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出地下停车场, 钟晚的新手身份就完全显露。
双手紧紧捏着方向盘,整条腿好像都绷着用力,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似的, 在架着的手机屏幕和前挡风玻璃处来回切换。
车里没有开任何音乐和广播, 只有导航传出默认的机械音女声。
梁序之余光看到她这架势, 也不由正襟危坐,眉头微微蹙着, 目视前方帮她看前面的路。
下了高速,正好就赶上下班的晚高峰, 市区里堵车堵得厉害。
钟晚连续误了两个原本能快速通过的绿灯, 被后面跟着的几辆车按喇叭催促。
面前的红灯终于过去, 她踩了油门重新往前开,旁边梁序之听到导航提示的道路限速, 又扫了眼他们此时的车速,终于忍不住出声:“…其实你可以稍微开快点。”
钟晚眉头一路都拧着,被身边突然的声音吓得手掌攥方向盘攥得更紧了, “你别催我,越催我越着急, 后面本来就有那么多车都在催了。”
梁序之听到她刚才不太耐烦的语气,偏头看她两秒,随即淡笑了下。
从前那两年多,钟晚好像没有对他流露过这种态度, 即使只是很寻常随意的一句抱怨。
以前有几次她也跟他生气, 但都不是因为这种琐碎小事, 而且脾气发得也小心翼翼。
梁序之恍然发觉, 也许直到最近, 他才是真正认识她。
见到许多她原先没在他面前展现出的样子。
他倒并不觉得奇怪和割裂, 就好像她本来就应该是这样。
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她,她大着胆子一个人深更半夜冒雨跑到山上;也像第二次见到她,隔着一扇单面的玻璃窗,她在外头凶巴巴地打电话骂钟重临。
这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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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耗费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是到了公寓楼下的车库。
这一路紧张,这会儿,钟晚因为小别重逢的激动情绪都被冲散了大半。
早知道回程的路况这么复杂,她就不玩什么角色扮演给他惊喜亲自接他过来了。
遇上晚高峰堵车不说,快到小区时前面十字路口还有外卖车撞上轿车的小型车祸。
钟晚把车停好,悬了一个多小时的心总算是沉下来。虽然车里开着空调,但还是连鼻尖都冒起汗珠,抽了张纸巾轻轻擦拭。
她呼出一口气,看了眼身边气定神闲的男人:“以后还是叫正经司机接吧,超过半小时的路我再也不要自己开了。”
梁序之:“嗯,能体验一次女明星亲自接机,我很荣幸。”
钟晚笑了声,低头去解安全带:“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时候讲话是这个风格。”
她拉开车门下去,梁序之从另一侧绕过来,揽着她的肩往电梯间走。
刚走出几步,钟晚脚步突然一顿,往远离他的方向垮了一步,挣开他的手:“完了!”
说着,她转过头,一脸谨慎地360度环视一圈,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梁序之垂眼看她,声线清淡,“说什么呢?”
钟晚拉起他的胳膊,刷脸打开电梯间的门,“忘记带口罩和帽子了,还好这会儿停车场没其他人。这小区房价在杭市也就算中等偏上,难保看到我的人不会拍照发微博,标题我都能想到,‘钟晚电影杀青后与神秘男子现身杭市某小区,举止亲密似恋情曝光’。”
电梯已经到了,梁序之被她拉着进去,不以为意地笑了声:“拍到就拍到,处理办法多得是,肯定不会像上个月那次效率那么低下。”
他顿了下,看她一眼:“而且,有什么需要处理的,被拍到跟我在一起很丢人?”
钟晚被噎了一下,小声:“就是因为你太…有头有脸了,才…”
电梯里有带收音功能的摄像头,虽然小区的物业人员不会无故将视频外传,但毕竟有这么个隐患在,说话还是不方便。
等到了楼层,钟晚挽着身边的男人往自己那间公寓走,解锁了指纹开门进去,弯腰从鞋柜里给他拿一次性拖鞋。
梁序之一进门,就闻到空气中淡淡的甜香,像是玫瑰味的甜酒,又夹杂着奶油话梅味,有她偏好的香水香薰味,也有她惯用的那款沐浴液味,一切都是熟悉又陌生的。
他回忆片刻,想起三年前去维港旁边安排她住的那间酒店时,才闻到类似的味道。
当时,她还会很用心地打理布置那处临时的居所。
梁序之换了鞋,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挂在肘间,继续刚才的话题:“所以,你就打算一直跟我这样偷偷摸摸的?”
