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清那天到底看了多久的锦鲤了。
那些被喂养得很富态的小家伙, 身子看着圆滚滚的,似乎很笨重,争夺起食物的身姿却异常迅猛, 你争我赶,谁也不让谁。
江彩芙继续拍照, 拍涟漪迭起的明净湖面, 拍鲜活灵动的游鱼,拍对岸千奇百怪的石景……然后,不由自主的, 镜头发生了偏移。
倚在亭台的青年无声入境, 他的侧脸被霞光勾勒出浅金的轮廓,低垂的眉眼昳丽而沉静,纤长而白皙的脖颈隐隐透出青色的血管, 无一不在诱惑着江彩芙按下快门键。
但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映照出来的景象,指尖悬在半空, 迟迟没能真的按下去。
直到他撩起眼皮望过来,似是透过镜头与她对视。
“还在拍鱼?”
他满脸的不理解,又去看那些挤挨在一起的鱼群,始终觉得它们胖乎乎的看起来很蠢, 根本不值得她花那么多心思在上面, “也没有很漂亮啊, 有什么好拍的?”
“就是突然很想拍照啊。”江彩芙动了动手指, 将屏幕中的画面不断放大,“除了湖里的鱼, 也没什么风景能让我拍啊……总不能拍你吧?”
他倏地挑高眉, 心里有些别扭, 很想问她是不是一早就存着要拍他的心思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
但总觉得这话说出口以后, 他又会得到她诧异的注目以及‘你好自恋’的评价,显得自己多自作多情一样。
他的嘴角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是调整着坐姿,正面对着她,双手撑在两端,耸立的锁骨线条平直,形成的凹槽似乎能盛一捧水。
他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她的镜头,又像是在注视她的脸颊,脸上的表情平和而静谧,无风也无晴。
“你可以拍你自己啊。”他冷不丁地说,“拍出来总比一群鱼好看。”
江彩芙笑着拒绝了他的建议,“我的相册里,自拍多得都要放不下了。”
她终于放下手机,不再对准什么美景。
“是吗?那你也挺自恋的啊,给自己拍那么多照片。”被她说了好几次自恋,乔郁免终于找到机会反击她了。
她轻点着头,并不反驳,“是啊,我是挺自信的。”
明明他说的是‘自恋’,到她嘴里就变成更褒义的‘自信’了。
乔郁免撇了撇嘴,“你可真能偷换概念。”
“不是‘偷’换,是光明正大地换概念。”江彩芙乐呵呵地回道。
她把脑袋搭在一旁的檐柱上,笑吟吟的脸颊淌映着逐渐暗淡下的霞光,像是铺着细碎的金箔,随着她漫不经心地垂眸,眼皮点缀的液体眼影折射出湿润又璀璨的夺目光芒,惹眼极了。
她今天的妆感并不浓,但也说不上淡。
两颊和鼻尖用毛绒绒的点彩刷打着圈扫了一遍,呈现出来的雾面妆效让她的脸看起来像一颗毛绒绒的蜜桃。
眼影看着要复杂得多,是用低饱和度的杏色大面积铺开,再晕染出鲜亮的桃红以及脆嫩的绿,然后用刀锋刷沾取薄荷蓝的眼影勾勒出眼窝的轮廓,最后随意的用指腹将爆闪的液体眼影抹在了最中央,呈现出清透与浓郁相互冲撞的美感。
乔郁免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又一眼,思维完全不受控制的想起了Laurent Parcelier的一幅画:
午后的柔金日光穿透藤蔓交织的间隙斜斜撒映,在地面与精巧的桌椅上投射出一片薄荷感的朦胧光晕,窗台边的绿植郁郁葱葱,在光照下呈现出深浅不一的绿意,叶片与花瓣纷纷扬扬的洒落,在地面混杂交错,斑驳陆离又相映成趣,让人眼前一亮又一亮。
他直勾勾地盯着江彩芙,丝毫不加掩饰地盯了好久,直到她无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我的妆花了吗?”
