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玉景上辈子死得早,但化作鬼魂后却在人世飘荡多年。
所以,对于传闻中骂名留史的奸臣,自然如雷贯耳,记忆之深刻。
虽说前世谢文彦最后变成奸臣,有阴差阳错和现实逼迫的成分在,可纵观对方经历,其人品也的确很有问题。
反正贪权好利,手段毒辣肯定跑不了。
但凡被对方盯上之人,休想有什么好果子吃!
同样的年纪,同样的恶劣性格,同样姓谢……
乔玉景慌得不行,眼泪汪汪在心中把诸天神佛都给拜了个遍,祈求他招惹的这个谢郎君,可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个人。
不过很可惜。
他注定是要失望了。
那边。
被站出来揭穿盗用他人诗词大戏的书生点名,谢文彦很是配合地站出来。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看向钱博途露出失望之色。
“钱兄,多年同窗相处,我竟不知你是如此糊涂之人,为了扬名竟盗用诗词,还是这种传世之作,当真糊涂啊。”
众人闻言点头,若真是如此,那不仅糊涂,还挺蠢的。
要知道诗会中找替笔的不是没有,可大家都有自知之明,顶多弄一篇中等水平糊弄,不让自己在人前丢脸就行。
用绝世佳作来扬名,也不怕开口就露馅儿,毕竟再怎么掩饰得好,一个人真正文化程度在交谈中,是根本掩饰不住的。
“胡说!谢文彦,虽然我策问不行,但我在诗词上是有天赋的,你也说我们同窗多年,你竟安排如此一场大戏来毁我前途,真是心思狠毒!”
面对众人鄙视,钱博途心中慌乱,但面上还是努力镇定嘴硬。
没办法,他要是不这样,坐实罪名前途就没了。
钱博途一边说,一边把重新誊写过的诗稿拿出来,倒打一耙道。
“这三首诗是我这些天呕心沥血作出来的,我有诗稿作证!我们同在私塾读书,你提前看见我的诗稿,算计这么一出也不奇怪。”
“谢兄,我知道因为我家小有钱财,你出身农户家境贫困,平日对我多有嫉妒,可没想到你竟如此歹毒,如此算计我,是我看错了你……”
“你们说是孤本诗集收录的诗,但就一本书,怎能证明不是提前准备好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我再蠢,也不至于盗用了别人诗集,还把证据留下吧!”
钱博途痛心控诉。
他如此辩驳也没问题,反正只要谢文彦拿不出其它实实在在的证据,光靠嘴上说就定不了他的罪名。
但谢文彦也早有准备,才不会被他牵着鼻子走,满是失望道。
“钱兄,知错能更改善莫大焉,你有没有盗用诗词,我们心知肚明!”
“真相不是一张巧嘴颠倒黑白就能掩盖的,无论你怎么狡辩,一个人肚子里的学识都作不了假,你说你没有盗用诗词,那你便现场再作一首好诗出来。”
是啊,是不是真材实料,再作一首诗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何必说那么多废话。
众人都不是傻子,钱博途的着急辩驳清白,和谢文彦谦谦君子的坦荡。
两者表现对比太明显了。
“我……一首好诗是需要时间、灵感和精力雕琢仔细的,你让我现场立刻作赋,分明就是为难于我!”
钱博途涨红脸,就他那水平,他哪里敢当场作诗。
原本他敢盗用诗词,是以为三首诗是谢文彦写的,底稿在手被揭穿后,辩驳的余地很大,为娶公主冒险很值。
因为秀才时期的谢文彦作诗水平,平日表现也没到惊才绝艳的程度,这三首佳作定是超常发挥。
结果谁知道,这压根就是别人准备的套!
钱博途真是后悔极了,一时贪心,竟不小心跳了陷阱。
可他现在怎么辩驳都没用。
谢文彦只抓住重点,“倘若真的有学问,就算因为时辰灵感所限,再做不出千古传世之佳作,但水平造诣定然也不会低。”
总之一句,肚子里的墨水有多少,绝对骗不了人。
钱博途被堵得说不出话,
在场众人哪里还看不出真相到底如何。
一般人盗用别人诗词扬名,是不会傻到留下铁证,但蠢货可不一定!