钟晚正坐在玄关的脚凳上换鞋,闻言,抬头看他一眼:“也不能说是偷偷摸摸的吧…”
“难道你想公开吗?万泰和梁家这名头太大,我现在也算是有点名气,如果公开,外界的传言应该不会有多好听。”
譬如,女明星傍大款、新生代女演员和她的金主之类的。
钟晚站起身,膝盖差点磕到柜门边缘,梁序之伸手帮她挡了下。
“管别人说什么。”
梁序之偏头看向她,平声问:“你在意这些?”
钟晚笑:“当然不在意。只是公开这种事,你家里会有意见吧?”
梁序之语气有点不屑:“什么时候都轮不到他们插手我的事。”
钟晚想了想,神情认真了一些:“那还是得等到这部电影下映吧,我经纪人那边我还得报备一下,电影制片方应该也不会同意我在上映前有公开的恋情,而且和许褚然的cp…”
话还没说完,梁序之倏地揽住她的腰,俯身吻她。
在这种分隔两地一个月,好不容易见面独处的时候,并不想听到那个晦气的名字。
钟晚也拥住他,点着脚尖回应。
公寓里一盏灯也没开,还没来得及带他参观,两人就一路从玄关去到卧室,因为断断续续又绵密的亲吻,连说话的空荡都不再有。
这间公寓是一居室的格局,浴室就在卧室旁边。
进了浴室的门,钟晚的衣物都没剩几件,散落在玄关和客厅的地上,她抬起手,去解梁序之的衬衫扣子。
因为太久没做过这样的事,似乎连梁序之这样沉稳的人都有些迫切,眸中尽是深不见底的欲//色,五指插进她的长发,按着她的头贴过来,吻得更深。
钟晚手忙脚乱的,被他带进淋浴间,顺手把头顶的花洒打开。
冰凉的水流从上边浇下来,梁序之微一蹙眉,短暂分开。
钟晚睁开眼,这才发现,他身上的衬衫都没脱,扣子也才解到一半,这会儿都被淋透了。
梁序之轻笑了声,贴着她的胸口微微颤动。
“急什么。”
钟晚脸颊已经很红,盯他一眼,没说出话,见到他抬起手,手背上经脉凸起蜿蜒,骨节分明的手指,解衬衫下方其余几颗扣子,而后,又将腕上银色的手表也摘下来,走出淋浴间,一并放在外面的台面上。
花洒浇下的水温也渐渐转热,浴室里氤氲着一层雾气。
隔着淋浴间的玻璃,钟晚看向他。
一个月不见,他好像不似刚来杭市找她时那么清瘦,身上的肌肉线条跟从前一样硬朗明显,工作之余,应该有锻炼过。
梁序之感受到她的视线,轻飘飘地扫过去。
钟晚马上别开脸,装作专注的样子挤了两泵沐浴露,低头往身上涂。
很快,她落进一个熟悉的怀抱,刚涂好的沐浴液分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梁序之从身后扣住她的手腕,压到淋浴间的玻璃门上,膝盖抵在她腿间,另一只手向下,而后很沉地笑了声。
钟晚只觉得耳根越来越烫,后腰感受到一处炙热的体温,却因为他的控制完全动弹不得。
因为浴室里没备着东西,也只能停留在相对边缘的范畴,虽然,对他而说也许只是浅尝辄止,但已经让她完全招架不住。
梁序之是第一次来她这间公寓,却好像比她这个主人还更放松自如,后来给她裹了一条浴巾,横抱着她出去,放在床上。
才刚过六点,他好像也并不打算一过来就做什么,回房间之后,他坐在她旁边,反而没了进一步的动作。
梁序之扯了条薄毯过来,把她揽进怀里,嗓音依然有些沉哑:“让物业给保安打个招呼,我让林叔一会送些换洗的衣服过来,我们出去吃晚饭,再买点东西。”
他过来时穿的那件黑色衬衫已经被淋湿,钟晚公寓里没买烘干机,就算洗了一时半刻也干不了,她这更没有其他能让他穿的男士衣物。
钟晚便拿过手机给物业发信息,发完就将手机随手搁在床头柜,窝回他怀里,懒洋洋地说:“不想出门了。”
“不然让林叔顺便打包份晚餐带过来的,或者,我附近有几家不错的餐厅也都可以外送。”
梁序之默了须臾,淡笑着应了声“好”。
钟晚想起他刚才原本安排中的最后一项,犹豫几秒,还是在他拿手机给林叔拨电话前倾身去打开床头柜,拿出一个盒子在他面前晃悠一下,小声:“…也不用买了。”
梁序之看着她静默几秒,“哪来的。”
钟晚把盒子放回去,抽屉关上,如实道:“昨晚买的,跟你打完视频之后。”
梁序之还未作声,就听见她支支吾吾地说:“其实,还有别的。”
钟晚又拉开另一个抽屉,取出一个大点的纸盒,在他眼下掀开盖子。
里面零零碎碎好几样,梁序之看见一条白色毛绒的,像狐狸尾巴一样的东西,还有一副黑色皮质的手铐,静了片刻,低笑了声。
钟晚脸颊已经红得像一颗熟透的番茄,又把盒子盖好也放回去,而后重新躺过来,毫无威慑力地瞪他一眼:“你别笑。”
毯子下面,梁序之搂住她的腰,问她:“也是昨晚买的?准备挺充分,看来确实是有预谋的绑架。”
钟晚抿抿唇,告诉他,这个是一周之前就买了的,有次晚上打完视频之后特别想他,就翻着购物软件在一家代购店下的单。
她还做过功课的,听说这牌子在国外很火,做工和质量都是一流的,想要跟他试试看。
梁序之呼吸一滞,沉声:“哪次?”
