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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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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好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闻宿才从方才那种微妙的情绪中抽回神。

这时,他看着掌中微微泛光的阵纹,明明沈君玉已经收回手, 但方才那种细腻柔滑的触感却仿佛仍丝丝缕缕残留在自己的掌心。

闻宿不自觉虚握了一下手掌。

接着他抬起眼,薄唇微动,还不知说什么,便已经对上了一双明净澄澈的琉璃色眸子。

四目相对, 沈君玉淡淡一笑:“我先前还不知你送我那部功法竟如此珍贵。既然你说你没有朋友,那以后,我便自认是你第一个朋友了。”

“若有什么难事, 你不方便说出口的,都可以通过这个悄悄与我讲。毕竟我现在也是孤身一人,有个好友在身边我也宽心很多。”

“这般, 你觉得好不好?”

说话时,沈君玉眸光极为清澈温和, 笑意虽淡, 却格外真诚。

闻宿:……

望着这双眼睛,他简直不知该如何应答。

沈君玉的这份情感太纯粹真挚, 竟让他莫名有些惭愧——要知道他最初同沈君玉相伴同行,只是为了这具化身寻个乐子, 目的并不纯粹。

更何况,他的身份……

良久,闻宿喉结动了动, 忍不住低声道:“其实我——”

忽然——

“二位闻兄, 方才小侯唐突离去, 实在是抱歉。不知二位现在可否有空?”

闻宿眉头微皱, 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可还未等他说什么, 沈君玉便已经侧眼开口:“侯爷太客气了,有什么话进来说吧。”

闻宿沉默。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忽然,便有一道道珍宝亮光闪瞎了二人的眼。

闻宿皱眉定睛看去,只见孟星演这一去居然又换了一套衣裳。

这次,是一身织金缀锦的仙鹤纹样大红华服,紫金发冠,白玉腰带,身上更是璎珞流苏,佩玉宝器挂了一身。

俊美倜傥中透出一丝浮夸。

沈君玉:。

闻宿:?

下一秒,浮夸的孟星演小侯爷便春风满面地含笑走到沈君玉身旁,极为亲昵地伸手一搂沈君玉的肩头,道:“方才实属小侯失礼,闻兄莫要见怪,小侯已在——”

话音未落,孟星演搭在沈君玉肩头的那只手便直接被人不动声色地拉了下来。

同时,闻宿面无表情地挡在沈君玉身前,淡淡:“小侯爷,我弟弟不喜与人勾肩搭背,得罪了。”

屋内,一片死寂。

最终,还是沈君玉伸手轻轻按住闻宿的手背,低声提醒道:“兄长?”

细腻柔软的触感传来,不知怎么,瞬间平复了闻宿心头涌出的那股无名火。

静了片刻,闻宿一言不发地收回了拦在孟星演身前的手,淡淡道:“得罪了。”

如此敷衍轻蔑的道歉,不觉让孟星演眉心狠狠一跳。

但很快,孟星演又想到自己这次的来意,只能暂且忍了下来,只不动声色地笑了一笑,拱手道:“原来如此,看来是小侯冒犯了,多有得罪,还请闻兄莫怪。”

短暂的静默后。

闻宿:“无妨。”

孟星演嘴角微微抽搐。

沈君玉见状,怕两人再生龃龉,此刻目光微动,便主动问:“侯爷前来,所为何事?”

孟星演闻言恍然回神,立刻就大大方方地取出一个漂亮的黑玉匣子,递了过来。

“先前擂台比试的彩头还一直未曾来得及交给闻兄,怕那些下人办事不力,我便亲自带来了。闻兄务必笑纳才是。”

沈君玉看到那黑玉匣子,微有诧异——他倒没想到孟星演真的舍得?

