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怎么回事?!”“医师!医师在哪里?”“快把他们两个控制起来!”“师兄!”“金师弟!”“快来人啊!”
“…………”
慢半拍的尖叫响起, 全场一片混乱。
闯了祸的二人一身是血,反而是在场诸多人中最从容的。
长孙仪凝聚灵力,化出涓涓细流, 旁若无人地清洗着手上沾的血。
镜宗维持秩序的长老派人去捉拿他们时, 才注意到他们那两双诡异的红眸。
“魔域的人?”
“魔修?魔修是怎么混进来的?”
“……”
“合欢宗!还有药王谷, 你们……”
金逸泓那位太上长老师尊尚且在闭关, 方博轩的师尊海箜长老却就在现场,可不等他问罪下去,又是几块擂台出了事。
魔修不动则已,还能借着特殊的功法掩盖自己身上的魔功, 混过宗门收徒检测。
一旦动手,则暴露无遗。
翎卿也没想瞒,他从一开始就摆明了自己的态度——他就是来找麻烦的。
旁人知道了又怎么样呢?
晋国亲王的手都砍了, 还在乎多这两个弟子吗?
翎卿闲闲托腮看热闹。
掌上总共十八座擂台,一半都出了事。
不仅是合欢宗和药王谷, 三宗四门里,就只有镜宗没有弟子化身为魔。
不过唯二出事的弟子是他们家的。
值得庆幸的是,其他暴露身份的魔修并没有大开杀戒,只把对手击落擂台就收了灵力。
眼看被包围, 他们迅速朝着彼此靠拢, 以长孙仪为中心,和围拢过来的正派弟子们对峙。
场面一触即发, 凝重的氛围从擂台蔓延到了高台这边。
原本满满当当的看台空了一片。
晋国皇室的人方才就护送着谢斯南离开去处理他的手臂了。
又因为百里璟被牵涉进去,楚国皇室的人也跟去了大半, 楚皇赫然就在其中。
至于其他前来观赛的皇子公主, 除了秦国公主自认没得罪过魔域, 非要留下来看热闹, 其他人早在翎卿坐下时就找借口跑得差不多了。
生怕翎卿也给他们安一个“心里骂了他”的罪名,把他们一刀砍了。
看台上还剩下的大多是各宗门前来的掌门和各路尊者。
自家弟子还在下面,他们就是想走也走不了,只能迫于无奈留下。
这事一发生,除了合欢宗和药王谷,其他人事不关己,喝茶的喝茶,望天的望天,偷偷用余光观察最上方那两人。
饶是再好的脾气,再稳定的情绪,南荣掌门也沉了脸。
在一旁横宗掌门幸灾乐祸的注视下,他尽量稳住声线,问道:“魔尊阁下,可以给我一个解释吗?”
见面起他就自称为我,而不是本座,可谓是非常客套有礼了。
但翎卿的所作所为让他的客气像一个笑话。
“我镜宗究竟是何处得罪了您?让您今日一而再、再而三地让老夫为难。您对镜宗有何不满意,大可以明说,我镜宗再不成气候,也一定将您招待妥当。否则,我镜宗也不是泥人捏的。”
说到末尾,已是动了真火气,哐当一声将茶盏摔在了桌上。
毕竟是一宗之主,南荣掌门平日里再和气,再表现的识时务,为了宗门和弟子们的安全忍一时之辱,避免激怒翎卿,引得他大开杀戒,造成更大的麻烦。
但也不能任由人当众在自家脸上这么抽!
他必须要一个解释。
翎卿不为所动。
“那就要问问贵派的两位弟子了,”白麻斗篷下,清淡动听的嗓音泠泠浸骨,被清酒润过一般,缓缓流出,“出门在外,有没有杀过什么不该杀的人?或者是……”
他偏了下头,看向南荣掌门:
“……为了掩盖自己的龌龊行径,将谁毁尸灭迹,让人尸骨无存?”
南荣掌门脊骨蹿上一阵凉意,火气都灭了大半,“什么意思?”
“那两人不是还活着吗?掌门大可以去问,”翎卿不无嘲讽,“当然,也不排除他们杀的人太多,自己都不记得了。”
“阁下慎言!”