这家伙看着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好了,把他扔出去,今日诗会难得,莫让他扰了大家兴致。”
有德高望重的大儒发话。
还想说什么的钱博途被捂住嘴,在众人鄙视的目光下,被侍卫带了下去。
大家时间宝贵,才不会为了这么一个没脑子的小人物浪费。
倒是刚才那三首佳作,才是重点!
大儒看向谢文彦询问,“既然那三首佳作,是你手上孤本藏书中收录的,不知藏书可否借老夫等人一观?”
“老先生客气了,小生今日前来诗会特意带上藏书,便是想与各位同窗友士一起分享交流的……”
谢文彦不卑不亢,笑着把藏书递上。
虽为农家子,却没有半分惶恐自卑,浑身都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君子之风。
让周围人不住点头。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人贵自重时刻保持风度,这才是真正的读书人嘛。
不过。
得到藏书的几个大儒,对他态度却平平,但因着他献上藏书,还是给了他几分脸面,语气和蔼的表扬了他几句。
至于再亲近的谈话就没了。
因为刚才的闹剧,人生经验尚浅的学子们看不出来,他们这些人老成精的家伙,还猜不到猫腻吗?
姓钱的那位学子,确实是盗用了诗词。
但这个姓谢的学子,怕也是真的算计了人家。
他们并不鄙视有心机想往上爬的人,人与人争斗在所难免,可对于踩着别人上位,手段并不光明正大的人,还是会有所不喜,不想与之亲近……
几位大儒态度看似和蔼,实际疏离。
但谢文彦仿佛并未察觉到般,依旧是保持君子风度的模样,只偶尔眼中闪过攀上大儒的欣喜之色。
让在场不少的达官贵族心中明了。
看来这是个很“上进心”的年轻人啊。
……
哥眷女眷船舫上。
看完刚才的闹剧,众人收回目光。
知琴向乔玉景感叹道。
“公子,刚才那位谢郎君倒是有些心计手段,可惜走错了道,普通学子看不出他的算计,但那些大儒和咱们这些高门大户的人,哪个不是见多识广?”
“不管他和他那个盗用诗词的同窗之间,到底有何龌龊,这般踩着人上位,就落了下乘。”
知书点头赞同,“知琴姐姐说得有理,这位谢郎君虽聪明,但心性却佐了,手段着实小气了些……”
真正的聪明人想在诗会出风头,绝对不会用这种踩着人上位的把戏。
因为越是德高望重的大儒,越看重人品心性,更喜欢风清朗月的小辈。
乔玉景听着两人的分析,却是笑了。
“但如果,这位谢郎君就是想让人觉得他人品有瑕疵呢?”
“啊?”
知琴知书张大嘴。
乔玉景没有继续解释,而是在心中叹了口气。
他算是知道上辈子,谢文彦为什么仅靠一人之力,就搅动各国风云了。
因为这家伙,太会演了!
要是没有重生,他肯定也会和大家一样,对谢文彦评价是:心机有余,聪明不足。
但有着前世记忆的他,却不敢如此觉得。
他不相信一个能骂名留史的奸臣,算计人的手段会如此粗糙,给人留下话柄。
如果真有,那肯定是对方故意的……
倘若他没猜错。
谢文彦今天多半根本没打算博得几位大儒的欣赏,对方想要吸引的主要目标,是勋贵才对。
自古文官和勋贵,就是两个派系。
没有家世科举出仕的学子,天然就属于文官势力。
但文官势力有个巨大问题,就是喜欢让人熬资历,甭管你多么有才华,入朝后不让你熬个几年,根本不会允许你出头。
而勋贵就不同了。
勋贵不用注重什么清高气节,可以明目张胆用联姻方式将人绑上船。
所以,投靠勋贵之后,前程上限可能不如文官集团,但升迁速度却很快!
谢文彦此人极为贪权好利,享受富贵荣华。
为了这个目标,前世对方六十高龄了,都还能精神抖擞的搞事情。
如今重生,怎会心甘情愿一步步熬日子?
今天这一出,怕是在钓鱼。
不过。
这都跟他没关系。
他现在需要发愁的是谢文彦这个奸臣,准备如何榨干他这只送上门的肥羊价值。
“走吧,我们先去桃花林等人。”
乔玉景表情哀哀提前离开诗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