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哥儿被带回陈家,没什么胃口,晚饭也只扒拉了两口饭,便跑去堂屋跪着磕头。
陈家的堂屋里贴了一张老君像,是先前柳幺舅卖炭带回来的,陈舅公就将老君像贴在堂屋正中央的墙上,初一十五还会上香供奉。
云哥儿跪在老君像前虔诚地磕头,额头都磕到红肿了。
陈舅公见状,干脆点了三根香递给云哥儿,云哥儿恭恭敬敬地拜过老君像后,才踮着脚把香插到香炉中去。
晚上洗漱完后,几个孩子便被撵回屋中睡觉,毕竟明儿还得上学。
“云哥儿,你别哭啦……”
陈家和扭头望着躺在他身侧还在小声哭泣的赵云,安慰道。
“我……我担心我娘,我怕我没有娘了……”
云哥儿抬起手抹了一把泪,抽泣道。
“怎么会呢?牛婶儿在给你生弟弟妹妹呢,怎么会没有呢?”
林夏至翻了个身,一手枕在耳侧,侧躺着问道。
“狗娃他娘就是给狗娃生弟弟的时候没了,连带着肚里的娃娃也没了,然后狗娃他奶又给他爹娶了个媳妇……”
云哥儿嘴巴一扁,任由泪水滑落。
林夏至和陈家和一愣,想到黝黑瘦弱的狗娃,才十岁出头,天天背着个大背篓在村里打猪草、放鸭子、拖柴……
“狗娃他奶还在的时候,他那后娘装得对狗娃可好啦!后面狗娃他奶钻黄土去了,他后娘就变了个样……”
可不是变了个样吗?狗娃的后娘自己生的儿子当成金宝卵似的,他爹也更喜欢续弦生的这个小儿子,狗娃就变成了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还包揽了家里家外不少活计。
“明儿还要跟狗娃说一声这几天我不能教他认字了,我得守着我娘……要不明日你们帮我向先生告个假吧,我不放心我娘。”
云哥儿哭太久,喉咙都沙哑了,鼻子也被鼻涕堵住,说话也瓮声瓮气的。
二人帮忙应下,你一言我一语地跟云哥儿搭话聊到了深夜。
突然,屋外传来吱呀一声,是门被推开的声音,几声脚步传来,三人屏住呼吸,随即又听见了关门声和毛毛的叫声,呵斥声也传进屋里。
“是我爹!还有我娘……她们回来了!云哥儿……”
林夏至竖着耳朵一听,立马坐起身来,连忙唤云哥儿,扭头一看,云哥儿已经不在床上
吱呀一声,梢间的门被打开,云哥儿跑了出去。
“守义叔!几位婶子!我娘……”
云哥儿的脚步声也让提着灯笼的脚步一顿,几人一回头就看见孩子口红的双眼。
林夏至和陈家和也跑了出来,同样睡不着的林秋缘听见动静也跑出来。
几人中并不见何氏和陈氏的身影,林秋缘猜想二人应该是留在赵大匠帮忙了,她也很想知道牛婶儿到底什么情况。
柳芸娘摸了摸云哥儿的脑袋,牵起他的手,轻声安慰道,“云哥儿莫哭,你娘没事儿,还给你生了个小妹妹,走,婶儿带你去洗把脸,你好生睡一觉,明儿回家看你娘和妹妹去……”
林秋缘望着她娘的脸,觉得她娘的脸有些发白,心下一咯噔,牛婶儿的情况……估计有些不太好!
云哥儿被牵去灶房,柳芸娘从锅里打了还算有些热的热水,拧了帕子仔细给云哥儿擦了擦脸,交代了几句,才把他送回房去。
林夏至帮忙打着灯笼,三人回到屋里,云哥儿听闻他娘平安生产,也是长舒一口气,把心放在肚子里,被子一裹,很快也睡了过去。
……
“娘……牛婶儿真的没事儿吗?”
林秋缘被她娘抱起来又塞进被窝里,柳芸娘帮女儿和侄女掖好被子,正打算起身出去,冷不丁就听见女儿问了一句,起身的动作顿了顿。
柳芸娘半晌无语,林秋缘直直盯着她娘的脸,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不说别的,一是牛氏身子不大好,这一胎又怀的艰难;二是现在的医疗水平低下,卫生水平难以保证,且十里八乡只有一个大夫,连专业的接生婆都没有,多由家中的长辈担任这个角色;三是不管在什么时候,生孩子对于产妇来说本就不是件易事,轻则骨头重组、重则难产血崩……
林秋缘一直就对生孩子这件事很排斥和抗拒,尤其是以前闲着没事就看怀孕生子科普视频,从肚子涨成气球到生产难关,就没有哪一步是不吓人的。
“没事儿,就是……你牛婶儿有些大出血,亏得李大夫在,施针止住了,刚生出来的小妹妹也体弱,哼哼唧唧地不肯喝奶,你外婆和舅婆还在帮忙看着。乖,睡吧秋缘,明儿下学回来,再去看你牛婶儿和小妹妹。”
柳芸娘摸了摸女儿的脸蛋,她也不知为何,被女儿那双担忧的眸子盯着,鬼使神差地,她就把这些事儿都告诉了女儿……这种事,怎么能跟娃娃说呢?柳芸娘怕女儿吓到,连忙哄道。
“娘,我可以早上就去看吗?然后就从云哥儿家去学堂……”
林秋缘从被窝里伸出手握住她娘有些微凉的手,恳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