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天性很难改变,你根本没必要在意他。”
凌宙确实来了有一段时间。
他不可能留着安萤和寒明单独相处那么久,所以他根本没走常规道路,直接隔空取来了那瓶饮料。也因此,他几乎听完了寒明后半段的每一个字。
但他并不觉得寒明的话对安萤有用。
就像他说的那样,人类的天性没那么容易改变。
无论是因为天赋、性格、背景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很多人甚至从出生起就已然注定了他们的结局,所以寒明还是别对安萤抱什么期望比较好。
“所以你是宿命论者?”早在凌宙说出第一个字时,寒明吞咽水分的动作就顿了一瞬。等到他全部说完以后,寒明已经彻底停下了喝水的举动。
尔后他握着才喝了没两口的饮料,就这么似笑非笑地抬眼看向了身前的男人:“你觉得一个人出生后,他未来的命运就已既定?生来如此,就该如此?”
凌宙闻言想说些什么,但对上寒明那带笑的眼,他终究选择了沉默。
因为虽然寒明现在笑着,可他有预感,此刻一旦他开口,无论他说什么,寒明都又要生气了。
他不想他生气。
最后凌宙能说的只有:“……水还喝吗?”
对此,寒明已经连假笑都懒得奉予了,他直接拿过瓶盖将瓶口拧紧道:“不喝了。这次的新品太酸,喝着倒胃口。”
敢情他刚才说了那么多,凌宙愣是半个字没听进去。这位宇宙意志仍旧觉得他觉醒了一人之下的天赋,就注定永远是一人之下是吧?
行吧,他管不了凌宙怎么想,可凌宙也管不了他怎么做。
至于这破饮料,谁爱喝谁喝。
而当寒明选择结束这段插曲、重新踏入单人训练室时,在他这里接连失利的安萤却没有就此消停的打算。
这一刻,他正仔仔细细地思索着魅惑凌宙的可行性。
凌宙对外登记的天赋是“平衡”。具体能力安萤不清楚,但看其平日所为,应该大概率是攻击类天赋。一般来说攻击类天赋对魅惑的抗性都不高。
考虑到凌宙论实力肯定不如东王,论抗性也比不上寒明,安萤觉得他还是挺有可能魅惑成功的。
况且就算失败也没什么。
刚才在训练室里安萤因为过于慌张没想太多。可如今细细回想寒明的话,再联系这些天寒明总是拉着他训练、试图开发他天赋的举动,安萤基本可以肯定,寒明已经察觉到了他的真正天赋。
知道了却没揭发,说明他的天赋对寒明有利用价值。
虽然不知道寒明想让他用天赋做什么,但只要东王宫没有第二个魅惑天赋者,在寒明点明要他所做的事之前,他都是安全的。
而以凌宙对寒明的在意程度,只要寒明一天不动他,哪怕凌宙杀意再盛,也绝不会越过寒明对他动手。
想通这些关节以后,他直接在当夜借着加班为由,待在东王宫迟迟不走。
倒不是安萤不想在白天开启天赋,而是因为白天凌宙根本就没有落单的时候!这人不是在跟着寒明,就是在跟着寒明的路上,他实在是无从下手。
唯独夜晚寒明于侧殿就寝时,他才有单独魅惑凌宙的时机。
等了许久,好不容易等到天黑的安萤瞥了一眼窗外后,直直朝着侧殿殿顶走去——刚才他从窗户看见了,此时凌宙就坐在侧殿殿顶上。
至于这人为什么大半夜坐在殿顶?
这还用问么?当然是因为寒明就住在侧殿最顶层。
白天守着人也就算了,晚上进不去卧室还守在屋顶……老实说,即便是在爱情方面见多识广的安萤,都觉得凌宙的这种占有欲,或者说掌控欲有点恐怖过头了。
这样疯狂的爱,真的有人消受得起么?
要是凌宙真被他魅惑了,该不会也24小时这样吧?
