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志远一抬头,看见许孝君还老实站在银杏树下,等他放话才敢离开的样子。
他猛的想起这家人还有三分薄地靠近矿场,可他娘自从在县衙挨了两板子回来后,心气也没了,大有放弃那块地的意思。
许涣生是蹦跶的起劲,但他拿不出来一文钱,这个许孝君家就不一样了,曾经是能出八两银子迎娶苏三妹进门的,在许家湾也算高门大户了。
而他现在,缺的不正是银子吗?要到县衙办开采文书,说的轻巧,拿两个拳头去就办了吗?
他是有见识的人,知道自己每月挣这三两银子,实在屁都不是!
想到这里,掸了掸衣袍上见不到的灰尘,迈步出门。
一路上,见了很多人。
“曲镇长好!”
“齐掌柜好!”
……
“哎,秀才老爷。”
他扭头一看,是齐恒。
“你怎么在这里?”看见昔日的同窗,邓秀才还是要放下老爷的架子说两句话的。
“我在苏家祠堂……哎,你知道的混口饭吃,比不得邓兄你啊,后年就有机会考乡试了,前途远大。”齐恒挤眉弄眼道。
苏家祠堂?
邓志远立时来了兴趣。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齐兄,这儿备下一杯清茶,我们聊聊?”
“聊聊!”齐恒爽快答应。
作为一个老童生,他深知考秀才的艰难,更清楚和一个未来举人老爷保持交往的重要,正好他有兴趣,正好自己有内容。
两人在茶馆找了一个僻静处坐下来,拉开话题。
“你说什么?二两五的束修,你退她都不要?”邓志远惊到了。
快相当于自己一个月的收入了,这娼妇竟没放在眼里?
“可不?我现在就是担心人家有一天突然要把春曜弄走了,我就多收了人家两个学生的束修,还好意思舔着脸不退吗?”
说着,齐恒解释道:
“看样子,她一心想培养春曜,又投师无门……”
邓志远看对方的样子,今天根本就不是偶遇,而是故意在这里等着自己。
亏死了,干嘛要自己放下身段,掏银子请他喝茶?
应该是他请自己喝茶,还得看自己给不给面子!
一个没前途的老童生而已。
“照齐兄的意思……”他问。
“女人嘛,再风光,那也是为别人的儿子操劳。看这平乐镇……也就邓……邓兄你一个秀才,我想,她当初和你负气退亲,如今那口气只怕是早消了。你们毕竟有九年在一起的时光,现在她正好又缺先生,邓兄若是……若是……”齐恒感觉,想巴结人还真难。
但这两个人若真是因自己一句话好上了,那好处不敢想。
——“啪!”
邓志远一巴掌拍在茶桌上,怒目而视:
“好你个齐恒!枉你也生为读书人,风骨去哪了?”
让他去求休了自己的女人和解,也不是不可以,但那得在没人的地方悄悄进行。
这家伙刚刚才得知春曜想找先生的事,就迫不及待跑来找自己。
可见是一个嘴上不严的,别一会儿自己这边事还没成,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他堂堂秀才去跪求一个休弃自己的女子复合,却被遭到拒绝,那得丢多大的人?
“邓兄……啊不,秀才老爷 不要动怒。就当小的没有说过这话,茶钱小的给了。”齐恒说着,放了两枚铜钱在桌子上,人就要开溜。
“等等,还有没有规矩了?”邓志远起身,整了整衣袍,宽袖一甩双手负背长身而去。
齐恒在自己的下巴上狠狠来了一下,
“嘴贱!!”
说着,一屁股坐下去,心里暗骂:
“伪君子!你他娘骗人小姑娘一家养你读书的事,当人们都是瞎子聋子吗?”
可经他这一闹,邓志远去找地主婆的心思也没了。
他返回学堂,一路反复叮嘱自己,蛰伏蛰伏,要紧的事说三遍
不要露面,不要露面!
但他一定要搅得苏芉玉昼夜不安,才好现身,到时候一击必中。
——呵呵,原来这家伙如此看中孩子,难道就不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吗?
这个傻女人,什么时候才知道自重自爱呢?
那些年,心里只有自己,只有他邓家。
现在又只有她苏家的人。
她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好好活一回?
为他邓志远活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
可她现在一心为别人而奔忙的时候。他觉得好心疼啊。
学堂在平乐镇后面,偏偏被一条小溪隔开。
现在孩子们都在学堂里上学,这里清静的很,他这一路走来,心情就像这灿灿的溪水,一路起伏。
忽然,他听见一阵私语,声音缱绻气氛潋滟。
他第一个感觉,就像他当初和屈盈盈私混时的味道。
没想到,这平乐镇继他之后,还会有第二人?!
他可不想错过这样的好戏,毕竟他也才二十六岁,正当年华的时候。
偷看别人偷情,虽然比偷情更卑鄙,但他挡不住自己心中那份猎奇和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