“不是。”他拧起眉,表情忽而变得有些奇怪,吞吞吐吐地说道,“你...你的妆看起来好像一幅油画。”
江彩芙:?
时至今日,她终于对乔郁免隶属于油画专业而有了更深层次的实感,别的人都是说她的妆容精致时髦,这货给她的点评就是很像油画。
该不会下一秒就要开始和她聊艺术,从讲解那副画的内涵进而延伸到画家个人的生平,长篇大论的输出一通后再莫名其妙地大谈特谈自己的画作吧?
她瞬间警铃大作,面上却不露任何破绽地笑道,“是吗?我就当你夸我妆画得好了。”
乔郁免认真地点点头,“确实画得很好看,色彩也搭配得很妙。”
江彩芙笑着点头,又静静地等了片刻,发现他当真闭嘴没有下文以后,有些意外地挑眉。
嗯?就没话了?
不再卖弄点自己的学识?
所以……是真的不想教会她点什么吗?
她在心里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被恭维到的飘飘然,“嘿嘿,其实就是随便在眼影盘里挑了几个颜色,没想到最后画出来效果还挺好的。”
她举起手机点开前置摄像头,换着角度欣赏自己的眼妆。
无论是哑光眼影的完美晕染,还是液体眼影在阳光下的碎闪,亦或是睫毛的卷翘度和眼线的干脆利落,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完美无瑕!
对面的乔郁免眼看着她突然举着手机对着自己一顿咔咔自拍,有点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但看着她俏丽的眉眼染上绵绵不绝的雀跃,又莫名觉得这种悄然跃上心头的奇妙滋味不算太坏。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放下手机,兴致勃勃地问他,“对了,你说的那副油画,叫什么名字啊?我想看看是什么样的。”
乔郁免耸了一下肩,“我也不知道它有没有名字,只记得好像是《Le Drole de monde》这张专辑里的。”
他低头点开自己的手机,在搜索引擎搜出了那张画,伸手给江彩芙看了看,“喏,就是这副。”
两人隔得有点远,他的手机屏幕也不大,江彩芙望过去,只觉得视野跃入一片明亮斑斓的色点。
她往前凑了凑,乔郁免又朝她扬了扬手机,似是在示意她直接把手机接过去,于是她抬眼看了眼乔郁免的神色,试探性地伸手去接。
下一秒,他的手机稳稳当当地落入了江彩芙的掌心。
这下,她手上就有两个手机了。
也是这时候她才发现,乔郁免的手机和自己的居然同款同型号……但为什么她会觉得他的手机触感不一样呢?
默默摒除不合时宜的杂念,她专心看向他手机里的那副画,登时眼前一亮。
好绚丽又和谐的光影。
她一向没什么艺术细胞,对各种画作也没什么鉴赏的能力,因此就算是内心受到触动,也只会简单直接地感慨一声,“好看!画得真好!”
然后就听见乔郁免轻轻地笑了笑。
微弱到让人难以捕获的笑声,轻飘飘的融入江彩芙的耳膜。
她闻声抬头,以为会看到他略带嘲弄的笑眼,但意外的,他投来的注视很……温和?具体的她也说不上来,但绝谈不上是恶意的。
“看完了吗?”他伸出手,“看完就把手机还我吧。”
江彩芙哦哦一声,连忙把手机递了过去,交接过程中,他们的指尖似乎有一瞬间相触,稍纵即逝的一个极为短暂的节点,但她清晰地感知到了他温凉又柔软的指腹。
把手缩回来以后,她罕见的感到有几分词穷。
像是一下就失去了能和人正常聊天的能力,混乱的思绪中抽不出一条能顺利展开的话题。
但乔郁免依然很自在,接过手机后也没看一下,随意地攥在手里,然后扭过头,闲适地观赏湖中的锦鲤。
她看了他几眼,就低下头,盯起了自己晃动的脚尖。
是不是不该继续待在这里了?
这种念头堪堪冒了出来,就被某种微不可查的力量按了回去。
她清了下嗓子,用轻松又随意的口吻问道,“感觉你在这看了很久的湖了……是想把这些景色记住,然后画下来吗?”