不过他向来聪颖,看着此刻孟星演略带期待和恭敬的眼神,再联想到孟星演前后如此反差之大的态度,心念如电,一下子就猜出个七七八八。

想明白后,沈君玉反而坦然了,淡淡一笑:“既如此,那闻某便却之不恭了。”

说完,沈君玉伸手接过了那黑玉匣子。

孟星演见沈君玉收了礼,趁势催促:“闻兄不妨打开,看看这兵器趁不趁手。”

沈君玉本打算等孟星演走后再同闻宿一起打开,可孟星演这般催促,他也不好拒绝。

便依言开启了那黑玉匣子。

黑玉匣子一开,一道银蓝色如同流水一般的亮光便从匣中倾泻而出,如同流虹碎银一般,霜明雪澈。

等光芒褪去,静静躺在匣中的,赫然便是一柄极为漂亮的长刀。

鲨鱼皮吞口,扶桑木刀柄,刀身泛着神秘的蓝银色光芒,并镌刻有极为繁复流畅的铭文。

沈君玉忍不住赞道:“好刀。”

不愧是天阶魔魂兵。

接着,沈君玉抬手拿出那柄长刀,随性一挽——

白袖飘逸,刀光流虹。

那银蓝色流光映着那袭迎风白衣落入一旁的孟星演眸中,看得他不觉失神了一瞬。

孟星演脑中莫名生出一个释然念头——这般风姿,即便容貌平平,倒也足以值得他搏一把了。

也忽然就熄了先前觉得送出这柄刀有些可惜的念头。

宝刀就该配美人啊!

一旁,有一双深湛如海的漆黑瞳眸也一直悄悄落在那袭白衣上,如影随形

可偏偏这时,沈君玉垂眼端详片刻掌心这把长刀,忽然摇摇头:“可惜了,我惯用剑,还是使不来刀。”

下一秒,沈君玉微微一笑,便抬眼看向一旁的闻宿,道:“我记得兄长你擅长用刀,不如,你拿去吧?”

孟星演:???

闻宿收回神,微怔。不过很快,他便想起他在秘境中和沈君玉联手时,确实用过几次刀,没想到这就被沈君玉记住了?

一时间,闻宿心头微暖,眸中更是不由得浮出一丝淡淡笑意:“果真给我?”

沈君玉闻言,看向一旁一脸微妙的孟星演,坦然道:“小侯爷,这魔魂兵我可以转赠么?”

孟星演:…………

沈君玉都这么问了,孟星演就算心里万般不情愿,此刻也只能故作大度地笑道:“既然这东西已经归了闻兄,自然是由闻兄你自行处理。”

心里却不觉泛起一股酸意——沈君玉对在意的人也未免太大方了吧?

沈君玉落落大方:“那便多谢小侯爷了。”

孟星演心头呵呵,嘴上只能说好。

说话间,沈君玉已将那黑玉盒子递给了闻宿。

闻宿欣然接过。

一旁,孟星演静静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温馨场景,眼神几次在闻宿那张平平无奇最多算得上清俊的面孔上掠过,心中不自觉就滋生出一种微妙的嫉妒和不满。

连闻宿这种姿色都行,他为何不行?

为了沈君玉身上的星卜秘法,为了他们孟家的未来,拼就拼了。

想着,孟星演眸光转了转,便趁此时看向沈君玉笑道:“闻兄,今夜江上有焰火放,正好我手中有座楼船,赏景极佳。二位若愿赏脸前往,就当我为二位接风洗尘了。”

若是寻常情况,沈君玉多半会拒绝。

但此时,他收了孟星演的东西,倒也不好意思再拒绝了。

略一沉吟,他道:“好,那便届时一会。”

孟星演眸中一亮:“好,我摆酒恭候。”

·

孟星演走了。

一时间,屋中只剩下沈君玉和闻宿二人。

闻宿这时收起了那黑玉匣子,看向一旁的沈君玉,忍了一会,还是没忍住,若无其事般问道:“方才你为何那般故意驳孟星演的面子?也不怕他动怒?”

沈君玉摇摇头:“他心思不纯,我只是想让他知难而退罢了。如今看来,他脸皮倒是比我想的厚。”

闻宿:?

瞬间,他心思如电闪过,薄唇轻抿,许久,方才试探道:“你知道他心思不纯?”

沈君玉看向闻宿,淡淡一笑,神色没有一丝异样:“我在同原穆州订婚前,追求者也如过江之鲫,各怀心思的都有。孟星演这种就属于演得最差,野心还最重的那种,我自然一眼就看得出来。”

在沈君玉提起“原穆州”这三个字的时候,闻宿眉心不觉跳了跳,但见到沈君玉语气平静,神色如初,他总算还是放下心来。

可事后,又免不了一阵微妙地纠结——沈君玉如此清醒,本是好事,但也太清醒了。所以方才沈君玉把魔魂兵让给他,也全是演戏?