事实如何南荣掌门不清楚,一切都还要调查,在此之前,他不能让人随意毁坏门中弟子的名誉。
他平复情绪,“还请魔尊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
“若是我门中弟子的过错,我一定严惩不贷,但若非我们中弟子的过错,”他目光犀利,寸步不让,“也请魔尊给我一个交代。”
“不只是这两名弟子,还有您让魔域那位城主杀掉的那些弟子。”
再是厌烦弟子愚蠢,不听劝告一意孤行就算了,还带累了他人,但到底还是一条生命。
他终究是露了点难过之意。
“虽是自作自受,但毕竟……罪不至死。”
“那掌门就去查吧。”翎卿坐得稳稳当当。
他朝着擂台上的长孙仪抬了下手。
示意他们过来。
“他们罪致不致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站在有些人那边,就一定会死。我可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分辨他们哪一个该死,哪一个不该死,绑架老幼妇孺上战场当肉盾那一套在我这里行不通。他要是不信,大可以继续带上其他人再一起来送死,我不会不收的。”
“好心提醒掌门一句,好好管束门内的弟子吧,不自量力的有些可笑了,真以为全世界都在陪他们玩过家家,遇事还和他们讲道理那一套吗?”
翎卿说这话时,有意无意扫了横宗掌门一眼。
横宗掌门浑身皮肉一紧。
南荣掌门说不出话。
门内弟子的这些臭毛病,他心里有数,很多弟子自恃天赋上佳,被宗门里的长辈惯得不知天高地厚,总以为自己嘴贱两句,冲动之下随随便便骂了别人,只是不轻不重、完全可以被包容的错误。
别人要是不高兴,那就是小气,开不起玩笑,和他们一群小辈斤斤计较,心胸狭隘。
真是蜜罐子里泡大的。
可惜这个世界不会按照他们的意志来运转。
他想起百里璟问奈云容容要证据的那句话,不由苦笑。
一个大乘期还问化神期要上证据了。
翎卿捏死他都不用眨眼。
捏完之后楚国皇室都未必会倾尽全力为他讨公道,最多就是个面子功夫。
翎卿说了最后一句,“掌门放心,我和前任魔尊不一样,没有随便杀人的爱好,更没有捡人回去练丹药的兴趣,闲着没事不会来给你找不痛快,但要是惹到我面前,我的爱好也是能变一变的。”
他言尽于此。
长孙仪擦干净手,若无其事地带着人走下擂台。
围着他的人用眼神请示南荣掌门,南荣掌门却没心情管。
这些魔修个个实力强劲,弟子们既不想和他们硬碰硬,也不敢顶着魔尊的压力贸然动手,只能不断后退。
包围圈破开一道口子。
在场众人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长孙仪带着一行人离开,朝高台上的魔尊而去。
“做的不错。”翎卿说。
场中的魔修弟子在他身后站成一排。长孙仪和那女孩身上还满是血,长孙仪洗也只洗了手,他穿的是白衣服,溅上血很难处理。
奈云容容抽了张手帕给女孩擦脸。
长孙仪弯腰,微笑道:“仪该做的。”
同样动了手的相里鹤枝急忙挪开帕子,从他旁边探出头,“我也做了我也做了,我也要殿下夸!”
“很棒。”翎卿说。
小姑娘眉开眼笑,心满意足缩回去,继续认真擦脸。
白发魔尊靠着椅子,平静望向场边同样抬头朝他看来的少年。
同一个人、不同的外貌,他们眼中倒映着彼此。
快要轮到他上场了。
那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也是他来这里真正的目的。
可场上迟迟没有动静。
发生了那么一档子事,根本没有人还在意这个比赛。
白发魔尊笑眼弯弯,催促道:“继续啊,你们愣着干什么,不打了吗?”
这下哪怕是南荣掌门也不禁沉默了。
足足好几息,他才从嗓子眼里挤出声音,“……继续什么?”
白发魔尊不满:“容容不是说了吗?我们是来看比赛的,这不比了……是不欢迎我们的意思吗?”
梁山好汉们被逼上山时也没这么窒息了。
南荣掌门说:“您还没看够吗?”
