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比之前更加难闻的味道,李丛五官扭曲,顿时被恶心得干呕起来。
姜眠走了过去,两人擦肩而过时,李丛想拦他:“哎,你别,呕……”
姜眠如若未闻,绕过他走到冰箱面前。
冰箱门大开,但没有冷气冒出来,显然冷藏功能已经失效了。里面的肉大多已经腐烂,绿色红色的粘液顺着隔板往下淌,散发出刺鼻的臭味。
姜眠蹙眉,早前他查看的时候,这些肉明明还很新鲜。
目光转到那只剥皮牛头上,牛头颜色发黑,腐烂的眼珠从眼眶里掉落出来,“吧嗒”滚落到地上。
李丛赶巧看到这幕,脸颊抽搐了下,转过身:“呕……”
姜眠面不改色地把冰箱门关上,迈步就要往外走。
李丛赶紧跟上他,被熏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脸色发青:“你找到什么了?”
姜眠把那只玻璃药管递给他,“这个。”
李丛接过去,仔细端详了下:“果然有人下药,但看不出来是什么药,上面也没个标签。”
他胃里还翻江倒海,万分后悔之前不听劝告打开了冰箱门,可把他恶心得够呛。转而又想到,管家不会就是用这种肉给他们做饭的吧?顿时就更想吐了。
李丛深吸口气,强行压下反胃感,见姜眠全程一脸淡定,忍不住问:“你不觉得恶心吗?”
姜眠抬头看他,神态自然:“不觉得啊。”
李丛:“那……死人你不怕吗?”
姜眠看了他几秒,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那就是不怕。
李丛沉默了下,说:“6。”
姜眠垂眸,微微抿起嘴唇。
几道声音浮现在他脑海里,逐渐清晰——
“听说两口子都死了,在家里喝酒死的,死了一个多星期了。被发现的时候人都烂了臭了,蛆满地爬。”
“造孽哦,留下这么小的孩子。”
“那孩子跟两个尸体住了一星期,一点不晓得害怕,警察来的时候他还在给尸体盖被喂水呢!问他在干嘛,他说爸爸妈妈睡着了。”
“哎哟!”
“丧事是居委会帮着办的,小孩死了亲爹妈,不哭不闹的,一滴眼泪都没流,天煞孤星来的!”
“晦气哦,以后避着点……”
姜眠眼睫微颤,把这些记忆抛到脑后。
两人出了厨房,来到餐厅,继续在餐厅里翻找。
姜眠被那幅画吸引了,径直走上前去。果篮里装满颜色鲜艳、一看就汁水饱满的水果,比他兜里那两块干巴面包不知好多少,离近了似乎能闻到清甜的水果味。
腹中饥饿,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想摸摸那颗鲜艳欲滴的苹果,试图起到个望果止饿的作用。
指尖甫一触及,姜眠感受到的不是颜料的粗粝感,而是光滑圆润的,就像摸到了真的苹果。
他还没来得及惊讶,指腹下的苹果忽然滚动了下,紧接着从他触碰的位置开始腐烂,霉斑黑点迅速蔓延,转眼间整篮水果都腐烂了。
伴随着松动的声音,姜眠急忙退后,腐烂的水果竟从画框里滚了出来,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地板上。
正掀桌布的李丛听到动静,立马抬起头来:“怎么了怎么了?!”
随即他看到了墙上的画框,果篮已经空了,地上堆满腐烂的水果,空气中一股水果特有的发酵酸味。
而姜眠睁大眼睛,满脸无辜。
李丛吃饭时也注意到了那幅画,就是一副很普通的装饰油画,画的是个大果篮,恰好搭配餐厅的环境。
但现在,竟然2d转3d了?!
而且像冰箱里的肉一样腐烂了。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想到什么,拔腿就往三楼跑。
作为游戏宅脆皮大学生,一口气跑上三楼的李丛跑得气喘吁吁,弯下腰手撑着大腿,上气不接下气。但看姜眠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他竟然被这么个瘦弱少年比下去了!
不蒸馒头争口气,他很快调整好呼吸,两人走进画室。
那幅画依旧立在那里,端庄的女人,覆盖着白色的蕾丝头纱。
李丛迫不及待地碰了下画,果然如他们想象的那样,女人光洁的手背皮肤出现了溃烂,随即腐烂迅速蔓延开来。她白色头纱上浸出暗红色痕迹,紧接着头歪到一旁,整个人眨眼间便枯萎了下去,只剩下一副被衣物包裹的斑驳骸骨。
他们亲眼见证了一个“人”腐烂的过程。
“这是什么意思?”李丛皱眉,“红颜白骨?”