一旁的沈君玉见到闻宿凝眸出神,忍不住道:“你怎么了?”

闻宿猛地回过神:“我——”

良久,他话锋生硬一转:“我在想新得的那把刀。”

沈君玉怔了怔,着实没想到闻宿居然在想这个。

但接着他就点点头,认真赞道:“那把刀着实很漂亮,我看了都很喜欢。若不是我不适合用刀,加上我有本命灵剑了,我倒真舍不得给你。”

闻宿听到沈君玉这话,心头一动,原本微微蹙起的眉心不觉松开,漆黑眸中也悄然涌出一丝柔和的笑意,问道:“你果真也很喜欢这刀?”

沈君玉看着闻宿脸上莫名的笑意,不觉有些奇怪:“自然,我骗你做什么?”

闻宿哑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沈君玉看着闻宿这模样,心头微动:“难不成,你还怕我抢你的?”

闻宿:……

不过沈君玉这也猜测倒也合乎情理——闻宿眼下不过是个金丹,魔域资源又不比中州丰富,先前为了一支赤炎矢,闻宿就拼命成那样,可见没见过什么好东西。

可沈君玉并不知道,闻宿还有另外一重身份,赤炎矢的真实用途也比他想象中要强得多。

短暂的沉默后,闻宿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这时他瞥了一眼对面沈君玉微妙的神色,静了一瞬,轻轻勾勾唇角,索性就顺着沈君玉的话说了:“这刀我确实十分喜欢。既然你不跟我抢,我就好好留着。”

沈君玉怔了一瞬,不以为意地摇头淡笑:“放心,你喜欢就留着吧,我绝不跟你抢。”

闻宿:“嗯。”眸中似有暗暗的火光涌起,微热。

·

是夜,大江之上,无数七彩焰火冲天而起,闪烁映着流虹一般的水波,从岸边一直绚烂到了天边。

明月在这些华彩的簇拥中,始终静静悬在那,清冷柔和,玉盘一般。

一座极为豪华的白玉楼船飘在江面上。

数十个俊美的魔娘魔男们簇拥在白玉楼船的甲板上,载歌载舞。

船头,三张白玉几半围摆开,孟星演居中,沈君玉居左,闻宿居右。

此时,三人看着那数十个舞姿热辣的魔娘魔男,神色各异。

孟星演是唇角含笑,眸中带着微醺的醉意,时不时击节迎合。

而闻宿则是皱眉有些微妙地看着那数十人中两个十分熟悉的面孔,神色古怪:没想到这座船竟是孟星演的。

那孟星演是否在这座船上做过类似的龌龊事?

再一想到孟星演先前对沈君玉的暧昧态度,他心中不觉便有一股郁气涌出。

头一次觉得魔族这奔放的风气实在有些过了。

反观一旁的沈君玉,一手执杯,一手静静放在案上,神色淡然,似乎一点都没认出人群中那两位魔男正是他曾经在酒楼上见过的那两位。

这模样,倒是让闻宿安心了几分。

舞蹈过半,孟星演似乎来了兴致,便拂袖取出一只紫金笛,抵在唇边,徐徐吹奏了起来。

笛声悠扬婉转,只是在拐角处总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尽的优柔暧昧的魔气震荡,缓缓地勾动鼓噪着人心。

渐渐的,楼船上的气氛开始粘稠滚烫起来。

那些魔娘魔男听着孟星演的笛声,忍不住都情难自禁地黏在了一处,亲吻摩挲。

一时间,群魔乱舞,眼看那些人贴着舞着,就垂涎欲滴地要舞到闻宿和沈君玉身侧。

如此混乱淫}荡,闻宿额前青筋直跳,他忍不住默默握紧了掌中酒杯,正欲出手,忽然——

“哟,我道是妖族那只骚狐狸跑到这勾引人来了,原来是孟兄啊?啧啧啧——”

