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两块冰疙瘩滑溜溜的,四脚跑的时候稍不留神就会踉跄一下。
戚朗从二楼的房间冲出来后就直奔楼梯间,就算险些滑倒也根本不在意。
漆黑的楼梯间还残留着他的气味,戚朗蓝色的眼珠子到处巡视,不断嗅闻着狼牙的气息,甚至还把之前自己躲藏的大电器往前推了推,在杂物堆里翻找了一遍又一遍。
都没有,狼牙在哪里?
戚朗的蓝眼睛有些茫然,难道是昨天晚上被他丢在了外面?
这么想着,他扭头就朝着门口的方向冲刺,四肢快速掠过地面,两块冰疙瘩呲溜一下,直接让戚朗整个人扑倒在地,白皙的下巴顿时摔红了,他喉咙轻微呜了一声,眼珠子却还紧盯着别墅的大门。
从楼梯上走下来的闻杜柔,就看到男孩摔倒在地却又迅速扑腾起来,径直冲到别墅大门前跳起来,似乎想要扒拉门把手和上一次一样开门离开。
门没有打开。
戚朗又跳起来,按下扶手,仍然没有打开。
“你暂时不能出去。”
闻杜柔语气平静地道:“你这样子出去会给我们添麻烦。”
她的“小儿子”很聪明,看过一次的东西就能模仿个七七八八,却没学过如何打开反锁的门。
戚朗看着女人朝着自己走过来,虽然没有听懂对方在说什么,但也隐隐意识到她不让自己出去,戚朗微微弓起身体,警惕而愤怒地看着对方,不断用左手的冰球敲击着地面,想要威慑对方。
闻杜柔眼神依旧温柔,她低下头观察着自己的“小儿子”,经过一个晚上,他的精神状态好很多,那双蓝色的眼睛明亮了许多,同时也意味着对方攻击性和警惕性更强。
“你在找什么东西?”
戚朗弓着身体,喉咙依旧咕噜。
闻杜柔观察着对方凶狠的神情,话太复杂了,所以听不懂吗?
“去那里。”
她的手指指向餐厅的桌子,上面摆着煎蛋面包和果酱,“吃饭。”
戚朗依旧没动,警惕地看着她。
闻杜柔倒是察觉到自己在指向那边的时候,对方的视线也不自觉地偏移到餐桌上,虽然很快就将目光收了回来,但足以说明对方能听懂简单的词语。
不过,光是听懂简单的词语也没用,他们依然无法交流,戚朗也不会听她的话。
闻杜柔睫毛微垂,回忆对方刚才的举动,“小儿子”应该是在找什么东西,但是因为无法交流,她也不确定猜测是否正确。
戚朗嗅着餐桌上传来的香气,肚子立刻咕噜作响,但他现在更想找到自己的狼牙。
看着面前的女人,戚朗略微后退一步,冲着对方呲牙咧嘴,蓝眼睛迅速扫过周围。
察觉对方后退的举动,闻杜柔眼神不变,思索着该怎样与对方建立良好的关系,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下一秒就看到原本警惕的男孩迅速转身,朝着玻璃的方向跑过去。
冰疙瘩在玻璃上重重地敲了一下。
砰的一声震耳欲聋。
然而,玻璃没碎,戚朗拳头上的冰疙瘩也没有任何破裂的痕迹。
闻杜柔面色不变,她在反锁门窗的时候,同样预料到对方会想办法逃跑,自然要加固几层,免得出现意外。
意识到手上的冰疙瘩并不能帮助自己逃出去后,戚朗迅速冲回楼梯间。
再次踉跄地摔倒在地,他毫不停留,熟练地手脚并用扑腾起来,似乎摔的已经习惯了。
闻杜柔瞥了眼时间,原本还想跟自己的“小儿子”再交流一下,但早上的时候,与“她”交好的人类发消息让她过去拿刚做好的糕点。
主要目的是交流工作。
这是原本约定好的,闻杜柔也不好推脱,索性她们两家离的近,最多一个小时就能回来。
她闭上眼睛给房子加固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确定“小儿子”出不去后,又以防万一,凝结出一只冰蝶。
手指被烧灼的痛感逐渐消失。
闻杜柔深深看了一眼缩在楼梯间的男孩,转身离开了别墅。
与此同时,戚朗躲在楼梯间里面,犹如一只狼崽子趴在地面注视着外界,在听到别墅大门被关住后,他立刻蹲坐起来,死死盯着被关住的大门,确定安全后,他跑过去又试探了几次,仍然打不开。
冰蝶扑闪着翅膀飞在空中。
戚朗瞥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冰蝶,对着它凶狠地呲了呲牙。
他现在着急出去找他的狼牙,但一见到冰蝶,他就想起来有只冰蝶碰过自己给狼带的牛排。
戚朗一边冲着冰蝶呲牙,不准对方跟上来,一边啪嗒啪嗒地带着两块沉重的冰疙瘩跑到二楼,想将给狼准备的肉带在身边。
