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点，李洋开车跟在公司的小货车后面。
昨晚的本地新闻，李洋在群里看到了，看完之后，立刻给他老板夺命连环call，紧接着就是马不停蹄的去公司开会。最终决定不管怎么样，今天务必拉回一车鱼去，也就有了李洋直接带着货车来村里了。
李洋把车开到岔道口了，前面的小货车停了，李洋下车询问。
货车司机王师傅看着眼前的岔道旁边的候车亭：“导航到这里就结束了，这是新联村村口？”也没有看到房子啊。
李洋同样看着写着“新联村”的候车亭，又望着四周都是山，明显没有房子的痕迹，同样有点疑惑，但是：“我早上出门前给周老板打过电活，她说沿着这个岔道上坡，一路往前开个十分钟就能到了。”
得嘞，继续往前开。
而这头的周懿一家三口坐院子里正讨论卖鱼事情。周奶奶喝了一口茶，问周懿：“那什么私房菜的快到了吧？”
话音刚落，就听到外头马路上由远及近的车声，一会儿，车就停了。
周懿出院子一看，就看到一个青年从车上下来，穿着印有“姥姥家的菜”字样的工服。
周懿：好吧，这是说曹操曹操到啊。她赶紧上前问道：“是来买鱼的李老板吗？”
李洋眼前一亮，上来就握手：“不不不，不是老板，我就是个代表私房菜来买鱼的。”
王师傅此时也下车了，看着眼前眉眼精致，白到发光的女孩子，他用眼神示意李洋：这看着就不像是卖鱼的，这鱼真靠谱吗？
李洋并没有接到他的示意，他忙着跟周懿寒暄：“可算是找到了，这山路不好走啊……你家这院子建的可不错啊……”周爸也滚着轮椅出来了，“我们这山路啊确实不好走，李代表先进来喝口茶吧。”
新晋李·代表·洋：……
李洋连连摆手，“叔，喝茶不着急，我今天主要来看鱼的。你看，我们公司的小货车都拉上了。我老板昨天吃了你家的鱼，千叮咛万嘱咐，今天啊必须得买点回去。叔，我着急啊，要不我们现在就去鱼塘看鱼去。”
周爸这一听，哪有不应的，转头就跟周懿说：“一一，拿上渔网咱先去看鱼。”
周懿应声，这就叫上叔了，这个李代表挺自来熟，看来自己还有的学。
周爸话是这么说，心里却在嘀咕：这除了之前长期合作的批发商，谁家批发商第一次来就直接叫货车上门啊，这年轻人还是经事少，不够靠谱。一一以后找男朋友可不能找这样的，得找个稳重的……咳想远了。
几人来到鱼塘边上，李洋看着眼前的两个大鱼塘，感叹：“这两个鱼塘可真大啊。”
说到鱼塘，周爸很得意：“这鱼塘是市场刚放开的时候，我爸就挖了一个鱼塘养鱼了，后面我接手了又挖了一个。中间有段时间，鱼买不上钱，就随意投了点鱼苗。前几年龙虾好卖，我养的龙虾比附近几个村养的都好。”
“当然，我家鱼养的更好。你看看我家种的苏丹草，看着怎么样？”周爸说着，示意李洋看池塘旁边的草地。
池塘旁边的苏丹草地大部分长得有一米高，离池塘进的显然是刚割过不久，留下个矮头刚冒出嫩黄的叶子。这一片的苏丹草很绿，绿的发青，更别说早上下过雨，更显得苍翠欲滴，这一看就是喂鱼的好料子。
李洋看着这片草地，连连点头。
周爸看到之后，心情愈发高涨，那恨不得甩开拐杖，大干一场的架势让周懿频频侧目。
“咳咳……”周懿暗示她爸收敛点。不是周懿不想谈判，首先是周爸有经验，其次是前两次卖鱼，周爸没有什么体验感，这送上门的买卖，可不得让周爸好好发挥一下。
“李代表，我跟你说啊。我家鱼好吃，很重要的一个点就是不喂饲料，就喂这苏丹草。鱼肉清甜，跟野生的比不差什么。我家还有祖传的养鱼方法……”
周懿走到最前面，直接拿渔网捞鱼。
“你看这是黑鱼，这是我们之前卖的罗非鱼。这鱼塘里最多的是罗非鱼，有三四千条。”周懿把鱼网里的鱼拿给李洋看，周爸在旁边介绍。
李洋看着在渔网里活蹦乱跳，显得格外有力的鱼：“叔，你家的鱼确实养的好啊。”
周爸乐得直笑：“这鱼你们尝过没有，中午留下吃饭，我请你们吃一顿全鱼宴，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李洋想到昨天吃的酸菜鱼，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反应过来之后，觉得自己有点丢人，清了清喉咙，刚要说话就对上了周懿带笑的眼睛。
李洋干脆破罐破摔，“叔，这鱼确实好吃，我们私房菜做鱼一绝，昨天吃了两口，现在都馋得我流口水。”说到这，李洋有点不好意思：“叔，中午这饭是不能吃了，我等会买两条，我回家吃。我妈昨天买的都让我提店里去了，我爸还没有吃过呢，我得给我爸买两条尝尝。”