一个异常慵懒的清越嗓音遥遥传来,暗含魔气波动。

不经意间,就破了孟星演的笛曲。

闻宿见状,心头一动,暂且按捺下去,默默放下了掌中酒杯。

而此时,孟星演笛曲被破,那些本来狂热无比的魔娘魔男们,全都清醒了过来,环顾四周,倒是有些茫然和仓皇。

紧接着,一袭紫衣迎风踏浪而来,手持鎏金折扇,就这么施施然立在了船头,唇角含笑,眸中却暗潮涌动。

分明来意不善。

孟星演被破了笛曲,脸色已是极为难看,只不过顾及着还有闻宿和沈君玉在场,不曾立刻发作。

这会他放下手中紫金笛,抬抬手,先让那些魔娘魔男退下。

等清了场,孟星演才面无表情地看向不远处高高立在船头的那袭华丽紫衣。

“慕凌天,今日我有贵客在此,我们之间那些恩怨我暂且不跟你计较,你滚吧。”

唤作慕凌天的紫衣公子眉头一挑,目光就极为肆无忌惮地从一旁沈君玉和闻宿身上扫过。

扫完,他“唰”一拍折扇,十分不屑地懒懒道:“我记得前些时日孟兄故意避我不见,却日日在云梦魔君跟前讨好,做小伏低,想一亲芳泽。怎么这么快就换人了?”

说完,慕凌天还故意挑衅一笑:“想是云梦魔君不要你了?所以才连这等货色也看得上,啧,你也真是不挑食啊。”

这等露骨嘲讽的话直直被戳到面上,饶是孟星演还有些城府,也忍不住眉心狠狠一跳,眸中迸出一分杀意。

忽然——

“谁家的狗没栓好,到处乱叫。”

江水拍岸,风声清渐。

一时间,所有人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齐刷刷朝闻宿这边看了过来。

慕凌天反应过来,直接炸了:“小杂种,你说什么?!”

闻宿端着酒杯,神色泰然,微微一笑:“又叫了,果然不堪入耳。”

慕凌天本来怒极,但看着闻宿这副模样,他忽然也笑了,嘲讽道:“卖屁‘股的兔儿爷就是牙尖嘴利,你若真有——”

话音未落,有一股极为幽邃冰冷的浩然气场猛地自闻宿身周震荡开去,直奔慕凌天。

慕凌天虽然已是元婴境魔修,比闻宿足足高了一个大境界,但此刻他并未防备,竟是直接被这股气劲震得趔趄了一下。

正在慕凌天无比诧异和震怒地想要出手时,闻宿已经捏碎了掌中杯子,抛掉,长身而起。

“嘴上干仗有什么意思?不如比划比划,谁废物谁闭嘴,敢么?”

一旁的沈君玉:?

他眉头微蹙,下意识就想在心中传音阻止闻宿。

不过,此时他注意到闻宿平稳冷静无比的侧脸,凝视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但略一沉吟,沈君玉还是动了动藏在袖中的手指,掐算了一番。

掐算完之后,沈君玉一颗心到时彻底放下了,稍一思忖,他索性就徐徐捻起酒杯,看着这二人对峙。

而这边,慕凌天对上面前闻宿那袭飘逸黑衣下那双毫无情绪的漠然瞳眸,心头莫名生出一丝怯场的寒意。

但旋即他又觉得好笑——自己一个元婴中期,何必怕一个装模作样的金丹后期?

更何况,此人若真是少年天才,早该闻名魔域,又何须在此时上孟家这条已显颓势的船?

心念到此,慕凌天彻底把那一丝担忧抛在脑后,眸中更闪出一股恶毒的杀意,道:“好啊,我也不占你便宜,我就压到同一境界跟你打。”

闻宿微哂:“但愿你不后悔。”

慕凌天耐心彻底耗尽:“出手——”

“轰然”一声巨响,两道辉宏魔光对撞在一处,江面上瞬间波浪滔天!

孟星演和沈君玉在船上,水浪四溅,楼船都被震得微微摇颤。

孟星演此刻立时稳住船身,挡下扑向二人的水花。

等楼船彻底稳了下来,孟星演才略带感慨地对一旁的沈君玉道:“我竟不知闻宿兄为人如此仗义,以前却是我看走眼了。不过慕凌天此人虽然看起来头脑简单,但出手却极为狠辣,闻宿兄多半要吃亏。”

沈君玉眸光动了动,正要说话,孟星演又补充道:“不过请闻玉兄放心,若一会闻宿兄有个闪失,我一定出手,绝不让他出事。”

“他不会有事。”沈君玉摇头淡笑。

孟星演:?

话音刚落,这边,胜负已分。

而且,分得极快。

只见闻宿凌空一脚,直接把慕凌天从天上狠狠踹到了楼船的船板上!