他像是叹了口气,皱起眉有些怅然的样子,“看腻了的,没什么好画的。”
江彩芙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对他突然低落下来的情绪有些不解,“是...最近没有画画的灵感吗?”
“没灵感才是常态。”他撑起下巴,脑袋歪向湖面那侧,“偶尔来了点灵感,那才叫稀罕。”
江彩芙有点想笑,但忍住了,“所以你经常会在画板前坐上大半天,但是最后什么都画不出来吗?”
“倒也不是。”他语气平静,却又隐含着丝丝难以名状的崩溃,“一般是画到一半,就觉得哪哪看着都不对,然后就再也画不下去了。”
江彩芙低下头,努力抑制住想要扬起的嘴角。
乔郁免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幸灾乐祸表现得太明显了吧。”
“是吗?”她装作很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嘴硬道,“没有吧?”
他收回目光,“也就骗骗你自己。”
江彩芙被他这句话逗得眼睛都笑眯起来了,嘴上却还倔强地否认道,“说了没有就没有。”
“……你摸摸自个儿的嘴角,不是在笑难道还能是在哭吗?”
他的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话语中的个人情绪也很浅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再确凿不过的现实,而不是在控诉她的睁眼说瞎话。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江彩芙才觉得他说出的话配上他的神态和语气,有种说不上来的诙谐感,像是猝不及防地听了个冷笑话,而她又刚好对上了那个脑电波。
“是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太搞笑了。”江彩芙不再压抑自己,痛痛快快地笑出声。
受不了,这人也太有意思了吧。
真是对不起那张又冷又拽的脸。
看着她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乔郁免一脸的怀疑人生。
他刚才说的那句话有那么好笑吗?
这人的笑点低过头了吧?
他有些羞恼,却又不知道怎样才能制止她,踌躇一番,也只能咕哝出一声,“这有什么好笑的?”
毫无威慑力。
起码江彩芙没把他的这句话放在眼里,依然在笑,直到笑得腮帮子有点酸了,才擦了擦眼角的泪,“咳,好的,不笑了。”
乔郁免眯了眯眼睛,很轻地哼了一声,向她表达不满。
然后低头,干脆把剩下的鱼食都撒进了湖里。
锦鲤击撞水面的叮叮咚咚的交响乐又重新奏起来。
乔郁免拍了拍手,刚好看到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一条微信消息跳出来。
“我们回去吧,林宥宇要切蛋糕了。”
“这么早啊?”
江彩芙起身拍了拍裤子,“我还以为要等到天黑。”
“你们住校的不是都有门禁么?聚会早点结束你们也能早点回去。”乔郁免看着手机,百无聊赖道,“我也能早点回去上课。”
江彩芙:?
江彩芙:“上课?你还要上什么课啊?”
他回道:“报了门管乐课,有空就会去练,快一个月了。”
“萨克斯吗?”
“不,那个早吹腻了。”
“那是什么?”
乔郁免却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案,而是忽然侧过头来看向她,沉默盯梢片刻,才在她困惑不解的目光下缓缓起唇,“唢呐。”
江彩芙乍然一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双手无意识地挥舞起来,看着有种说不出的滑稽。
“唢呐?是我知道的那个唢呐吗?白事上会吹奏的那种……?”
“嗯,唢呐也算是管乐中的一种啊。”
“真的假的啊……”
江彩芙还是不敢相信,她望着乔郁免那张骄矜的脸,实在想象不出来他吹唢呐会是什么样子的。
……还挺想看看的是怎么回事?
“真看不出来你会学那个,和你的气质一点都不搭啊。”她由衷说道。
“我的气质?”他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我什么气质?”
江彩芙认真打量了他一会儿,郑重其事道,“看起来很适合弹钢琴的气质。”
乔郁免:“……”
他默默把脑袋扭到一边。
还以为能得到什么正经的答案呢,结果是这么抽象的形容。
江彩芙不好意思地笑笑,也觉得自己的答案挺让人无语的。
“欸,那你除了钢琴和萨克斯,还有新学的唢呐,还会别的什么乐器吗?”
