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泽瑞的视线落在沈思柠身后的男人身上,眸中极快地划过一抹情绪,随后看向沈思柠,“你结婚了?”
沈思柠看着走到她身侧的裴时礼,嗯了声:“刚结,这是我的丈夫,裴时礼。”
“他是我朋友,温泽瑞。”沈思柠对着裴时礼道。
裴时礼和温泽瑞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了一瞬。
“东西买好了?”裴时礼收回视线,低眸看着沈思柠。
沈思柠:“嗯。”
“有事要谈的话,怎么不找个咖啡馆?”裴时礼淡声问。
沈思柠:“……”
她就是和温泽瑞偶遇闲聊两句而已。
而且大晚上的,就算聊事情也不用去咖啡馆吧。
正要开口说点什么,余光不经意瞥到裴时礼的掌心,虽然没有多重,但长时间拎着购物袋,手心已经被勒出了红痕。她眼眸动了下,看向温泽瑞,“我先回去了。”
温泽瑞:“好。”
裴时礼朝温泽瑞颔首,温声道:“温先生有事的话,可以明天到家里再聊。”
家里。
人来人往的商场里,男人一派冷然深沉地站在那里,手里违和地拎着购物袋,面上是温和绅士的微笑,好似刚才那句话中的森冷语气是他的脑补。温泽瑞扯了扯唇嘴角,“好。”
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一家人都在客厅里,看到他们进来,方诗曼问道:“东西都买好了吗?”
沈思柠:“买好了。”
“先上楼洗漱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沈思柠和裴时礼对视一眼,“好。”
今天一大早就起床了,还坐了这么久的车,沈思柠此刻疲惫不堪,只想赶紧洗澡睡觉。
她的卧室在二楼朝南的房间,打开门后,裴时礼偏眸看她,忽然问道:“他们专程在等我们回家?”
沈思柠有些莫名:“对啊。”
沈家的家庭氛围一直不错,她没回家,家人在客厅边看电视边等她,这很正常。沈思柠没明白他的意思,“怎么了?”
裴时礼眼眸动了动,“没什么。”
估计是他随口说的,沈思柠没有多问,进门后,一如往常,她先去洗澡,裴时礼在房间里,打量着她的卧室。
比起端庄优雅的沈大小姐,她的房间和她的形象不太符合,过于的少女心泛滥。
通体是暖色调的奶油风,宽大的法式公主床,粉白色的四件套和窗帘,一些软装也全是浅色系的,飘窗上摆着几个玩偶。
裴时礼走到书桌旁,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她原来也会喜欢精致可爱的小摆件,唇角微不可觉地勾了起来,正准备收回视线,突然,目光落在摆放在书桌右上角的相框上。
书桌上摆了好几个相框,大多是她的单人照,其中一张看着是她中学时期的照片,扎着清爽的马尾辫,脸上沾着不知道被谁抹的蛋糕,朝镜头做了一个鬼脸。
看起来玩的很肆意。
裴时礼盯着照片看了几秒,莫名有一种她在对他笑的错觉。半响,他轻哂了下,唇边的笑意更浓。
这张照片旁边是一张合照,裴时礼拿起相框,看到照片里除了她之外,还有两个男生两个女生,几人看起来关系亲密,应该是朋友。
裴时礼看向站在她身侧的男生,两人的头挨得很近,这个男生是他唯一认识的。
就是刚刚在商场里遇到的温泽瑞。
裴时礼的眼神暗了暗。
温泽瑞。
是她的竹马吗?
-
沈思柠洗完澡出来,看到裴时礼坐在床上,垂眸看着手机。她手里拿着吹风机,对着他说:“你去洗澡吧。”
裴时礼盯着她看了几秒,什么也没说,拿着睡衣去了浴室。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沈思柠觉得他刚刚的眼神有些冷,认真地想了想,她没做什么得罪他的事啊。
难道是因为她洗了太久,他在外面等急了?