白玉船板直接被砸裂,破开一个大洞。

慕凌天摇摇晃晃挣扎着要从大洞里出来,强行想要把压制的修为提起,闻宿又是当胸一脚——

慕凌天口喷鲜血,瘫在地上,还在挣扎。

下一秒,闻宿从天而降,直接对着慕凌天的脸补了一脚。

慕凌天两眼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江上一片寂静。

良久,孟星演颤巍巍开口:“闻宿兄,死了?”

闻宿拂袖弹去身上的血:“没死,抬出去吧。”

孟星演略松了口气,心想也是——魔修都皮实得很,就算被打成碎片,只要元神不毁,也能活下来。

只是闻宿刚才那架势太吓人了,以至于他竟然荒谬地担心了一下。

只要慕凌天没死就无妨。他和慕凌天同为魔君之子,虽然慕凌天之父目前势力大些,却也还是得同天瞳魔君平起平坐,犯不上怕。

更何况,这次是慕凌天主动挑衅,人证物证都有,到时也不怕理论。

接着,孟星演叫来魔将,抬走慕凌天。

等楼船上彻底清了场,孟星演才难得认真地拱手对闻宿行了一礼:“这次多谢闻宿兄仗义出手,从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如今见了闻宿兄的风姿方知——”

闻宿略一抬手,制止了孟星演的马屁。

接着他就淡淡道:“我不是为你。”

孟星演:?

“事关云梦魔君的脸面,今日我若不教训他,焉知改日云梦魔君知道此时后动怒起来,会有什么后果。”

孟星演:!

顿时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方才他只气慕凌天把他的私事暴露在众人前羞辱他,但闻宿一提他才意识到这还涉及到云梦魔君脸面的问题。

云梦魔君是八位魔君中唯一的一名女魔君,又是当今魔尊义妹,脾性冷冽狠辣,地位也极度特殊。

若此事被她知晓,自己又没处理好,后果……不堪设想!

这么一想,孟星演彻底心悦诚服,当即便又对闻宿稽首深深行了个大礼道:“多谢闻宿兄提点,这次若不是闻宿兄,我差点就犯了大错了。”

闻宿:“你若真心谢我,下次就别摆这些歌舞,我不爱看,我弟弟更不爱看。”

孟星演脸上顿时一僵,最终他回过神来,连忙呵呵说好。

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

·

孟星演说到做到,回去的路上果然就规矩下来,变得愈发恭敬,也不敢对沈君玉勾肩搭背了。

他这人虽然多半时候骄纵张狂,但却极为识时务。

现下看出沈君玉和闻宿二人皆是能力非凡,便彻底熄了再掂量二人的心思,只一心一意讨好。

回到住处。

等孟星演走了,沈君玉眸光微动,忽然看向闻宿:“你今日,当真是顾全大局才动的手么?”

闻宿倒茶的动作微微一顿,末了恍若无事道:“打都打了。”

沈君玉了然:“你啊。”

闻宿闻言,心头一跳,忍不住看了沈君玉一眼。

在看到沈君玉在灯火映照下,平静淡然且毫无责备之意的白净侧颜后,他忍不住细细一品,这两个字便越品越有意思。

闻宿索性便也不喝茶了,放下茶杯就道:“你嫌我冲动?”

沈君玉诧异,旋即他摇摇头:“我什么都没说。”

但顿了顿,沈君玉还是道:“以后这种事你还是少做,毕竟也于你没什么益处。”

闻宿听到这话,明明心头十分熨帖,但眸光动了动,却要故意道:“你既知道,今日也不提醒我?”

这话简直有点胡搅蛮缠。

不过沈君玉听了,倒十分认真地道:“我倒是想提醒你的,不过看你方才那么自信,我便替你算了一卦,结果是大吉,我想就不必提醒了。”

这次,轮到闻宿诧异了:“你还替我算了一卦?”

