正常,医院的鉴定结果是间歇性精神病, 这场车祸他伤的比裴时礼重, 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没醒, 周秉深叫人把他控制住, 等裴时礼醒来再做处置。
得知裴时礼醒了,徐右庭也赶了过来, 和周秉深一起来医院看他。
他们赶到时, 沈思柠正在给裴时礼喂饭。
基于上次裴时礼出车祸的经验,沈思柠照顾他已经很熟练了,把饭菜放在勺子里,送到他嘴边喂给他吃。
周秉深和徐右庭一进来, 看到的就是这么矫情的一幕, 内心一阵恶寒。
沈思柠听到开门声, 回头看有人进来, 轻声说:“你的朋友来看你了,你先和他们聊,等会儿我再给你喂饭。”
裴时礼抿了抿唇,不冷不热地扫他们俩一眼, “让他们等着, 我饿了, 先吃饭。”
沈思柠:“……”
周秉深:“……”
徐右庭:“……”
对上裴时礼不满的眼神,仿佛在责怪他们来的不是时候,徐右庭内心翻了个白眼,“嫂子你先喂他吧,我们等就等吧,可不能饿着病号。”
裴时礼定力很强,望着沈思柠,“快点。”
“……”
沈思柠只好拿起勺子,把剩下的饭喂给他。
她没有他那么厚的脸皮,动作迅速地把饭喂完,收拾好餐盒,准备出去给他们聊天的空间,裴时礼又喊住她,“水果还没吃。”
她每顿饭后都会给他喂水果的,今天的是草莓。
“……”
沈思柠顶着他的视线,还有徐右庭和周秉深的视线,朝他嘴里塞了几个,然后就拎着食盒出去了。
等她走后,徐右庭咂舌感慨:“你要不要这么矫情,搁我们俩面前秀什么恩爱的,恶不恶心。”
最讨厌公共场合秀恩爱的人了。
裴时礼勾了勾唇,“少特么自作多情,她一直都是这么喂我。”
言则,不是故意做戏给他们看,沈思柠一直都是无微不至地照顾他。
徐右庭:“……”
“怎么,”周秉深嗤笑,“英雄救美一场,她愿意跟你复合了?”
裴时礼眸色暗了暗,她的意思他明白,他还没有让她有信心和他重新开始,他不愿再像以前那样逼迫她。
只要她不考虑别人,不抗拒他,其他的他都可以随她。
裴时礼扯了扯嘴角,嗓音慵懒随性,“早晚的事。”
周秉深嘲讽地笑出声:“看你这矫情的样儿,我还以为她决定以身相许了呢。”
裴时礼冷睨他:“你以为我是你,就知道来挟恩以报那套?”
“你难道没想过?”
裴时礼:“……”
他当然想过利用恩情让她和他复合。
但那又有什么用呢,复合后,她会和离婚前的那段时间一样。
他要的不只是她和他在一起。
他要她爱他,和以前一样爱他。
裴时礼没跟他掰扯,把话题拉到正事上,“她说车祸的事你替我处理好了。”
周秉深凉声道:“是个间歇性精神病,现在还在抢救,救活和醒来的概率都不大,醒来后你打算怎么办?”
眼前闪过出租车朝她撞上去的那幕,裴时礼眼神阴沉,声音森冷狠戾——
“精神病不扔在精神病院,还能往哪儿扔?”
如果不是还要陪着她,他一定会把那个精神病给弄死。
扔进牢里,都是便宜他了。
周秉深明白他的意思,淡淡地道:“等他醒了,我让人扔进城西的精神病院。”
裴时礼目光沉沉,“嗯。”
城西的那家精神病院是周家的产业,周秉深的生母就在那里。
-
沈思柠没有打扰他们兄弟聊天,她去了医生办公室,医生说裴时礼虽然没有不可逆的伤,可表面上的伤很严重,尤其是胸口被车的碎片插了进去,想要完全恢复至少一个月。
昨晚护士给他换药的时候,纱布下的伤口血肉模糊,他把她赶了出去,不让她看。
他昏迷的这三天,哪怕医生承诺过没有生命危险,她仍是没法放心,趴在他的病床前,想到出事那天看到的那幕,仿佛他随时会在她面前停止呼吸。
他如果为她而死,她下半辈子要怎么办?