他真正想说的是,这位魔尊大人究竟还要闹什么幺蛾子?
三个人了,还没够吗?究竟有多少仇人啊,非要在今天一网打……
南荣掌门倏地僵住。
翎卿的仇人有几个不好说,但其中有一个是非常明确的。
而那个人,就在接下来的比试中。
翎卿的意思是……
翎卿兴致盎然:“我刚才看了一眼,百里璟的对手是贵宗一个新弟子,才十几岁。”
他感叹,“真年轻。”
南荣掌门内心复杂难言。
“实力和我在这个岁数时都差不多了,前途无限,要是百里璟输在他手里……”
翎卿手放松地搭在扶手上,食指和无名指各戴了一枚戒指,繁复戒托衬着红绿两颗小指大小的宝石,不经意间将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他瘦长苍白的手指上。
他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点着桌子。
“……那就太有趣了,”他接道,“掌门说是吗?”
南荣掌门沉声问:“魔尊阁下觉得他能赢?”
“掌门想赌?”白发魔尊来了兴致。
“您这么一说我就不太想了。”南荣掌门转头吩咐下面的人,“让他们赶紧把擂台收拾好,受伤了就下去疗伤,别在这耽搁了。”
高台上霎时传来一阵窃窃私语,没人能搞懂南荣掌门究竟在想些什么。
放一个魔头入座就算了,勉强算他身不由己,现在出了这一烂摊子的事,竟然还想继续?
海箜长老率先不同意,“掌门!”
“弟子受伤次次都有,今年就特殊了吗?”南荣掌门轻描淡写,“有时间在这跟我吵,不如快些把你那弟子送到医阁去。”
方博轩伤成那样,别说送到医阁,就是大罗金仙下凡了,也很难恢复如初。
双腿还好说,靠砸仙药也能接回去。
但他和金逸泓双双被毁了丹田,元婴碎得不能再碎,经脉里还残留着魔修功法,不断腐蚀他们的身体,药王谷那几位长老也帮忙看了,却只是摇头。
救不回来了。
是以海箜长老压根没走,坚决要留在这,为弟子讨一个说法。
“您今天这是怎么了?行事如此违反常理,博轩和逸泓伤成那样,您不为他们讨一个说法就算了,还和这魔头相谈甚欢,”海箜长老拳头上青筋暴起,“那是我的弟子,就这样被人废了,我怎么能忍,还请掌门恕我以下犯上,请掌门为弟子讨还公道!”
南荣掌门还没开口,他旁边的魔尊先轻轻“啊”了声。
海箜长老心惊肉跳。
他强忍内心恐惧,把眼神放到魔尊身上,硬邦邦开口:“魔尊有何指教?”
“你不说我都忘了,”白发魔尊说,“我特意留了那两人一条命,是想让他们把某些东西还给我。”
“什么?”
新沏的茶散发出袅袅白烟,白发魔尊面庞藏在斗篷下,旁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没什么情绪地说:“骨灰。”
海箜长老一个字没听懂。
“我父母的骨灰,”魔尊说,“三天之内,送不到我手上,镜宗不必存在了。”
南荣掌门心一沉。
虽然他早有猜测,但也只是猜到那可能是翎卿某个很重要的人,被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子害了……万万没想到,是他的父母。
南荣掌门重重闭上眼,面庞比石头还僵硬。
他一言不发,海箜长老的心思却活络开了。他没想到自己弟子手里还有这样重要的东西。听闻魔尊在炼药一道上尽得老魔尊真传,可谓是登峰造极,他们手握着翎卿父母的骨灰,那方博轩的丹田岂不就……
“长老。”
海箜长老一个激灵。
白发魔尊平淡道:“长老入仙途多年,恐怕和家里人没什么来往了吧?”
海箜长老面颊上的肉抽动,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逢年过节,清明祭日,有回去看看吗?”
“我……”
“二老辞世多年,想必也十分思念您,”白发魔尊说,“您说,我是把他们挖出来和您团聚呢?还是把你那一家老小都送下去,和他们团聚?”