沈君玉正想回答,忽然,大门被人轻轻敲了敲——

“二位闻公子,我们侯爷说二位初来乍到,还未来得及带二位游赏此地的风土人情,便特让小人带了些特产玩器来送给二位。”

沈君玉闻言便道:“进来吧。”

一旁的闻宿眉头微皱,但什么话也没说。

接着,便有魔将恭敬推门而入,放下东西,道了叨扰,就离开了。

等魔将离开后,沈君玉和看向魔将放在桌子上的东西。

是个三尺见方的紫红色檀木匣子。

上面还放了一封信,墨迹尚且没有全干,应该是孟星演刚写的。

闻宿瞥了一眼,懒得理会,只走到屏风后去换衣服了——他衣裳方才同慕凌天比试时沾了血,就算用了清洁咒,他也不想要了。

沈君玉这时已经拿起了那封信,打了开来。

见到闻宿走到屏风后,沈君玉顿了顿,问:“我把信念给你听?”

屏风后闻宿脱衣的动作顿了顿,道:“好。”

沈君玉便拿着信纸,徐徐念了起来,他嗓音不疾不徐,温润清冽,听得人都不太想去在意他念的内容了。

而这封信前半段基本都是夸闻宿和沈君玉的,夸闻宿的大多是夸闻宿“龙行虎步”“天资超群”。

沈君玉念着,不觉都微微带出一丝笑意。

屏风后的闻宿更是听得太阳穴青筋直跳,恨不得当即把孟星演拉过来暴打一顿,却又舍不得不听沈君玉念下去。

只好默默煎熬。

不过,等沈君玉念到孟星演夸自己的部分,念了两句,便忽然噤声了。

片刻后,他道:“都是些溢美之词,我就不念了,他后面提了正事,我把正事——”

闻宿直接走了出来。

他衣服尚且没有换完,只穿了一条宽松的黑色裤子,腰间用鲨鱼皮腰带系着,勾勒出一截极为漂亮窄瘦的腰。

上身冷白|精实的肌肉露在外面,线条利落流畅,被灯火照着,微微泛出一点暖调的光。

是一具十分漂亮完美的身体。

沈君玉哑然。

但旋即,他就很自然地收回眼:“你急什么?”

闻宿走到沈君玉身旁,凑过来:“我想看看那小子写了什么好话,凭什么你只念他给我的,不念——”

闻宿目光凝在了沈君玉白皙指尖捏着的信纸上。

半晌,他语气淡淡地缓缓念道:“皎如明月,翩若惊鸿,风华天成,见之难忘?”

其实这几个词倒还没什么,只是闻宿凑过来的时候并未刻意避开,此刻,他半边身体几乎都要贴到沈君玉身上,唇边呼出的热气更是直接落到沈君玉鬓边。

沈君玉稍许有些不自在了。

而这时,闻宿又道:“不愧是小侯爷,读的书多,会的词赋也多。不像我们寻常人,字都难识几个,更写不出这种东西。”

语气凉凉,喜怒莫辨,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沈君玉闻言,忍不住看了闻宿一眼。

他的关注点莫名错了。

“你不通词赋?”所以才会不喜孟星演这般卖弄文采?

闻宿:?

不过很快,闻宿又意识到什么,心头一动,他故意垂眸,淡淡道:“是啊,我年少时都不曾识字,还是后来义兄教我读书认字,不过,仅限于能读懂功法,别的,他就也不教了。”

其实,是闻宿自己不爱学。

但这点,闻宿当然不会说。

沈君玉看着闻宿垂眼时略带一丝落寞的样子,沉默了。

静了片刻,他微微叹了口气,就认真看向闻宿道:“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以后不必羡慕旁人。”

闻宿:“果真?”

沈君玉哑然:“我骗你做什么?”

闻宿淡淡一笑,语气慵懒:“我虽于修行一道上小有天资,可对诗词歌赋这些却是朽木一块,你若答应了,最好不要反悔。”

沈君玉闻言,终于听出一丝端倪,接着他就抬眼看向闻宿,眸光清澈认真:“我答应过的事情,从不反悔。只不过,你要是当了我的学生,可不要偷奸耍滑,也别学旁人耍什么小心思才是。”

“我可不是你义兄,不会惯着你的。”

闻宿:…………

短暂的沉默后,闻宿眉心抽搐了一下,索性便若无其事地又看向沈君玉掌中的那封信,道:“罢了,先不提这个,看看孟星演说的正事吧。”

沈君玉心中好笑,却也不戳穿闻宿,就道:“行,先谈正事。”

闻宿见状,心中略略松了口气,便径直看着信纸念道:“知二位高义,小侯实有一不情之请。已知月余后,云梦魔君将在浴凰山举行比武招亲,小侯爱慕云梦魔君许久,寤寐思服,辗转不得,若二位愿意在比武招亲时出手相助,小侯定有重谢。”

闻宿念完,不觉皱眉:“唔……”

忖度片刻,闻宿终于意识到什么,忍不住微哂:“看来今日之事,倒也并非完全是慕凌天可恶,他多半也是被孟星演耍过,孟星演这小子也太——”

说话间,闻宿眸光下意识去扫一旁的沈君玉,却忽然看到沈君玉正眸光沉凝地注视着自己手中的信纸。

似乎是思索什么。

闻宿:“你怎么了?”