“小提琴吧。”
“哇,真是多才多艺——”她惊呼起来,语调其实是有些夸张的,看起来很像是在哄幼儿园的小孩子。
但显然,乔郁免对她言语中不加掩饰的夸赞极为受用,唇角勾起的弧度都有了不小的变化。
然而下一秒,她就话锋一转,“真想不到你吹唢呐会是什么样子啊……我以后有可能会看到吗?你吹唢呐。”
“没可能。”他立刻接话,声线是毫无波澜的冷淡,随即他停顿下来,又看向江彩芙,默了数秒后,才在她明显失望下来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说道,“因为我学的根本就不是唢呐。”
江彩芙:???
她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但她紧盯着他的视线并没有错过他眼神中一闪而逝的戏谑笑意,于是她张了张嘴,恍然道,“——所以是我被你被耍了?”
乔郁免不置可否,算是默认。
江彩芙便自顾自地笑了笑,并没有感受到被耍弄的恼怒,反而觉得很有意思。
她笑眼弯弯,“你个浓眉大眼的看起来那么正直,扯起谎来还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啊。”
乔郁免也跟着笑了笑,不知道是因为成功骗到她的成就感,还是因为她说的这句话。
他的睫毛轻轻垂下,本就微扬的眼尾缓缓翘起,眼底漾开一片笑澜,有别于平日那种营业性质的假笑或是嘲讽人时的讥笑,而是带了点孩子气,又糅杂了几分恶作剧得逞后的快意。
“其实是在学双簧管。”
是江彩芙听着很陌生的一门乐器。
她又一次打开搜索引擎,在网页点开双簧管的图片仔细看了看。
“这个学着难吗?我好像还没在现实里听人吹过这个。”
“吹久了就头晕脑胀的,嘴还累。”
“哈哈,是吗?听起来好辛苦。”
江彩芙笑吟吟地点开一个双簧管独奏的视频,听了一会儿,说,“还挺好听的。”
“你有兴趣?”乔郁免瞥她一眼,真诚地建议道,“有兴趣的话你也可以去学一下,学完就没兴趣了。”
江彩芙噗嗤一声笑出来,连忙道,“不了,我只想听现成的,可没那闲工夫去学。”
从花园一路走过来,粉橙色的霞光彻底黯淡下来,暮色四合,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扭曲,最后交叠融合在一起。
随着日光一起被暮色燃烧殆尽的,似乎还有乔郁免轻松的好心情。
在踏入熙攘喧闹的别墅大厅后,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眉头紧锁成一个明显的川字,浑身散发着抗拒营业的不耐烦。
看得江彩芙目瞪口呆,差点以为他是彻底换了个人。
尤其是后来,有几个她不认识的男生朝乔郁免走来搭话,他周身的烦躁和不耐简直浓稠到要化成水从他身体里渗出来了。
和半小时前,在湖边和她说笑的乔郁免简直判若两人。
他面如沉水地和那几个人寒暄了几句,在林宥宇过来解围后,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诶?你俩咋凑一块儿了?”
林宥宇刚开始看到他们并肩走进来,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少管。”乔郁免捏了捏眉心,浑身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死意,“不是要切蛋糕了吗?快点吧,我想回去了。”
林宥宇知道他最烦待在人多的地方,忙不迭地点头,“行行行,吃完蛋糕就放你回去了好吧?”
乔郁免嗯了声,被林宥宇推着往大厅中央走了两步后,又回头朝江彩芙抬手,小幅度挥了挥,“走了,拜。”
江彩芙本来都抬脚走向自己原来打扑克的那个位置了,见他猛不丁地回过头,还有点懵。
“哦哦,拜拜。”她一脸没反应过来的表情,呆了两秒,就去找自己新认识的朋友了。
林宥宇订的是个十层的蛋糕塔,他当然不会兢兢业业的把每个蛋糕都切开,就只切了最顶端的那个,然后把切好的蛋糕分给了几个最要好的朋友,剩下的那些蛋糕,多的是人帮忙切。
大厅的某个角落,还是原来的那张桌子,江彩芙和同学重新开了一把牌,胆战心惊地掀开牌面后,她脸上的凝重霎时一扫而空。
终于转运了!
