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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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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袅衣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只落水的赤貂便从池子中探出头,齿间叼咬着刚才落下的那一张帕子,迅速地勾着藤蔓爬至她的面前。

“吱吱。”

它叫了一声,将口中的帕子挂在她的手指上,转身便沿着庑廊快速消失。

这是何意?

唐袅衣唇微抿垂下眼睫,白皙的指尖捏紧尚在滴水的帕子。

想扔又担忧被季则尘看见。

她抬起头,发现原本立在窗前的青年,也折身拾步隐入房内,窗沿只余下垂落在藤蔓上的花。

最后唐袅衣仔细地把湿漉漉的帕子拧干,随手在纤细的皓腕上系上。

不再逗留此地,她转身沿着庑廊往江曦院缓步走去。

季老夫人只有两女,当年尤其钟爱幼女,得知女儿远嫁南江最后只留下一个女儿,更是亲自派人接过来的。

所以她住所是单独的院子,院中的一名负责衣食起居的侍女夏笑,也是她亲自去外面挑选的。

知晓她喜爱奇花异草,季老夫人便命人在江曦院内栽种了不少的花草。

每每至春时两米高的墙上,便爬满了大簇的凌霄花,灿烂得呈颓靡美态。

唐袅衣跨进院子便看见夏笑蹲在墙根,正用小铁锹松土。

夏笑听见脚步声,抬头见是她回来了,忙对招呼道:“姑娘回来得刚好,快来帮我瞧瞧,昨日二公子去绵山带回来的花种子,听说长得很快,但我不知道种在这里合不合适。”

唐袅衣熟练地卷起袖子,扯下发髻上的发带将宽大的袖子束在颈项上,然后撩起裙摆蹲过去。

看了眼种子,唐袅衣摇摇头:“凌霄花很霸道,寻常脆弱的花根本就抢不过它,所以不能挨得太近了。”

夏笑知晓她对这些深有研究,忙追问:“这种也是牵藤的,不种在墙角,那种在什么地方?”

唐袅衣拍了拍染泥土的手,环顾四周,最后指了指不远处夏季平素用来小憩的凉室。

“种在窗下那吧,到时牵藤绕上窗户,夏季休憩醒来时观见绿植刚好可以缓解眼中酸涩,花开在窗也是一片美景。”

“是哎。”夏笑拍了拍头,笑道:“还是姑娘细心,我只顾着如何安置,却忘记了藤蔓也可以爬上窗户,这样不用与凌霄花争地盘了。”

唐袅衣笑了笑。

以前最爱看的并非是话本子,而是一些有关林园美学的书。

父亲在工部任职过,修缮皇宫园林,耳濡目染之下她对此还算精通。

现在季府不少地方的陈设、布局,都有她的参与,府上不少人也都喜欢问她。

与夏笑两人把花刚栽下不久,季二公子身边的小厮提着大小包东西送至门口。

季二公子,季玉山,原著中女配的爱慕之人,频繁做出不少坏事,便是因为想要替情郎所谋。

她来季府后与嫡系季玉山、季阿厝等人相交甚好,两人对她亦是十分宠溺,但凡有好的东西皆送往江曦院。

季玉山身边的小厮说道:“表小姐,二公子知道您前段时日说想要的丹蔻,这次二公子去柳州府买了上好的丹蔻膏,刚一回府便特地命小的给您回来。”

夏笑上前接过,交到唐袅衣的手上。

唐袅衣适当地娇羞垂首,抿唇浅笑,唇角梨涡浅显露出甜意:“替我多谢二表哥。”

那小厮见她脸上的欢喜,转头又拆开油纸包裹的鲜花糕给夏笑:“这是你的,二公子吩咐道此前听表小姐提及过,身边的夏笑姑娘念叨想吃,二公子特地吩咐人给来送给夏笑姑娘的。”

夏笑没料到自己竟也有,亦是惊喜地欠身行礼后接过来,捧着糕点道:“奴婢多谢二公子。”

那下人送完东西便离去了。

待人走后,夏笑转头一脸揶揄地道:“二公子待小姐真真好,这样的郎君可难寻。”