他应该没有这么小心眼吧。
沈思柠思绪万千,慢吞吞地把头发吹干,途径书桌前,目光忽然被一张照片吸引。
她把吹风机放下,拿起相框,目光掠过聚焦的几个人,落在被虚化的背景上。
视野模糊中似是能看到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裴时礼从浴室出来时,沈思柠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她困得睁不开眼,但还是费力地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语气模糊:“我先睡了。”
说完,她直接闭上了眼睛。
也许是一回生二回熟,这是他们第三次同床共枕,沈思柠完全没了防备心,再加上困意席卷,很快便陷入沉睡。
落地灯微弱的光照不到床上,投射的光线落在她的脸颊上,落下浅浅的阴影,夜里静谧的似乎听不见任何声音,唯有她平稳的呼吸声。
只是她的床没有明水公馆的床大,她又睡得太熟,没有像前两次那样靠着床边睡,快要睡到他睡得这侧。
裴时礼盯着她看了几秒,掀开被子上床,抬手关掉落地灯。刚闭上眼,她忽然抬起一条腿搭在他的腿上。
柔软纤细的长腿直落落地压在他身上,裴时礼眉心一跳,在黑暗中喊她:“沈思柠。”
“……嗯?”她迷迷糊糊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
裴时礼:“把腿放下。”
“……”睡梦中的沈思柠没有听懂这个指令,“什么?”
裴时礼闭了下眼,嗓音低哑:“把你的腿从我身上拿走。”
沈思柠慢慢睁开眼,看起来似是清醒了些,裴时礼正准备让她把腿放下,她又闭上了眼睛,小声嘟囔着:“我们是夫妻。”
“……”
她的言下之意裴时礼当然清楚:我们是夫妻,所以你应该同意让我把腿放在你身上。
前两天同床共枕,她的睡姿都很优雅,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摆成一个“大”字的形状。
裴时礼盯着她的睡颜看了几秒,无奈地揉了揉眉骨,没再让她把腿拿下去。
次日,沈思柠起床的时候,身侧早已没了人,她迷迷糊糊去摸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多了。
好不容易休息,沈思柠没急着起床,准备睡个回笼觉,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她募地睁开眼,意识到她睡得位置,已经到了裴时礼睡的那侧。
心脏猛地一跳,她昨晚到底做了什么?
沈思柠闭眼回忆,只记得昨晚看到他洗完澡出来,她跟他说了声就睡了,没有发生其他的事啊。
抬手用力地捶了捶脑袋,沈思柠深吸一口气,应该什么也没发生,不然她不可能一点记忆也没有。
这又不是喝酒断片。
大概是在他下床之后,她睡觉不老实,滚到了另一侧。
想通后,沈思柠的睡意也没了,她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手间洗漱,换衣服。
沈家别墅的楼梯是“s”型的,沈思柠下楼时,看到裴时礼和她爸爸在客厅聊天,沈思义坐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裴时礼,眼中写满了崇拜。
“时礼,你为什么收购安城的那几个小型科技公司?”沈以良昨天就想问,但碍于面子没开口,今天聊下来,哪怕沈家比不上裴家,但裴时礼十足的谦逊有礼,完全没有世家大少爷高高在上的派头,谦恭和煦的很。
沈以良不得不感慨,虽然沈老爷子当初是看中裴家的资源,但裴时礼的人品很好,女儿嫁给他也算良缘。
裴时礼靠在沙发上,闻言微微笑道:“虽然安城的经济发展水平远远比不上南城江城,但近些年当地政府对安城科创领域的扶持力度很大,安城的书记和我父亲有几分交情,想要招商引资,裴氏就随便投了点钱。”
沈思义小声发出疑问:“这样不会亏钱吗?”
沈思瑶朝他头上敲了一下,没好气道:“只有把钱存在银行才会永远都不亏。”
沈以良无奈地看着这一对儿女。
沈思义跟他一样,没什么做生意的头脑,倒是对计算机编程这一方面很感兴趣。
沈思瑶却不同,对数字尤为敏感,沈老爷子和他都打算重点培养沈思瑶。
其实算起来,沈思柠的智商是三姐弟中最高的,只是她性格看着温和实则任性至极,大学毕业后本打算安排她在沈家的企业里工作,但她却选择去德国读研。
为此,沈老爷子发了很大的脾气,直接断了她的信用卡。
整个留学期间,沈思柠没花过家里的一分钱。
毕业之后更是任性,放着好好的南城不回,非要一个人留在江城打拼,每个月拿的工资还不够买她一件衣服的。
一开始,沈老爷子依旧采取经济制裁,可沈思柠没跟家里求助过一次,后来还是方诗曼偷偷去看她,见她加班到晚上十点才回家,实在忍心不下才说服老爷子妥协。
沈以良意识到,看似乖巧懂事的大女儿其实比谁都有主见,只要是她认定的事情,不论是谁阻止,她都会坚定地做下去。
正想到沈思柠,就看到她从楼梯上下来,“早上好。”
方诗曼瞪她一眼:“马上就十点了,哪来的早上好。”
沈思柠:“……”
这个点不早不晚,没到吃午饭的时间,沈思柠朝着沙发的方向走,打算坐着和家人聊天,方诗曼忽然说:“今天的天气不错,柠柠你陪时礼出去走走吧。”
“?”