沉重的愧疚会压得她喘不过气。
那天他说做她的男朋友,沈思柠没有正面回答,她其实很害怕他逼她答应,按照他以往的性子,是要逼迫她的。
可是他没有。
她说会好好照顾他,他就毫不吝啬地使唤她,让她亲手给他喂饭喂水果,晚上要她和他睡在一张床上,他的身体也是她负责擦。
沈思柠对他要求的这些都没有拒绝,她希望多为他的恢复做点什么,这会让她的愧疚心好受一点。
出车祸的事,沈家人也听说了。
一家人到医院看望了裴时礼,他的态度仍是谦逊温和的,走的时候,方诗曼把沈思柠叫了过去,“你怎么想的?”
沈思柠有些迷茫地看着她。
方诗曼拍了拍她的手,“柠柠,不要因为受过伤就不敢再爱,你有我们,我和你爸爸永远是你的后路。”
沈思柠在病房外的草坪上坐了一会儿,晚风吹在身上,直到太阳开始降落,天边有粉色的晚霞,她才起身回到病房。
裴时礼在病房等了好久,都没见沈思柠回来,他到没有烦躁,因为他知道她会回来照顾他的。
他身边受伤,动也不能动,就这样坐在病床上,面前的平板上播放着她看他无聊给他找到那个动画片。
就这样等着她回来......感觉也不错。
“咔哒”,门打开的声音,裴时礼立刻闭上眼,均匀地呼吸着,像是睡着了。
病房内没有开灯,光线本就暗,沈思柠进来时,就听到平板播放出来的欢快童音,她朝病床看去,他似是睡着了。
思索片刻,沈思柠还是决定叫醒他,一来他还没吃晚饭,二来他现在睡的话,晚上就要睡不着了。
走到病床前,她弯下腰轻声喊他:“裴时礼。”
裴时礼闭着眼,面色仍有些苍白,无端给人一种脆弱的感觉,沈思柠的声音更轻:“裴时礼,起床吃饭。”
因为凑近喊他,她弯着腰,离他很近,裴时礼一睁眼就对上她清澈的眸子,“你回来了。”
“嗯,”沈思柠说,“我扶你坐起来,给你喂饭。”
裴时礼抿了抿唇,“不想吃。”
沈思柠看他:“你现在还在恢复期,不吃饭的话不利于恢复。”
裴时礼盯着她看了几秒,语气闷闷的:“好吧,不过你先亲我一口。”
沈思柠:“……你幼不幼稚。”
“快亲,我饿了。”
沈思柠无奈,俯下身,在他侧脸轻啄一口,“现在能吃了吗?”
“嗯,可以了。”
“……”
他有时候是真的很幼稚,像个耍脾气的小孩子,但很好哄,亲一亲就不闹脾气了。
沈思柠把张嫂送来的保温盒打开,饭菜香气扑鼻,沈思柠也有些饿了。
她自己吃一口,给裴时礼喂一口,一顿饭慢悠悠地吃完。
晚上睡觉的时候,沈思柠被他强行要求和他睡在一起,他说和她睡在一起他会睡得熟,她没有拒绝,靠在枕头上,和他一起看那部动画片。
本就是打发时间,两人边看边闲聊,裴时礼突然道:“我记起来你日记本里画的那幅画了。”
沈思柠愣了下。
“当时我给了你一把伞。”
“嗯。”
当时年纪小,如果换回她现在的心境,肯定不会因为他长得好看有学神光环就喜欢他,最多是惊艳——好养眼一帅哥。
“我的伞呢?”他问。
沈思柠手指蜷了蜷,随口道:“扔了。”
“……”裴时礼睨着她,满脸写着的都是不信。
沈思柠:“……”
在他直勾勾的目光下,沈思柠莫名脸热,含糊道:“我扔柜子里了。”
裴时礼勾了勾唇:“我就知道你会好好保存。”
“……”
年少时的事,过去太久,如今被他提起,沈思柠有些不自在,她还记得自己当初的傻样,跟个花痴似的盯着他,太丢人了。
裴时礼见她耳朵红了,唇角的笑意更深,“你是没见过长得帅的还是怎么着,跟花痴一样盯着我,一盯还盯这么久。”
沈思柠瞪着他,听着他洋洋得意的语气就讨厌,“你为什么给我伞?你是不是经常给小姑娘伞,来骗人家的芳心?”