他的房门并没有关。
戚朗冲进房间率先看了一眼床底,确定自己的牛排没有丢掉后,他试探地在自己房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透光的玻璃上。
再次重重用冰疙瘩敲向房间的玻璃后,玻璃同样没碎,戚朗看向冰疙瘩,眼神有点嫌弃,随后便重新钻进了床底下,将冻牛排扒拉进自己的怀里。
剔透脆弱的冰蝶在床边飞舞,似乎想要飞进来,戚朗叼住牛排转身背对着它,同时还不忘扭头紧盯着对方,呲牙咧嘴地警告着,但凡它飞进床底,他就会毫不犹豫吃掉它。
另一边,已经坐在朋友家里的闻杜柔一边喝茶点评糕点,一边接收到了冰蝶传来的消息。
思索片刻,她控制着冰蝶停在床外,“小儿子”的威慑并非虚假,而是真的会吃掉冰蝶。
只要对方不趁着她离开的时候想办法逃走,弄出一堆令人头疼的麻烦就好,现在戚朗待在床底能安分一点的话,就待在床底吧。
察觉到冰蝶没有再试图飞进来,戚朗稍稍放松了一些,不过还是背对着冰蝶将冻牛排揽进怀里,略有些焦躁地啃了啃牛排上的冰块。
他得去找狼牙。
但这里没有狼牙,狼牙可能在外面,他得先逃出去找狼牙。
如果有指甲,他可以想办法刨洞钻进去,但现在手指被这团冰疙瘩包着,戚朗根本没有办法刨洞,想到这两团坚硬的冰疙瘩一点用没有,不仅妨碍他逃跑,还震得他胳膊疼,戚朗望向眼前的两个冰块就更加嫌弃。
他压抑着心里对丢失狼牙的焦躁,报复似的啃了一口手上的冰疙瘩,拔牙般地凉意让戚朗的牙龈疼的厉害,但想到狼牙,他猛地用力,啪嗒一声,冰疙瘩就这么被啃下来一块。
戚朗眼睛一亮。
手上的冰疙瘩原来是可以啃掉的!
只要他把手上的冰块都啃掉,逃跑的时候就能像之前一样快,而且还可以用指甲刨坑!
虽然昨天挠门的时候,指甲很痛,但跟着狼学了两年刨洞,在急于想要找到狼牙时,戚朗更愿意相信狼交给自己的东西,只是他现在没有狼的爪子锋利,所以才会很痛。
只要一直挖下去,他就一定可以逃跑。
戚朗这么想着,立刻埋头啃冰块,冰块让嘴里凉的厉害,但想到要去找狼牙,他便觉得可以忍耐,牙齿咬着坚硬的冰块,一下又一下。
刺骨的凉意从牙龈顺着往太阳穴涌,脑袋嗡嗡直痛,戚朗却还是强忍着难受,皱着脸继续咬,实在咬不了就舔舔冰块,缓过劲来后继续咬。
血液不知何时滴落到冰块上。
戚朗舔了舔带血的牙齿,继续上嘴咬。
另一边,闻杜柔正在跟自己的朋友商量工作的脚本问题,她瞥了眼背对着冰蝶不知道在搞什么的男孩,只以为对方是在啃那块冻牛排。
虽然有点膈应那块牛排很脏,但想到对方这么喜欢那块牛排,好不容易能安静下来,闻杜柔也就没有让冰蝶进去。
冰块越啃越小。
牙齿也越来越疼,戚朗的下颚都冻僵了,脸蛋也有些发肿,但他那双蓝色的眼睛却越来越亮。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冰块减少后,手指越来越疼,戚朗没有在意,等啃完冰块之后,舔一舔手指就好了,他呼哧呼哧地用力啃着冰块。
眼见还剩下几口就啃完冰块,戚朗越发兴奋,啃得更加用力,牙齿上的血透过冰块不断流了下来,下一秒只听啪嗒一声,戚朗僵硬了一下,稍稍抬头。
仅存的冰块上,有一颗浸着血的牙齿。
戚朗茫然地用喉咙呜了一声,带着几分颤抖的哭腔。
从没有体会过拔牙痛苦的男孩,此时就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两拳一样,被“攻击”的疼痛感,刺激得戚朗当即从床底下冲了出来,在房间里面到处乱窜。
他的嘴里都是血,原本被压制的痛感一下子涌了上来,将近一半的指甲被掀翻,光靠药膏就想要立刻恢复显然不可能,在冲刺中,指甲再次渗出了血。
“嗷呜嗷呜——”
就像是幼狼崽子被欺负了不断寻找母狼一样,只有两三岁的黑发男孩也在不断地呼唤他的狼,声音颤抖中带着恐慌,他满嘴都是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随着他的跑动,血液不断滴下,地板上隐隐出现了带着血痕的手指印。
原本安分停在床边的冰蝶像是被惊动了,不断扇动着翅膀。
而此时闻杜柔已经与朋友聊得差不多了,准备回家。
“杜柔,你家小儿子怎么样了?”