周爸听了大手一挥，“不用买，等会叔给你送两条。”说完又对上旁边眼巴巴的货车司机的眼神，“都有，都有。”
几人绕着池塘看来看去，不时揪点池塘边的小米草喂鱼，然后看着池塘的鱼争相抢草。
周懿捞了条两斤左右的鲫鱼，准备先回去煮点鱼汤。总不能不留饭还不让人尝尝鱼味，这很不符合他们老周家的待客之道啊，当然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不尝尝李代表怎么知道她家其他鱼味道更好。
周懿刚把鱼汤煮好，周爸几个就说说笑笑的回来了。“李代表，饭吃不了，可以喝口鱼汤。鱼汤应该煮好了。”
李洋闻言笑容更大了：“那感情好，我等会儿一定多喝两口。”说完，几个人准备从厨房去饭厅。
“汪汪汪……”
眼看着几人就要进厨房了，豆豆挡在厨房门口对着几人叫了起来。
李洋和司机师傅吓一跳，毕竟两条狗刚才也跟着去鱼塘了，瞧着就是不乱叫不咬人的好狗，这突然发作，实在是不明白这会它们叫什么。
周爸也有点疑惑，“豆豆，你往旁边站站，别挡着门口。”“汪汪汪……”豆豆不动。
周懿看着不明所以的几人，提示：“爸，你们看看毛毛。”
只见毛毛把脸盆咬到水龙头下，然后直起身体，用前肢打开水龙头，往脸盆里装了一点点水，然后自己跳到盆里，在盆里动了动自己的狗爪，然后再跳出来，对着几人汪汪叫了两声。
周懿的狗养的精细，连带着他的毛毛也是，所以周爸早已经见识过自家狗子爱干净，倒也很适应的拄着拐杖洗了洗手，然后在草地上擦了擦鞋。
而李洋二人已经看懵了。不是，这狗子是成精了吧？不是说建国后动物不能成精吗？话又说回来，狗都知道洗脚，他们却……
但是吧被成精的狗教育了，好像也不是那么的丢人，这么一想李洋二人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李洋低头看了看自己明显黏着泥的皮鞋，尴尬的笑了笑：“哈哈，你们家狗真聪明，知道出了门得洗脚。”说完学着周爸洗手也在草地上擦鞋。
周懿很淡定地挨个摸了两只狗的狗头：“这很正常，金毛相当于七八岁的小朋友，见大人怎么做，它就会学的。真乖，奖励豆豆毛毛也喝鱼汤，去拿碗过来。”
啊这……刚才示范的不是金毛吧？中华田园犬他还是认识的。
然而不重要了。
空气中已经开始弥漫鱼汤的鲜香了，王师傅没有吃过老周家的鱼，又在旁边听了一上午，闻着这鱼香，恨不得赶紧坐下尝两口。
王师傅看着周奶奶坐下了，自己赶紧找个位置坐下，抬头看着李洋和周爸还没有落座，顿时不好意思，暗恨自己太心急了，给公司丢脸。又噌的站起来，这动静让本来没有注意到他的周爸两人，顿时看了过来。
王师傅挠挠头，一张憨厚老实的脸红了，脱口而出：“叔，这鱼汤闻着是真香……”完了，觉得自己更丢人了。
周奶奶就爱听别人夸自己家的鱼，一听笑眯了眼，赶紧招呼大家都坐下喝汤。
喝了口鱼汤，李洋想讲两句客套话，抬头一看，大家都在低头喝汤，顿时歇了说话的心思。不过，到口的鱼汤也让他顾不得说话了。这老板家鲫鱼汤，又鲜又香，喝完嘴巴里还有淡淡的甜味，怎么比昨天大厨做的还好吃，吸溜……
酒足饭饱之后，咳…没有酒也没有饭，喝完鱼汤之后，一群人坐在院子里商量卖鱼的事情。
周爸喝了口茶：“小李啊，我家鱼好吃，你刚才也尝到了。罗非鱼的价格你也知道，批发的话23一斤，其他鱼就不区分了48一斤。鱼塘大概还有七八千的鱼，去掉我家散卖的，也有七千条，你们公司打算买多少？”
李洋放下杯子：“叔，我也不搞那些虚的，鱼今天是一定要买的，就是这个数量我还得再请示一下老板。”
“当然当然，你先跟老板说说。”
李洋走到院子边上开始给他老板打电话。
过了一会儿，他回到座位坐下：“叔，我们都敞开来说。除去你家要卖的，我们公司打算把鱼塘剩的鱼都包了。我们公司给的价格罗非鱼是20，其他鱼40一斤。叔你看，成不？”
这个价格的鱼，不能说很贵，但是这个价格加上这个数量那确实不少了，而且公司的私房菜馆也不是专卖鱼的。老板一口咬定要买七千条，李洋只能竭尽全力给公司争取最大的优惠。
周爸还以为李洋公司顶天了买个两三千条，现在听到七千条，立刻拿出专业的扯皮架势：“小李啊，李代表，这么好吃的鱼，我养了快两年，养殖是要花大价钱，你这个价格啊，我勉强保本啊！”