沈君玉蓦然回神,摇摇头。

静了一会,沈君玉难得语气断然道:“这次比武招亲,我们一定要去。”

闻宿诧异:“为何?你真想帮孟星演这小子?你可知这次比武招亲人才济济,孟星演的实力,最多只能排到中流。即便我们出手,也替不了他。”

沈君玉:“与他无关。”

闻宿看了沈君玉一眼。

沈君玉也抬眼看向闻宿:“你不是一直觉得孟星演和天瞳魔君不可靠么?那你觉得,以云梦魔君比武招亲那种大场面,会有多少大能前往?”

闻宿望着沈君玉那双澄明清晰的琉璃眸,心头一动:“你的意思是?”

沈君玉淡淡一笑:“先答应孟星演,让他带我们过去,到时,我们再细细择一位明主岂不好?”

“不然,我们去何处认识那些魔君和其他大能?”

闻宿也摇头笑了,眸中异彩闪烁:“这法子果真妙极,不愧是你。”

两人一拍即合,沈君玉便提笔写下了给孟星演的回信。

闻宿就立在一旁看着。

中途沈君玉搁笔看了他一眼,问:“你热么?”

闻宿莫名:“不热啊。”

沈君玉只是笑着看他。

闻宿对上沈君玉这双眸子,静了一瞬,恍然,微窘,连忙转进里间换衣服了。

·

丑时三刻,屋内烛火尽灭,月华透过窗棂静静照了进来。

沈君玉卧在榻上,眉头紧锁,有些难以入眠。

他还在想一件事——云梦魔君比武招亲的事。

这在前世,是一件十分重要的大事,以至于当初一直受困云渺阁的他都有所耳闻。

沈君玉依稀记得云梦魔君这次比武招亲选了一位魔君的长子,后来这长子却伙同他父亲一起反水了云梦魔君和当今魔尊。

几乎直接导致了当时魔界的政权更迭。

一番动荡之后,九幽魔君闻朔成为新魔尊,但魔族也因此遭受重创,一蹶不振。

剑宗借此机会,还打下魔域好几座城池,好在九幽魔君手段高超,及时遏制了这个趋势。要不然,剑宗恐怕要直接攻下魔域了。

这些事都是当年沈思源讲给他听的——那时沈思源无非是为了对他夸口,并赞扬原穆州的丰功伟绩。

现在,这么一件两族势力的重大转折事件放在沈君玉面前,沈君玉难免就多了自己的考量。

前世沈君玉站在原穆州道侣的立场,自然是全然为剑宗考量。

可如今他修魔了,魔域若是动荡不堪,对他的前途也是一个重大打击。

所以最初在秘境里他在知道那个印记的情况后,考虑到魔族的情况,他首选是转妖修。

但现在沈君玉已经修了魔,又有了闻宿这个好友,自然不会坐视魔域的危机不理。

这也是为何他方才果断决定同孟星演一起去云梦魔君的比武招亲现场。

无论能不能制止一些事情的发生,他总要试一试。

而且,只要去到那里,多少也能替他和闻宿挣一挣新的出路。

毕竟,他一直相信,命由天定,但事在人为。

这个几个字在心头悄然浮出后,沈君玉原本还有些动荡的心倒是不自觉一点点安静沉稳了下去。

静了片刻,他眉心松开,缓缓闭上眼,摒弃脑中所有无谓的思绪,静静睡去。

却并不知道,黑暗中一直有一双湛然漆黑的眸子静静凝视着他,直到他彻底睡去,方才一点点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