“哇哦,看来江彩芙这把要赢啊。”有个女生瞧见她毫不遮掩的喜色,揶揄道,“否极泰来喽。”
江彩芙轻咳一声,故作谦虚道,“一般吧。”
她吃了口分到的生日蛋糕,喜悦的情绪被填入充足的糖分,无限膨胀起来。
几分钟后,她果然毫无悬念的赢下了这一局。
“厉害厉害,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几个女生笑着揶揄江彩芙几句,开始洗牌,然后讨论接下来的安排。
“所以我们还要继续打牌吗?”
“再打两把呗?然后我想去泳池那边玩。”
“诶?那里都是男的在吧?”
“不啊,我说的是天台的泳池,那里只让女生进的,你们不知道吗?”
“不知道……虽然没带泳衣,但是我想去看看!”
“好啊。”最先提议去游泳池的女生又看向江彩芙,笑眯眯地问她,“你要一起去不?”
江彩芙打了个哈欠,摇头道,“我有点困了,打算过会儿就走了。”
“是吗?真可惜……对了,我们是不是还没加好友啊?都加一个吧!”
虽然不确定以后还会不会再见面,但起码她们今天在一起玩得还算愉快,所以江彩芙没什么犹豫的就和她们交换了联系方式。
几口吃完了生日蛋糕,江彩芙擦了擦嘴,把几个新加的好友都打上了备注。
然后,她鬼使神差地望向大厅中央被簇拥起来的寿星…旁边的乔郁免。
有点后悔没在湖边就问他要联系方式。
但如果她要了,他就会给吗?
江彩芙不是很确定,索性不再去想。
她支着下巴,看着人群中央的乔郁免黑着一张脸被身边嬉皮笑脸的男生抹了一脸的蛋糕,越看越觉得好笑。
他顶着一脸的奶油,脸色难看得不行,瞪着往他脸上糊奶油的那人,眼神凶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起鲨人。
偏偏罪魁祸首还无知无觉,继续和另一边的林宥宇嘻嘻哈哈,完全没看到他的臭脸。
江彩芙看热闹不嫌事大地举起手机,把镜头拉近再拉近。
虽然他说过很讨厌被偷拍,但她现在不是还没按快门么?就拉近画面看看总行吧?
这样想着,她更加理直气壮地戳戳屏幕,让镜头对焦。
上一秒还有些模糊的画面骤然清晰起来。
镜头下的乔郁免拿起湿巾擦脸,彩色的奶油刚被擦走,身旁的人又立刻在他的鼻头点了一下,留下一坨白色的奶油。
乔郁免嫌弃地把人一推,另抽了几张纸继续擦脸,然后,他的动作倏而顿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忽然把脑袋转向某处,遥远却锐利的目光精准无比地落在江彩芙的身上。
手机抓取到的画面里,他似是出于惊讶而挑高了一侧的眉骨,随后有些严肃地眯起了眼睛,原本黑而亮的眸子,随着逐渐失焦的镜头而变得雾蒙蒙的。
隔着镜头对视上的那一刹那,江彩芙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周遭人声鼎沸,但一切都和江彩芙没有关系了。
在一阵猝不及防的耳鸣中,她似乎是怔愣了许久,又似乎只是呆滞了一两个眨眼的时间——
总之,等回过神来以后,她已经完成了面无表情地放下手机,然后若无其事地背过身去,捧着一碟吃完的蛋糕用叉子去剐上面剩下的奶油,最后机械地塞进嘴里这一系列看似平静的小动作了。
绵软的奶油在舌尖扩散开来,甜腻的味道像是蘑菇云蓦的在味蕾爆开,炸得江彩芙竟有些晕眩。
偷看被抓包了。
有点…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