魔尊阖上茶盖。
茶盖和茶盏磕在一起,清脆的当一声。
“就一个弟子而已,长老可要仔细斟酌啊。”
海箜长老汗如雨下,头沉重得抬不起来,“不敢,不敢……”
他也真是失了心智了,居然想着去威胁这位。
不成也就罢了,要真的这么做了……
海箜长老手掌握紧。
弟子哪比得过自己一家老小?
横宗掌门从头看到尾,见他也屈服在了魔尊手下,不冷不热道:“久闻镜宗上下风骨,今日还真是让我叹为观止啊。”
要搁在其他时候,南荣掌门少说也得稀奇地问他一句:“你不骂魔尊,拐个弯来骂我,是不敢吗?”
但他今天实在提不起情绪,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让他心绪烦躁得话都不想说,冷冷甩了一句:
“你有办法,你解决,少在这说风凉话。”
横宗掌门还真有点想法,他清了清嗓子,状似不懂地问上首的魔尊:
“魔尊阁下今天真是好大的威风,把我们修仙界当成了您的一言堂,任凭您耍弄。但您能这样做,无非打量着云顶之上的其他人不在,我们无力抗衡您。就是不知,改日我也让门中长老去魔域转一转,您意下如何?”
魔尊转向他,斗篷随着他扭头的动作往下滑,半截白皙下颌暴露出来,他好奇:“从蘅城开始逛吗?”
横宗掌门:“……”
横宗掌门差点没让自己口水呛着。
“可以啊,随便逛,”魔尊答应得痛快,顺便提出了自己的期望,“把怜舟桁顺手杀了就更好了。”
“………………”
横宗掌门半天蹦不出一个字,纯粹是无言以对。
南荣掌门借着揉鼻子的动作把幸灾乐祸憋回去。
事实上,魔尊还真不怎么担心。
魔域和修真界不一样,不讲究什么真善美仁义道德,打个架还非要找个理由才能动手,走在路上看你不顺眼把你杀了,你也没处说理。
能在魔域活下来的,别的不一定,实力一定有。
越靠近中心的几座城池,里面的魔修就越是罪孽滔天,一砖头丢出去,砸到十个人,九个半都死有余辜。
但相应的,能抗住这么多血债,仇家遍地还活的好好的,实力也就越过硬。
——这也是南荣掌门听完他的话后,没怎么怀疑的原因。
魔尊想杀两个微不足道的弟子,压根不必编这么多借口,直接杀了别人也拿他没办法。
何况这理由里还涉及到了他的父母。
有那种混不吝的,拿亲爹亲娘发毒誓眼都不眨,但有些人,对自己珍视的东西,会郑重到旁人无法想象的地步。
做了这么多年掌门,南荣掌门自信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他听得出来,翎卿提到父母时的语气,绝不是在开玩笑。
那是他非常重视的存在。
横宗掌门失了面子,语气冷下来,“既然如此,回头我就让门内长老好好上门拜访!”
魔尊一个磕绊都没打,很是愉悦地说:“然后我就可以说您想和我密谋勾结,一起对付其他人了。”
横宗掌门生平头一次见到比南荣掌门还不要脸的人,嗓子里哽了个鸭蛋似的,“你觉得别人会信吗?”
“您的仇家信不就好了吗?他们会帮我找证据的。”翎卿悠悠道,“我是不怕仇家上门寻仇,也不在乎我是千人喊打还是万人喊杀,就看掌门在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了。”
精彩,太精彩了!
要不是场合不对,南荣掌门都想鼓掌了。
名声不好居然还成了优势。
他当年怎么就没想到呢?做什么镜宗掌门啊,去做魔修不好吗?