“虽然二公子对待下人一向温和有礼,但唯独对江曦院,尤其是小姐,这些年虽一直在外,但自打回来后,但凡是有什么好物都一股脑地派人送来。”夏笑如数家珍地说着。

此时听夏笑如此说,唐袅衣捏着手中的绢帕掩住唇角,美眸中的期盼如春水般轻荡。

其实季玉山只是见她丧失双亲,而对她心生怜悯,这才多了几分宠爱,并非是男女之情的喜欢。

而这份喜爱刚好可以让她,完成了女配爱慕季玉山的原剧情。

所以在外她都真心将季玉山当做哥哥,在夏笑的面前才会装出爱慕季玉山,毕竟女配爱慕二表哥只有她一人知道并不算。

夏笑捧着糕点,满脸羡慕道:“二公子对小姐真是情深似海,看得羡煞旁人,要是我也能有二公子这样的表哥就好了。”

唐袅衣见她还揶揄,作势要打她,“好了,好了再说我要恼了。”

“好,不说了不说了。”夏笑一边点头,一边往嘴里塞鲜花糕,香甜软糯的糕点让她眼都眯了起来。

在外面沾了一身尘埃,唐袅衣便让夏笑去命后院的人烧水抬来。

夏笑忙不迭地咽下糕点,脚程匆匆地出了江曦院。

沐浴时,唐袅衣仔细地回想了下梦中的剧情。

从一年前便频繁梦见一个,看不见面容的女子,与两个男人的爱恨纠葛。

男主陆朝央当年下南江被人刺杀,落难被女主所救,而对女主情根深种。

女主本是救了个人,没想到会遇见病态的疯子,不断被豪夺。

只要女主所在乎的人都被男主杀了,疯狂的占有欲让她这个旁观者都心生惧怕。

为了逃离男主的身边,她被一个苗疆少年救下,莫名爱上了救她的少年。

可好景不长,两人正要成亲当日,女主发现自己并不爱那苗疆少年,是被苗疆少年下了蛊,而他也只想用她来炼成药人养蛊。

后来女主拖着即将要毒发的身体,从苗疆少年的身边逃走,辗转间不断躲着两个疯子。

女主没逃多久又被人抓走,献给了与男主的死对头季则尘。

本以为世人称赞的‘男菩萨’会是个好人,谁知他也是个变态,想要将女主炼制成傀儡。

总之,这本话本中全员不是变态便是疯子,没有一个正常人。

唐袅衣幽幽地叹息,从水雾缭绕中起身,取下挂在木架上的衣裙,裹住曼妙的身子。

沐浴完后两人在抱厦小室中,夏笑拿着毛帕子替她绞湿漉漉的长发。

忽然,夏笑想起了什么道:“小姐,之前外面每月送花种子进来的下人,不知道府上规矩,也不知道小姐对合欢花有敏症,送了一盆合欢花进江曦院,我本是用破布包得严实放在墙角,想让阿厝小姐院中的顺子带出去。”

夏笑擦着少女柔软如堆鸦的长发,小声地抱怨:“谁知道是哪个混账,等我去看的时候,竟然将合欢打开了。”

闻言,唐袅衣低垂着眼睫眨了眨,软笔上的丹蔻汁滴在白纸上,有些心虚。

她就是那个混账。

在季府虽植被种类甚多,但却无人敢栽种合欢花,且,季府也不允许出现有关合欢花之类的物什。

季府众人皆知季则尘对合欢花有应激敏症,但凡沾染一点便会呼吸急促,浑身发烫,严重些说不定会休克窒息。

昨夜是她发现墙角有合欢花,就悄悄遮住口鼻,忍着可能会过敏的风险,将合欢花全都用绢帕包裹。

本想着白日放去澜园的那座假山石上,好完成陷害的剧情,也不至于让他真的触碰到这些合欢花。

可她昨夜实在睡得太晚了,今儿早上醒来便昏昏欲睡着外出,没走几步犯困,就在风亭中休憩。

结果季则尘就在通往澜园的庑廊,对面的茶室中。

在他眼跟前,她自然不敢随意丢下合欢花,所以本是想等他走了再去完成任务。

但手帕掉进了池水被赤貂叼起来后,当时只顾着赶紧离开,来做什么的她早就抛之脑后了。

看得只得重新找个好时机,再将合欢花放过去了。

夏笑放下已擦得半干的乌发,转身挂帕时还在嘟嚷:“也不知道有没有将花吹在院中,姑娘最近还是勿要再在院中逗留,要是让奴婢晓得是谁拿的,一定要将他拉去见阿厝小姐,让阿厝小姐狠狠地罚他。”