想到这里,安萤脚步不免有些犹疑。
但等到他翻上侧殿殿顶、看清正靠在殿顶边缘凝视星空的凌宙后,这份犹疑便被他给抛到了脑后。
因为在这样的月光下,他忽然隐约感觉到了凌宙的魅力。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无法探知、更无法触碰的极端神秘。
平日里凌宙太过冷漠,以至于让人忽略了他有张英俊过头的脸。而如今昏沉月色模糊了他冷戾的轮廓,这份英俊倒是愈发分明起来。
被这样的人守护,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
这么想着,安萤缓缓走上前——要知道东王宫侧殿高达数百米,凌宙可以无视高度坐在这儿,是因为以其身体素质,即便真的掉下去也毫发无伤,可他不行。
他可不想在魅惑成功前,就莫名其妙地摔断了腿。
好不容易挪到了凌宙两米范围内,安萤吸取了先前的教训,既不开口打草惊蛇,也不试图来一场放松警惕的对视,他直接拉满亲和力并利落地开启魅惑。
然而他开启魅惑的下一秒,凌宙就用他那不知何时戴上了战术手套的右手扼住他的咽喉。在安萤反应过来前,他已然被举至了殿顶最边缘处。
但凡凌宙的手再往前多举一寸,他今晚怕是真要体验一下摔断腿的感觉。
就现在这情况,哪怕安萤再有自信,都不会觉得自己魅惑成功了。
可不成功也有不成功的办法。
“等等,我只是看你这么晚没睡,来和你打个招呼罢了,这样的欢迎仪式是不是有点太……”
见凌宙完全不为所动后,安萤不再扯这些无用的借口,勉强挂着笑容使出了最后一招:“退一万步说,你真的要扔我下去吗?连寒明都没对我动手。”
这话倒是有用,因为凌宙那张毫无喜怒的脸终于有了点表情。
只见他今夜第一次正眼看向了安萤,尔后语调平静地说出了安萤听不太懂的话:“——我以为我对人类已经足够客气。”
身为宇宙意志,凌宙平等地对待着寒明以外每一个生物。
当然,非要较真起来,那些生物里,他确实更偏爱人类一些。
所以无论面对怎样的人类,他都尽可能地保持礼貌。
可现在,这份礼貌却有些维持不下去了——事实上他也不想维持下去。
先前安萤一再靠近寒明时,凌宙就已经足够忍耐。这之后安萤竟得寸进尺地对着寒明使用魅惑,并且在魅惑失败后跑到他面前提起寒明。
他怎么敢。
凌宙从不主动对人类出手。
但这一刻,他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切切实实起了杀意。可他不能。
不是因为他是平等注视世界的宇宙意志,而是因为寒明不许。
连安萤都能看出寒明对魅惑天赋的在意,凌宙又怎么可能感觉不到?甚至凌宙已经猜到,寒明是想让安萤对他抓回来的异兽使用魅惑,从而让异兽主动带他们前往交界线上的异兽巢穴。
一旦他对安萤动手,寒明必然生气。
所以他不能。
安萤不知道凌宙在想什么,只觉得他用词古怪。
虽然此时凌宙那双金眸十分骇人,但意识到对方确实没动手后,他还是镇定下来,转变对策试图说服凌宙:“你应该清楚我的来意。”
“我只是想要寒明离开东域罢了,明明你也不想他继续待在这里。”
安萤真不是在信口胡说。
他早看出了凌宙和东曜的不对付,也看出了无论寒明还是凌宙,都对东域毫无归属感可言。凌宙的占有欲旺盛到了这个地步,怎么可能愿意寒明一直待在有东曜的东域?
安萤所言固然论据稀碎,可结论却阴差阳错地得对了。
凌宙确实不想寒明留在东域,这里根本不适合他。
此刻稍微看到点希望的安萤却像是被鼓舞了般,立即乘胜追击道:“以寒明的才能,哪怕是西域最疯的那位王者,都会愿意为他大开通行之门。既然你们在东域待得不顺心,为什么非要留在这里?”
安萤完全忽略了最近寒明的不顺心全是他带来的事,就这么继续发挥口才蛊惑起来:“他可是你精心呵护的玫瑰,当然要盛开在最合适的土壤里。”
“他不是玫瑰。”
“……什么?”原本安萤还想了许多说服之词,但凌宙平淡的一句话却骤然打断了他所有的思绪。什么玫瑰不玫瑰的,他这些话的重点是玫瑰吗?!
凌宙无所谓安萤的言论,更无所谓安萤的想法。
这一刻,他只是在陈述事实:“他不是玫瑰,他是星星。”
他也曾希望寒明是他养的玫瑰,可寒明不是。他留给他的,永远只有满手玫瑰的刺。
可即便不是玫瑰,寒明依旧是他怀抱里独一无二的星星。
一颗执拗自转着,一次次拒绝公转的星星。
宇宙里星辰遍布,凌宙知晓着所有星辰的诞生与寂灭。可这有什么用呢?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拥抱他唯独想抱的那颗。
想到这里,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侵袭着凌宙的感官。但他不理解。
所以他只能忽略它,就这么垂眼对安萤道:“别碰他。别再碰我的星星。”
安萤一直清楚凌宙的危险。
只是野心蒙蔽了他的认知,使得他明知危险也要先去撞上一撞。
然而当凌宙真的用他那双金眸看来后,安萤才后知后觉地觉得恐惧——只有和凌宙对视过的人才能窥见,他眼底那平静而荒芜的残忍。
这根本就不是人类该有的眼。
而且他还注意到,有那么一瞬间,凌宙的金眸似乎泛起了金光。
他记得凌宙的天赋是平衡,可难保凌宙当初没对天赋说谎。
该死的,这个疯子的眼睛到底是为什么亮的?他该不会趁机给他下了什么诅咒吧?说起来白天寒明眼睛好像也亮过,这难道是什么双重诅咒吗?!
胡思乱想之下,安萤再没心思开口。在凌宙松手的刹那,他转头就走。
而事实上,刚才凌宙眼眸之所以泛金,只是因为他感觉到寒明即将入睡,所以在给寒明发今夜的晚安信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