次日,孟星演收到二人的回复,自然是大喜过望,立刻又送上一堆厚礼。

闻宿和沈君玉尽数笑纳,手头又宽裕了不少。

又过了数十日,眼看就要到云梦魔君比武招亲的时间了。

孟星演取来白玉楼船,布置一番,便带着闻宿和沈君玉一起上了路。

船行水上,乘风破浪而去,两岸风景飞退。

孟星演这次一个多余的随从都没带,难得安静。

这一日,他见天气晴朗,便在船头设下一张小案和三个蒲团,请闻宿和沈君玉前来赏景。

说是赏景,其实是谋划比武招亲的事。

毕竟自当初那夜闻宿教训了慕凌天之后,慕凌天真就再没来找麻烦,听说他父亲孤鸿魔君关了他禁闭。

又听说云梦魔君上门讨了说法,孤鸿魔君好生劝慰赔礼了一阵才把人送走,之后,就又把慕凌天的禁闭加了三个月。

孟星演得知这个消息后,愈发钦佩闻宿的先见之明。

再加上沈君玉这些天也适时指点了他一些占星秘法,让他受益良多,进步飞速。他对二人的态度也更加谦卑尊敬,也不顾境界有别,赫然把两人当做长辈来看了。

这会,孟星演依次给两人杯中斟了酒,就从储物戒中取出事先准备好的一些画像,递了过来。

闻宿拿起一张来看,画像左上角就写着画中人的名字,下面则一一详细写着对方的身份、绝学,喜好等等。

看来孟星演确实是对这次比武招亲十分上心。

这时,闻宿看完一张,就把画像递给沈君玉,两人商议片刻,就把对敌之法告诉孟星演。

孟星演十分受教,连忙拿笔一一记下。

就这样,看完四五张画像,闻宿看了一眼一旁沈君玉认真凝视着一张画像中俊美男子的眼神,忽然眉心轻轻一跳。

接着,他就不动声色地打了个哈欠,懒懒道:“今日就这般吧,明日再看。”

孟星演忙道:“好说好说,闻宿兄累不累,要不要我替你揉揉?”

闻宿:……

一旁的沈君玉放下画像,倒是笑了笑:“你若给他揉,他只怕更不困了。”

孟星演微微尴尬。

不过很快,孟星演就淡淡一笑,给自己找补道:“对了,最近中州人族那边发生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二位可听说过?”

闻宿心头一动,没答话。

沈君玉倒是坦然,只问:“什么事?”

孟星演笑道:“是剑宗和玉衡宗之间联姻的事,还牵扯到一个魔族,精彩得很。”

沈君玉静了一瞬,语气平静:“原来如此。”

孟星演没觉察出沈君玉的细微情绪,以为沈君玉好奇,便大肆将当初沈君玉、闻宿和原穆州以及沈思源在秘境里的事大讲一通。

一时间,楼船上气氛微微沉默了下来。

闻宿见状,皱眉,正想制止孟星演。

孟星演却忽然又道:“后来你们猜怎么着?那玉衡宗宗主那边断绝了跟沈君玉的父子关系后,竟然想把那小儿子送给那剑宗少主做妾!”

“啧,这见风使舵,溜须拍马的功夫,真是连我这个魔修看了都得感慨一声自愧不如。”

好歹,他一直都亲身上阵,从不坑亲戚朋友。

闻宿:?

就连沈君玉也忍不住抬了眼,微微蹙了眉,有些难以相信孟星演说的话——沈度会把沈思源送去给原穆洲做妾?

这还是那个把沈思源当成命根子的沈度么?

沈君玉稍稍有些恍惚。

孟星演见到两人的眼神,知道这次两人听进去了,不觉又笑道:“还有更有意思的呢,本来剑尊那边都默许了玉衡宗宗主这做法,结果那原少宗主突然站了出来。”

“说什么,他跟那沈家大少爷的婚约一日不解,他就一日不娶任何人。在无法证实沈家大少爷未曾修魔的前提下,他也绝不会主动放弃沈家大少爷。”

“可真是个有意思的‘情种’啊,若中州都是这般人才,我们魔域何愁没有出头之日?”

孟星演这话一出,沈君玉眸色微凝,神色稍有复杂。

忽然,一旁的闻宿冷笑。

孟星演:?

沈君玉也忍不住抬眼看向闻宿。

可哪知向来口才最好的闻宿这次什么讽刺的话都没说,只是语气清冷地淡淡吐出八个字。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沈君玉怔然。

半晌,他微微一笑,眸光澄澈如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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