人人都知道你可怕,也就没人敢招惹你。
更不必担心所谓的道义和束缚。
因为本身就没有那玩意。
横宗掌门被气得两眼发白,差点把手下的扶手捏烂。
“掌门大人,您已经消磨了我足够多的耐心和时间了,闭嘴吧,”魔尊说,“再打扰我看比赛,我不介意让您永远留在这,免得您张口闭口拿其他人来狐假虎威。”
真是连最后的脸皮都不给人留了。
狐假虎威。
说得一点不留情面啊。
南荣掌门咳了一声,不等魔尊催促,让下面的人抓紧时间。
这么多人来来去去,面前这块地已经够干净了,就别再把他的颜面摘下来扫了。
然而,重新开赛之后,场上发生了极为尴尬的一幕。
超过一半的弟子都选择了退赛。
突然冒出这么多魔修,还狠辣异常,一出手就奔着把人变成废人去。
这谁敢打?没人敢在这种情况下上去。
再加上上一轮的胜者中间,有一大半都是魔修,他们自然不可能跳下来再打一场。
几个长老硬着头皮宣布接着比赛之后,十之八/九的擂台都空了下来。
台下的弟子手中紧紧握着自己的武器,打量着彼此,对靠近自己的每个人抱以最大的戒心。
稍微有风吹草动,就准备拔剑出鞘。
场内风声鹤唳,翎卿上台的时候都没几个人注意到他,还是翎卿自己举手示意,裁判才焦头烂额看过来。
“你……还要打?”
“当然,”翎卿温声,“长老,通知我的对手吧。”
“他要是不敢打也行,”他在高台上的人群中精准捕捉到百里璟,慢条斯理松了下袖口,“让他上来认个输。”
百里璟险些把自己的嘴唇咬出血。
裁判长老左右看看,拿不定主意。百里璟又久久不动,他了然于胸,当即想打个圆场,把这件事情一笔带过去,百里璟却率先开口:“不,我不认输!”
他执拗地盯着翎卿,“我跟他打!”
裁判长老有心劝他放弃,“小璟,今天这种情况,要不还是再斟酌一下,你也不缺这么一场比赛,何必心急呢?”
安全为上啊。
“长老,我要打!”百里璟下定了决心,“您忘了吗?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一百多年了。”
他进入镜宗,就是为了拜那个人为师。
可惜那个人从百年前就开始闭关,一直到前段时间才现身。
虽然中间出了点差错,但他的目标不会变。
他一定、一定要做天下第一人的弟子!
他已经等了一百多年了,别说是有魔修闹事,就是天上下刀子,他也要去。
更何况他的对手只是一个无名小卒罢了。
神骨又如何,出窍又如何,他比对方高了整整两个大境界有余,对方还能翻天不成?
真以为人人都是魔尊吗?
这世界有历史记载以来,就出过那么一个翎卿而已。
百里璟一步步走上擂台。
这一场比试,双方都是自家弟子,裁判长老还不算担心,正要喊下开始,横宗掌门的声音冷不丁传来:“这位也是今年新入门的弟子吧?”
裁判长老喊到一半的开始卡住,周身寒毛一竖。
横宗掌门僵硬的脸重新浮现出笑容,意味深长道:“今天出事的好像都是新弟子,各个宗门都被波及,就镜宗最幸运,一个也没有。”
南荣掌门不言不语。
横宗掌门非要拉着他聊:“南荣老哥觉得,是为什么呢?”
“我哪知道,”南荣掌门冷道,“可能我一身正气?”
横宗掌门笑了,又问一旁的白发魔尊,“尊上要不要给我等一个准话,这位弟子该不会也是您那边的人吧?”
“你猜?”魔尊微笑。
他脸上看不出一点担心,横宗掌门心里本来是笃定的,这会儿也开始打鼓,试探地说:“您这样说,那我可就要觉得……”
南荣掌门淡淡道:“那是我门中的新弟子不假,今年十八岁,出窍修为,掌门还有什么想知道吗?”
横宗掌门喉咙上下一滚。
这年龄再加这修为一出,可怕的死寂笼罩了整个高台。
横宗掌门头皮发麻,差点没抓稳茶杯,“什么修为?”
“出窍,”南荣掌门说,“掌门希望他是魔尊的人吗?”