姜眠伸手碰了碰,这画并不像餐厅里的那幅,依然还是平面的画。
但是……
他蹙了蹙眉,指尖沾染了粘稠的东西,暗红色的,手指并拢搓了搓,质地带点颗粒的粗粝感,不太像颜料,而是半干的……血……
李丛还是没明白这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他本来还以为能看到画中人的脸呢,结果人都成骷髅架子了,头纱还牢牢地焊在头上。
“或者表面光鲜,实则腐烂?”李丛继续猜。
“也可能是……”姜眠眨了下眼,轻声说:“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
“啧。”李丛抓了抓后脑勺,“最怕这种似是而非的线索了。”
他整理了下思路:“就拿我以前玩的那些解谜游戏来说,考虑到可玩性与代入感,通常情况下线索会被设置成两种,浅表型和深层型。”
姜眠认真地听:“嗯嗯。”
李丛却不直接说下去,而是问:“你知道什么是浅表型,什么是深层型吗?”
这是要跟自己互动,正打算躺平求带的姜眠不得不扑棱,试探性地答:“浅表型就是表面上的,深层型需要去挖掘?”
“可以这么说。”李丛用那种孺子可教的眼神看着他,“浅表型顾名思义,就是放在明面上的线索,通常信息都是直给的,或者只需要稍加推理就能明白想表达什么。”比如之前那份报纸,上面就给出了一些齐雪的表层信息。
“而深层型线索一般藏得比较深,需要层层推理抽丝剥茧才能得到信息。”
姜眠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那这个画就是深层型线索!”
还会举一反三了,看来小男仆也不笨,李丛欣慰了些。
“对!”李丛接着说,“所以接下来要找其他线索来论证我们的猜想了,不过我觉得重点不一定跟画有关,而是其他还没被发现、或者已经被我们忽略了的信息。”
姜眠立马用那种崇拜大佬的眼神看他:“你好厉害!”
他眼睛亮晶晶的,李丛被他看得不太好意思,谦虚道:“只是游戏玩多了,所以总结出来的一点经验。”
姜眠彩虹屁上线:“可还是很厉害,我就想不到那么多。”
李丛被夸得自信心爆棚:“你也可以的,等出去了我带你玩游戏,我很厉害的。”
姜眠点点头,很期待的样子:“好啊。”
“你们在聊什么?”辛文浩的声音传来。
姜眠回头,看到辛文浩和于泓一前一后走来,辛文浩神情还算冷静,于泓则略显慌乱。
“在说这画。”李丛指了指画架,“你们看。”
辛文浩往画架上一看,眉峰一皱。
“怎么回事?”
李丛把他们去厨房找药,然后发现楼下的画变了,就想来看看三楼的画,结果就这样了的经历简短地阐述了一遍。
辛文浩颔首,若有所思地看着画,不知在想什么。
于泓心绪不宁地站在辛文浩侧后方,刚才有好几个人去了他的房间,找到了一些对他不利的线索……
如果他们都投自己是凶手的话,他要怎么解释?
他没什么本事,考了个三流大学,浑浑噩噩地混了四年,走捷径勉强毕业之后,高不成低不就,一直没找到心仪的工作。
前段时间家里给他在亲戚的公司安排了个岗位,是个整理文档的闲职,没什么技术含量。加上办公室里的人都知道他是关系户,还挤掉了原本在这个岗位的老员工,于是明里暗里地排挤他。
那亲戚也不怎么待见他,只是碍于面子不好拒绝,不然也不会给他这么个尴尬的工作,还任由别人挤兑他。
他气不过就辞职了,离职前出于报复心理,他给公司的发财树浇了消毒水,还偷偷删掉了一份重要文件……
而在来这之前,他天天待在出租屋里打游戏,每天都打到凌晨。
一切都没什么异常,他只是睡了个觉而已,睁开眼就到了这个陌生的空间,不仅要时刻担心人身安全,还有可能被投出去。
所以这是对他窝囊人生的惩罚吗?
他现在非常希望时间可以倒流,他一定好好工作,就算让他每天加班都绝无怨言。
想到有可能会被投出去,他更绝望了。剧本杀大学时也跟同学玩过,输了就输了,没什么影响,但在这里可就不一定了。
于泓心慌意乱,漂浮的视线不经意扫过画架,对上一张面目全非的脸。
此刻那张脸正对着他,头纱不知何时被掀起,腐烂的皮肉包裹着嶙峋的头骨,一只眼球勉强待在眼眶里,另一只却被挤了出来,连着神经与血管,颤巍巍地挂在脸颊上。
而剩下的那只眼睛,正死死地盯视着他。
于泓嘴巴张大,惊恐到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你们看见了吗?!”
众人疑惑地看向他,“看见什么?”
于泓手指颤抖:“脸……”
李丛莫名其妙:“不是盖着的吗?”
闻言于泓恍惚了下,再看时,那画已恢复如常,头纱依旧盖得严严实实。
眼花了?
他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心跳快得不正常。见其他人都在隐晦地打量自己,怕多说多错引人怀疑,便没有将看到的异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