“我敢保证，这别人家养的鱼，卖的便宜的没有我家的好吃，好吃的比我家更贵。这样，我们各退一步，鱼都便宜一块钱，罗非鱼22，其他鱼47，可不能再少了！”
生意人嘛，这话说出来也就听听，这价格没有到李洋公司的心理价位，还得再磨磨价。
李洋叹气：“叔，你看我们公司上门来取货，都不需要你拉到市里，你这就省了一大笔钱，你给的这个价格还不够公道啊。”
双方就这个价格，你来我往的砍刀又回血，最终砍到了双方的心理价位，罗非鱼22一斤，其他鱼45一斤，皆大欢喜。
李洋志得意满地喝了口茶：“那就这个价格。叔，你看，咱现在签个合同，交了定金，就去捞鱼。”
关于签合同这事，来之前就有老员工提示李洋，公司早些年发生的几起毁约事件。有些农村人办事只能看到眼前的蝇头小利，从不考虑持续发展，口头约定毁约的大有人在，谈好价格签约时又涨价的也不是没有。
之前公司就有买酸菜，前脚谈好价格，后脚就毁约，还直接把酸菜卖给了对家，因为没有签合同，公司除了窝火，啥补偿都没有。你说卖酸菜的不讲诚信走不远？那年刚好爆出酸菜事件，那家酸菜因为没别的有问题，生意更好了。
因此，李洋这次来，便携打印机都带上了，就等着谈好价格之后，公司发来合同签下来。
想到这里，李洋去车上把打印机拿来，公司已经把合同发过来了。
李洋打印好合同，递给周爸：“叔，这合同你看看。”
周懿也拿到一份合同，鱼长得比较匀称，一条鱼大概在两斤到三斤半，七千条鱼可不少钱，定金是30万，尾款等全部鱼收到再给。
签完合同之后，李洋表示今天要捞七八百条鱼回去。
王师傅看着大家准备去捞鱼了，站了起来，搓了搓手：“那个……叔……那什么，这个批发价我能不能买几条？”
怎么说呢，虽然没有想好买多少条，但是公司批发价都谈好了。这么好吃的鱼，自己不买几条，感觉这波就亏了。
面对这种要求，周爸不可能不同意。虽然说卖出去了七千条鱼，但是抛开长得小一点的鱼不算，那也还剩不少，现在能消耗一点是一点。这三瓜两枣的确实不挣什么钱，但是也不用拉菜市场去啊。
签完合同，一群人捞鱼去。其实卖鱼应该是把鱼塘抽干的，但是现在不是一次性全捞完，鱼塘里的鱼也多，多捞几次就能凑够了。而且，周懿总觉得这些鱼比较傻，好捞。
捞鱼的主力是周懿，李洋和王师傅就是玩玩，当然就是他们能干也不能让他们干啊，所以周爸还叫了周二华来帮忙。
一阵忙碌之后，鱼捞好了。
周二华一脸怀疑：“这个鱼这么运，没有问题吧？”
王师傅闻言，笑了：“叔，这个车是我们公司专门拉生鲜的车，可以给鱼供氧，保证拉到市区它还是活蹦乱跳的。”
一旁的周懿就没有这个担心了，这些鱼一直在吸收灵气，别说有供氧，就是没有供氧，它也能活蹦乱跳到市区去。
李洋拿着一张签收单：“叔这个单你签一下，800条鱼，100罗非鱼，一共2405斤，这个单到时候和尾款一起结算。”
这次来买鱼，李洋觉得自己真的赚大了。给公司找到好食材，回去就可以升职加薪，还免费得了两条鱼，心情真是美滋滋。
等周爸签完字，李洋接着说：“我刚才买了3条鱼，王师傅买了8条鱼，一共954块钱。我已经把钱微信发到周老板那了。下次再来捞鱼，公司一定会提前跟您说的。”
几个人目送着他们开车走了。
周爸觉得松了一口气：“这鱼总算是卖出去了，这些鱼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吃的越来越多，那草都快不够喂了。二华，等会儿你提一条回去尝尝。”
周二华还在思考李洋说的话，我滴个乖乖！11条鱼954块钱，那不就是一条鱼八十几块钱？
不过周二华是个有分寸还靠谱的人，虽然觉得这鱼贵，但是也不会说什么。他之前每次来帮忙从不多问，也不会打听卖了多少钱。
本来村里面你给我帮忙，我给你帮忙，算不得什么大事，他今天来帮周爸的忙，周爸给他条鱼也正常的很。但是看了周爸的鱼卖得贵，他就帮忙了这么一会儿，还真不敢要，“不用不用，我这也没有帮什么，还收你一条鱼，多亏心啊。再说，你这鱼是拿来卖钱的……”
周爸把轮椅滚到周二华旁边，“你可别不敢收。你看我现在这情况，人公司下次来捞鱼，我还得靠你帮衬一下。你不收，我下次可不敢叫你了。”
两个人在路边推让了几回，周懿看着怪有意思的。
还是周奶奶一锤定音，“这鱼二华你就拿回去尝尝，你下次就是想用钱买，那也没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