与她交好的朋友名叫白雯,是个性格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她很喜欢闻杜柔温柔坚韧的性子,平日两人关系极好,白雯也知道她家小儿子体弱多病,刚从国外回来。
“最近还有些发烧。”闻杜柔表情略有些忧愁,她温柔地笑道:“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好。”
白雯知道好友有多心疼她的小儿子,轻声安慰道:“没事,他既然都从国外治好回来了,慢慢养,会越来越好的。”
“等孩子病好了,我再去看孩子。”
“嗯,到时候看见你,他肯定很高兴。”闻杜柔轻轻地笑着道。
想到“小儿子”目前无法交流的状态,或许对方想见对方还需要很长时间,但是闻杜柔心里清楚,用“疾病”来推脱只是一时的,不可能一直挡住他们看小儿子。
还是要尽快引导小儿子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正想着,闻杜柔忽然感应到了什么,她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旋即对着还想拉她继续聊聊的白雯笑着道:“我想起来之后还约了悦悦的舞蹈老师,要来不及了。”
“糕点我先带回去,到时候给你试吃的反馈。”闻杜柔轻笑着,将披肩披好:“到时候就怕你不再做给我吃,光给那人吃了。”
白雯脸色一红,对视上闻杜柔略显揶揄的表情,连忙挥手。
笑谈了几句后,闻杜柔便转身离去,等坐进车里她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表情阴霾地朝着别墅匆匆驶去。
一路上,闻杜柔都在透过冰蝶看着戚朗的一举一动,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戚朗背对着冰蝶啃食的东西不是牛排,而是昨天她给对方“包扎”的冰块。
闻杜柔很少有真正的情绪波动,但这一刻她也算明白了什么叫气笑了。
她的笑容温柔却像是蒙着一层阴沉的色调,只见从二楼房间内跑出来的男孩嗷呜嗷呜地哼唧着就跑到了一楼的楼梯间,似乎想要通过熟悉的地方获取安全感。
他的脑袋左摇右晃,像是想通过这个姿势甩掉紧随而来的疼痛,然而甩掉的只有满嘴的鲜血,那双向来带着不服输的倔强蓝眸此刻眼里盛满了慌张。
本来她“小儿子”的体质就像人类一样痊愈很慢,现在伤口更严重了,这时候要是被正常人类看到,包括她在内的“家人”肯定会因为被人怀疑,受到规则的惩罚。
闻杜柔缓缓吐出一口气,脑中接收着蝴蝶传来的画面,一边专注于开车,这时候不能把车停下,直接瞬移回去会被察觉到不对。
另一边的戚朗不知道自己给他的“妈妈”带来了多大的震撼,他感觉自己的嘴都不是自己的了,四肢掠过地面的时候更是歪七扭八,指甲疼的历害。
早上的时候指甲还不疼。
戚朗不知道冰块在一定程度上充当了止疼药的功效,他在漆黑的楼梯间不断地打转,疼的坐立不安,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又冲出楼梯间,在客厅满地乱跑。
他想舔自己渗血的指甲,但嘴巴疼的想控制都困难,只能如同幼狼一样呜呜地哼唧着,呼唤着自己的狼,想让狼来告诉自己怎么做才能不这么痛。
疼痛之中,脑袋不太清醒的戚朗恍惚想起,狼已经死了,不管再怎么呼唤对方,狼都只会睡觉。
胸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涌出酸涩的感觉,鼻子也像是堵住了一样,仿佛嘴里的血在往上边涌,他下意识又开始想要寻找狼牙,失去狼的痛苦,似乎只能从狼牙的身上缓解。
男孩嗅闻着空气,试图在剧烈的疼痛和满嘴的血腥气中嗅到熟悉的味道。
但是没有。
他的喉咙呼哧呼哧的,与愤怒时不同的频率,像极了狼崽子在细碎哭泣,带着几分脆弱的颤音。
闻杜柔推开门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
向来倔强凶狠的男孩茫然又无助,似乎想要寻找什么,他的衣服和脸上满是血,张合的嘴里也全是血水,就连客厅地板、沙发、墙壁上都有着血珠子和血指印。
满眼的血色之中,带着细碎哭腔的男孩抬头,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瞬间露出攻击的姿态,原本的脆弱和疼痛顿时转变为凶狠的威慑。
他龇牙咧嘴地望向对面,血红的爪子扒拉着地面,像是刚才那样都是他的伪装,只要敢靠近他,他下口绝不留情。
闻杜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