裴时礼挑眉:“我还需要通过给她们伞才能得到她们的芳心?”
“……”
见她鼓起腮帮,像只发怒的小兽,裴时礼捏着她的手指,嗓音含笑:“我在台上就注意到你了,眼巴巴盯着我的小花痴。”
沈思柠一怔:“什么?”
“虽然有不少女生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但像你那样眼睛眨都不眨的毫不掩饰的真没几个,毕竟大多数女孩都有矜持心。”
沈思柠面无表情地看他:“你是说我不矜持?”
“哪个矜持的女孩,会对陌生男人花痴脸。”
“……”
她就是颜控属性太严重了而已,哪有像他说的那样,跟虔诚的教徒似的迷恋他。
“你当时怎么想我的?”
裴时礼盯着她,低低笑出声:“我从后台出来,在走廊上看你抱着手机走来走去找信号,急得就差跺脚,感觉很有意思,就靠在墙上边抽烟边欣赏你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干着急。”
沈思柠:“……”
“大概是看你长得可可爱爱的,还对我犯花痴,同情心犯了,就把伞给你了。”
沈思柠不咸不淡:“你人还挺善良,那时候经常善心泛滥吗?”
“……”
他怎么会听不出,她傲娇地吃醋了呢。
“那是我这么多年唯一一次做好事,”裴时礼捏了捏她的下巴,语气轻佻,“看来做对了,让你记我这么多年。”
“……”
沈思柠看着他这幅自得的表情就闷气,早知道就该把日记本烧了的,得意死他了。
“等我们复合,”裴时礼的语气恢复几分正经,“到时候,你把日记本给我看看。”
沈思柠:“你不是看过了?”
“只看了几页。”
当时还没来得及看完,她就闯了进来。
沈思柠垂下眸,几秒钟后,抬头看他,语气认真:“裴时礼,我坦诚地和你说,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我屈服于内心的欢愉和现实的温暖,可我现在还不想做决定。”
募地,她产生几分自厌情绪,他救了她,对她也很好,她为什么还要拿乔呢。可她真的不是故意拿乔不愿意和他复合,她只是,只是......
裴时礼喉结滚了滚,轻轻捏她的手指,亲昵却不过分的动作让沈思柠内心的愧疚减轻,她仰头看他,对上他漆黑的眼睛。
“我知道你现在对我还没信心,之前的事是我的错,我明知道你重感情,还拿你的家人朋友威胁你,硬逼着你跟我在一起,是我混蛋。”
沈思柠眼睫颤了颤。
被他逼迫最严重的时候,她甚至有些恨他,恨他为什么这么自私只顾自己的意愿。
所以她现在对有束缚的感情很抵触。
上一段离婚的代价太大,她暂时没法再心甘情愿地画地为牢。
“虽然我确实很想挟恩求报,但就算你答应复合也不会开心,我不会再用恶劣自私的手段逼迫威胁你做你不愿意的事,”裴时礼的语气温柔,有种说不出的纵容和宠溺,“你不用有任何的愧疚,我很享受追求你的过程,你只需要在你重新爱上我的时候,和我说一声‘我爱你’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