沈思柠疑惑地看着方女士。
方诗曼没有直说:“现在吃午饭太早,你们可以到外面逛逛,带时礼去你以前的学校走走。”
这是要她和裴时礼培养感情的意思。
在方诗曼的概念里,比起别的约会内容,压马路才是最能让感情迅速升温的项目。
沈思柠无奈地看向裴时礼,后者起身走到她身侧,“走吧。”
沈思义连忙跟着站起来,“我也去”
沈思瑶拉住他的胳膊,低声警告:“你去什么去,去当电灯泡吗?老实在家待着!”
方诗曼也瞪着他。
沈思义瘪了瘪嘴,重新坐回沙发上。
-
沈思柠高中就读于南浔一中,是一家省重点高中,距离沈家现在住的地方十几分钟的路程,两人顺着人行道往前走,秋风萧瑟,枯黄的梧桐叶败了一地。
从外面看,学校和她读书的时候没有多少变化,周日上午高三学子依旧要来学校模考。沈思柠看了眼身侧的男人,他穿着昨晚她挑的白衬衫,一副清风霁月的姿态,路上中午放学回家的学生时不时地往他身上瞄。
“我高中就是在这里读的。”沈思柠说。
裴时礼视线落在布告栏上,“看到了,光荣榜上有你。”
沈思柠跟着看过去——
学校外的布告栏上贴着历届状元的照片,她是他们那届的文科状元,省二,破了当年学校的文科记录。
“你以前成绩一般?”裴时礼挑眉问。
布告栏上写着,她是高二逆袭的黑马,高一时成绩在年级只能算得上中等,自从高二以来突飞猛进,高三后一直稳在第一。
沈思柠“嗯”了声:“我小时候不怎么爱学习。”
“那怎么忽然爱了呢?”裴时礼偏眸看她,“你们家应该不需要你必须做一个学霸才行吧。”而且如果需要的话,不应该从小就开始培养吗,怎么会到十六七岁再开始。
沈思柠手指一紧,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我高二的时候和朋友去首大参观,遇到一一群优秀的人。”
“所以你就被激起了上进心?”
他果然什么都不记得。沈思柠掩下眼底的失落,“对,我很欣赏他们,想和他们上同一所大学。”
只是当她考上首大的时候,才知道他大二就去了美国。
裴时礼盯她看了几秒,轻笑出声:“你还挺励志。”
顿了下,他算了算:“你高二的时候我正好大一,你认识的那群人是谁,说不定我认识。”
沈思柠顿时心慌意乱,眼底划过一丝紧张,“不记得了,我当时没有加他们的联系方式。”
那是七年前的事了,那时候的联络确实不太方便,听她这么说裴时礼便没再问,“回去吧。”
“好。”
顺着来时的路,他们往家走,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留下他们的影子。
距离很近。
沈思柠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方女士不愧是能和沈以良几十年都保持恩爱如初的感情大师,两个人并肩走在马路上,哪怕什么也不说,都让人感觉心情很好。
只是好心情被一通工作电话打断,是她的带教律师打来的,沈思柠跟裴时礼说了声,拿着手机走远。
带教打电话过来问她要证据目录,沈思柠整理好了,但是还没检查,于是只好用手机打开文件,浏览完没有问题,给带教发了过去。
处理好工作,她转身去找裴时礼,目光猝不及防顿住。
他站在树荫下,眼神漠然地看着一对母子,女人笑容温婉,将手里的甜品递给少年,接过少年的书包,母子俩有说有笑的,一起走进路边的豪车。
看起来并不缺钱,只是因为母亲爱她的孩子,才会大中午顶着大太阳在补习班门口接他。
一直到车子消失在视线的尽头,沈思柠看到他还在盯着那个方向。
心脏倏地传来一下抽痛,她抬腿走进甜品店,买了一个小巧的蛋糕罐罐。
“裴时礼。”沈思柠朝他的方向走。
裴时礼转身,看到她手上拿着一个小蛋糕。
“这家甜品我上学的时候经常来买,挺好吃的,”沈思柠把蛋糕罐罐递给他,嗓音轻柔,“你要不要尝尝?”
正午时分,光线明亮,所有隐藏的情绪都无处遁形。
眼前的女人眉眼温软,穿着米白色的长裙,如同天上月坠入人间。
裴时礼低眸,看着她温柔恬静的笑容,漆黑的眸子里有几分难以言喻的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