“…不告诉你。你呢,上个月有想我吗…啊…”
钟晚正垂眸说着话,顿时感觉到天旋地转。
他翻身压了过来,眸色漆黑,钳住她的下巴,毫无章法地吻她。
于是让林叔送晚餐和换洗衣物这通电话也没打成,而且梁序之没有用纸盒里的东西,将‘道具’换成了他的皮带,比她买来的那些更贴身和私人,当然达到了更佳的效果。
带锁扣的那端圈在她纤细的脖颈上,另一端被他握在手中,让她被迫扬起下巴。
在最后关头,又停下,要她叫他名字,或是让她说,想他的时候,自己都做过什么。
……
这次,来来回回折腾到天黑,中途谁都没有要节制的想法,开始、结束、相拥,循环往复。
直到钟晚觉得浑身快散架时,才终于暂告一段落。
他们真的太久没做过这件事了。
现在不像以前,柔情蜜意中总带着刺痛的警醒。
这次,却能够全心的沉陷其中,像自甘坠入深渊,又像互相托举着一起飘向云端。
梁序之再次洗完澡,披着浴巾从浴室出来,半湿的头发垂在额前,走去窗边,将窗户开了条窄缝,抽出一支烟点燃。
窗帘也被拉开一些,有薄薄一层月光透进来。
钟晚倚在床边的懒人沙发上,偏头看着他的背影,还有从那条缝隙里蔓延出去的青灰。
梁序之一个人临窗站着时,总有种冷清孤寂的气质,此刻也不例外。
钟晚下意识想要出声打破这样的氛围,拉他回来,“你真的不饿吗?”
梁序之回身看她,缓声道:“刚给林叔打过电话,等厨师做好,应该还要一小时才能到。”
钟晚撑着床角慢慢站起身:“再等一小时我要饿得一命呜呼了。”
她走过去,思忖着说:“我冰箱里还有小馄饨,不然先将就煮点吧,林叔送来的就再当夜宵或者明天的早餐。”
梁序之熄灭手里的烟,笑说:“可以。”
“我去煮。”
两人一起往厨房方向走去,钟晚看他一眼,“你会吗…”
梁序之没觉得这能有多难,平声说:“如果包装袋上有步骤说明,应该就会。”
“…还是算了。”
公寓很小,几步路就已经进了厨房,钟晚弯腰拉开冰箱门,笑着说:“就剩最后一袋存货,被你煮毁了,我们就真得再饿一小时。你帮我烧水吧,用米色那个锅,接半锅水就行。”
她胳膊确实一点劲都没有,刚回来在浴室洗澡那次就很酸了,又经历几次,最后险些连撑都撑不住。
“好。”
梁序之应声去拿那只米色的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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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水烧开,厨房里也浮起淡白的热汽,因为空间过于狭小,两个人同时在里面显得非常拥挤,钟晚一回身就能碰到他的程度。
梁序之站在厨房门口,把灶台前的位置让给她。
钟晚从袋子里取出冰冻的馄饨,一颗颗丢进锅里,给旁边的计时器调了个时间,又从挂钩上拿了个小黄鸭造型的抓勺慢慢在锅里搅动。
梁序之一直凝视着她,视线随着她的手移动。
这公寓应该也是她精心收拾布置的,不论是厨房,还是外面的客厅,不大的空间添置了不少物件,到处都充满了温馨的生活气息。
越靠进她的生活,就越意识到从前那两年多他究竟错过和忽视了多少。
钟晚等锅里的水再次沸腾,把抓勺搁在一边的碗里,打算去冰箱里拿紫菜和虾皮调个汤底。
她一转身,就看见梁序之正盯着她看。
钟晚跟他对视两秒,隐约察觉到他眼神中的异样,有些莫名地笑问:“怎么了?”
梁序之不会同她细说那些或许复杂的想法,只是道:“需要帮忙吗。”
钟晚看了眼计时器上剩余的时间,微微抬眉:“要的。”
梁序之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
钟晚笑了下,几步走到他面前,抬起头看他:“要抱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