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眠不是很明白。
杀人的方式有很多种,就拿常见的来说,下毒、勒毙、刀刺等等……为什么要选择那么激烈残忍的方式?
通常情况下,只有不想让人知道死者的身份,从而增加调查难度时,凶手才会选择毁尸。
但现在他们都知道那个房间里住着齐雪,相当于死者身份已知,那这不是多此一举?
就算再怨恨,砍下来就是了,但现场并没有发现齐雪的头颅,是藏到其他地方了吗?
姜眠说到了大家忽略的盲点,李丛脑子飞速转动,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想,死的不是齐雪?!
不,他很快否定,说不通啊!如果不是齐雪,那还能有谁?
“会不会……跟画有关?”焦雨晴不太确定地说,“那幅画也没有头。”
齐雪很少画肖像,那幅画是近些年来唯一的一幅,但画的却是位被头纱覆盖的女人。
脸遮住了,约等于没头。
为什么要遮住女人的脸?那个女人又是谁?是齐雪的自画像吗?
历史上许多著名画家都画过自画像,如梵高、蒙克、毕加索等。从某些程度上来说,自画像是他们无法对外宣泄的内心独白,一种自我阐述或精神寄托。
而许多天赋型画家,都被精神疾病所困扰。
比如画出《呐喊》的蒙克,因为悲惨的童年而严重自闭,始终沉浸在痛苦中,也正因如此他的作品总是充满强烈的情感。
又比如梵高,幼年被忽视导致他性格孤僻,中年精神失常,割下自己的耳朵后,又开枪自杀。
如果那是齐雪的自画像,她为什么不能直视自己,从而把脸遮住呢?
报纸上说她近些年饱受疾病困扰,那么困扰她的,会不会也是精神类疾病?联系上柯睿说她情绪反复暴躁,可能性很大。
“等等!”李丛灵光一闪,“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齐雪想自杀。”
他这猜想也太不着边际了,辛文浩拧眉:“细说。”
“当然,我只是根据已有线索大胆设想。”李丛手背抵唇,垂着眸子捋思路:“齐雪因为某些原因,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疾病,以至于她没法正常画画。”
“这让她很痛苦,她没法正视自己的痛苦,想彻底结束这一切。”
“可是……”赵影开了口,见大家看向她,她不自在地捏了捏手指:“自杀的话,会用这种方式吗?也太……”
大家都懂她未尽的意思,女人大多爱美,不会选这么激烈难看的方式。
“听我说完。”李丛呼吸加快,心脏砰砰直跳:“但是她又没有办法对自己下手,所以找人协助自杀。或者更激进点,她把我们这群人聚在一起,就是在给我们杀她的机会!”
他话音落下,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讳莫如深。
这意味着事情更加复杂了。
啪——啪——啪——
“很精彩。”管家鼓了鼓掌,皮笑肉不笑。
他抬腕看了眼时间,语气遗憾:“可惜时间到了。”
时间到了,意味着他们必须离开餐厅,众人陆续起身,面上都是如出一辙的沉重。
“午餐在中午12点,希望各位准时,那是你们今天的最后一餐。”管家幽幽道。
姜眠跟在李丛身后,刚迈出一步,就听管家说:“你,留下。”
直觉管家在叫他,他回过身,伸手指着自己:“我吗?”
“这里还有第二个低等的仆人吗?”管家斜睨着他,“把东西收拾了,再把厨房打扫干净。”
姜眠欲言又止,忍了忍还是问:“您……就不能自己打扫吗?”
食物都准备了,那么清理厨房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何况他现在很忙,要去找线索了。
他竟然敢顶嘴,管家逼上前来,眯了眯狭长的眸子:“你在和我讨价还价?”
离得近了,姜眠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水味,和管家身上的阴湿气息混杂在一起,更难闻了。
他能屈能伸,立刻拉开安全距离,小跑着推来餐车:“我马上收拾!”
姜眠麻利地收拾了餐桌,又小跑着把餐车推进厨房,一股脑地将餐碟刀叉扔进洗碗池,任劳任怨地开始刷碗。
很明显,管家喜欢做饭,但讨厌洗碗。
有谁会喜欢洗碗呢?
管家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一直监督着他,姜眠不敢偷懒,把洗好的碗摞在一起,打算放进橱柜里。
可一转身,迎面撞上管家,脸色苍白如纸,那双漆黑硕大的瞳仁死死盯着他。
他什么时候靠近的?!
姜眠猝不及防一个手滑,那摞碗如数摔落在地上。
噼里啪啦声里,瓷片飞溅得到处都是,全部摔了个稀碎。
都碎了,得扣多少工资啊!姜眠大惊失色,立马弯下腰去捡,试图抢救一下。
管家露出个得逞的阴森笑容,袖口下露出一截锋利冷光。
总算是被他找到机会了……
“嘶……”
指尖传来刺痛,姜眠没留神,手指被尖锐的瓷片割破了。
血珠从细小的伤口里渗了出来,姜眠蹙起眉头,握着自己受伤的那只手,委委屈屈地看向管家。
空气里泛起一股奇异而熟悉的气息,管家逐渐狰狞狂化的面容滞住,迅速恢复原样。
他收回餐刀,意外地挑了下眉:“嗯?”
姜眠正努力往外挤眼泪,试图通过卖惨来逃过责罚,甚至连悲惨的身世都编好了:
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岁……八岁幼儿,一家人嗷嗷待哺,就指望着他养活。要是没有他打工挣钱,他们就都要饿死了!
——他看过的那些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谁知管家突然凑了过来,像狗一样耸着鼻子在他身上闻来闻去。姜眠下意识想后退,可接着两只戴了白手套的手禁锢住他,管家越闻越兴奋,鼻子近乎贴到了他身上。
姜眠不明所以,身体一点点后仰,想离他远一些。管家却一把抓住他手腕,伸出黑色的舌头,忽然舔了下姜眠流血的手指。
姜眠:“!!!”
指尖传来冰冷潮湿的触感,仿佛被什么湿滑的软体动物爬过,姜眠头皮一炸,那瞬间汗毛都快立起来了。
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他用力往回抽手,挣脱了管家的钳制。
管家缓缓抬起头,深深地凝视着他,舌尖卷了卷唇角,露出个贪婪的笑容:“原来如此……”
姜眠觉得管家眼神有点奇怪,就好像在看一块美味的小蛋糕,恨不得把他拆吞入腹,连骨头渣子都一并吃下去……
比起虐杀欲,管家现在似乎更想吃了他!
这种联想令姜眠心中警铃大作,低下头避开管家的视线。他现在很不舒服,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抱歉,我去找线索了。”
姜眠用最快的速度,飞似的逃出厨房。
那阴湿的目光一直黏在他背上,他侧过脸,偷偷拿余光去看,管家果然立在他身后不远处,满脸意味深长。
心脏突地一跳,姜眠第一次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加快脚步离开了管家的视野范围。
看着他几乎慌不择路的背影,管家愉快地轻笑了声,脱掉一直戴着的白手套,干枯苍白的手指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唇。
他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瞧瞧,让他发现了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