“…………”
横宗掌门干渴的嘴唇动了动,说不出一句话。
希望?怎么可能。
这要真是魔域的人,那他们就完了。
一个翎卿就足够让他们头疼了,再来一个,大家都不用活了。
“既然不希望,就少说这种话。”
话是这么说,南荣掌门还是顿了顿,“不过,场中的次序已经乱了,还有许多弟子选择了退赛,不如重新抽签,安排对手。”
已经做好准备,鼓起勇气上场的人齐齐愣住,有人高兴,有人不愿。
高兴的自然是没把握战胜对手的人,不愿意的,要么对胜负有信心,要么就是已经赢了——对手退赛他们就能自动晋级。
“举办大比的目的,不过是想促进各个宗门交流,磨砺弟子增强实力,轮空之后名次上固然是好听了,却失了其意义,也有失公平。”
南荣掌门垂目看着手里的茶杯,没去看任何人,“安排重新抽签吧。”
“让他们快点打,今天的事情够多了,早点打完,大家也能早点回去休息。”他不咸不淡地吩咐。
下面乱了一阵,碍于镜宗威严,最终还是渐渐平息下来。
镜宗毕竟是第一大宗,这里又是镜宗的地方,南荣掌门下定了决心,别说弟子,就是横宗掌门带头反对,也只能明朝暗讽两句发泄,发泄心中的不满,改变不了什么。
白发魔尊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手收回袖子里,安安静静看比赛。
翎卿收到重新抽签的要求,转身走下台。
抽签时出了点小小的骚乱,有刚才弃权了的弟子闹着要重新参赛。
他们也反应过来了,刚才现身的魔修十好几个,可出事的总共就两人,说明魔修针对的就是那几个。
他们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半夜鬼敲门?
但弃权就是弃权,没有反悔的道理。
重新整编过的队伍人数远不如一开始,翎卿抽到了另一个宗门的弟子。
年龄接近两百,天赋一般,不在张教习耳提面命跟他说过的那几人之列。
他接过自己的签,去了相应的擂台。
系统纳闷:“您这次居然没做手脚诶。”
“我做什么手脚都抽不到百里璟的,除非我当场跟镜宗掌门打起来。”翎卿背对着高台上的南荣掌门,“反正都能遇到,没必要。”
刚开心了一秒的系统:“……”
它主神的,兜兜转转,怎么又拐回来了。
翎卿轻轻松松把对手打落下台,去等自己下一个对手时,路过了百里璟的擂台。
作为主角,百里璟有着所有主角相匹配的运气,对手的实力可谓相当不错。
他的第一个对手,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合欢宗的大师姐。
宗门里发生的事并没有影响合欢宗大师姐的发挥,她上台时还捋了捋头发,背影千娇百媚。但她的火一碰上百里璟放出来的水,就被灭了个一干二净。
“九天银河水?”合欢宗大师姐惊呼。
这可是水系灵根里的顶级法宝了,一旦和自身融合,就连灵根都会发生质的变化。
这东西完全是个传说,竟然真的被人得到了。
百里璟毫无应敌经验,凭着本能手忙脚乱放出宝物,眼看自己轻易占了上风,这才找回了天之骄子的状态,腼腆地眨着眼,收了手,“对,师姐还要打吗?”
合欢宗大师姐吐出口郁气,“你都把九天银河水拿出来了,老娘还打个屁啊。”
九天银河水是所有火系灵根的克星,完克了她,再加上修为差距,胜负压根没有悬念。
她毫不犹豫跳下台。
百里璟不战而胜。
第二场,翎卿再次一招之内把对手扫下台。
另一边,百里璟对上了少林寺的佛子,白衣俊俏佛子一眼认出,这就是曾在灾荒之地把自己的口粮分给一只快饿死的小狗的那个纯善少年,念了句阿弥陀佛,自愿投降了。
第三场,药王谷小谷主,炼药成痴的小谷主对百里璟身上的灵骨很感兴趣,征得百里璟承诺,在比赛之后送他一瓶血之后,爽快下台。
剑门少门主……
两人打了不到一刻钟,少门主放水放出了一片海,但就是这样,手中的剑还是不慎划破了百里璟的胳膊,丝丝缕缕血迹渗透出来。
少门主立刻慌了神。
当众给众人上演了一场无情道破。
百里璟一路顺顺当当走到了决赛的擂台上,胳膊赛前就被少门主皱着眉亲手包扎好,走上台时唇角都噙着一抹轻松的笑。
然后僵在当场。
擂台上,翎卿等他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