唐袅衣搁下软毛笔,在袖口中摸了摸。

没摸到。

她心下一惊,偷偷仔细的在袖中翻找。

还是空空如也。

确定没有,她料想是在什么地方丢了。

不过好在她是用纯白绢帕包住的合欢花,哪怕落在地上被人寻到,也没有任何证据是出自江曦院。

作为反派最忌讳的便是留独属标记,还有话多,动手慢,这些反派守则她都牢记在心中。

古话虽是如此说,还是难保若是丢失的合欢花不会被人发现,然后又顺藤摸瓜地发现她出现过。

届时真被人发现,她不仅恐怕难以解释,还会打草惊蛇被季则尘发现。

唐袅衣压下心中忧虑,对夏笑安慰道:“罢了,无事,许是被哪只猫儿抓了。”

自从上次她偷混进丫鬟中,将送往澜园的衣袍剪了一个小洞后,江曦院就莫名多了很多野猫,专挑晚上来抓她们的衣裳。

夏笑也没有多想,转言又道:“姑娘,不日后郡王回朝,要缴玉印,陛下特地设宴,到时候二公子与少师都要前往,这玉印也不知道会不会落到二公子手中,你说我们要不要做些什么?”

她是唐袅衣的人,自然也跟着一道想着季玉山早些立足朝堂,然后看见姑娘被心上人风风光光的被迎娶。

二公子待姑娘好是好,但二公子对所有人也都一样的好。

夏笑心中忧虑二公子不爱姑娘,而唐袅衣并未放在心上。

闻夏笑说到此,唐袅衣想起就是因这段剧情,而在想办法陷害季则尘。

听夏笑小声说的话中,全都是为自己考虑,她很是无奈。

因是女配、炮灰两道剧情线,她甚至都没有能帮忙的人。

唯一表现出要帮她的夏笑,她也不敢让她去做阴损之事,生怕炮灰剧情没有做到。

而现在夏笑的建议,她已经在亲力亲为的做了。

心中滴血般难受,唐袅衣面上还要装作很是不屑:“不用担心,二表哥与我说了,他不在乎什么玉印,反正郡王宴中拔得头筹的一定会是他。”

越说越自豪,还露出堂堂正正的恶毒表情:“二表哥比那些人都厉害,我们才不屑用这样阴毒的手段来赢,我们要赢也得是当着众人的面,堂堂正正的!”

夏笑眨了眨眼,看着露出堂堂正正的阴毒表情的少女,呆呆地点头认同:“姑娘说得对!我们才不屑。”

说完这句话后,唐袅衣脸上的表情骤然蔫耷下:“夏笑,我刚发现自己好似丢了只耳珰在院子。”

她得要尽快将丢失的合欢花捡回来。

夏笑忙放下她半干的长发,道:“姑娘在何处丢的,奴婢帮你去寻?”

唐袅衣视线不舍,掠过自己刚染一半丹蔻的手指。

这里的丹蔻真的很好用,颜色漂亮不说,还又香又持久,她对好看的东西全然没有任何的抵抗力。

心中遗憾,但动作迅却速地盖好盖子。

唐袅衣把丹蔻盒揣进怀里,小脸严肃得好似前去干何种大事,认真地对着夏笑道:“不用,我很是喜欢那只耳珰,没有找到今夜无法安寝,我亲自去找找,晚上不用等我,若是阿厝姐姐派人来江曦院,你帮我推脱下。”

季阿厝时常会派人来寻她也不是什么秘密。

夏笑不疑有他,点点头,服侍唐袅衣穿上衣裳。

唐袅衣换了身衣裙后,转身迈着步伐往外阔步离去。

一套动作快得夏笑错愕咂舌。

看不见唐袅衣的身影后,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鼻尖,嘟嚷一句:“姑娘这么喜欢的是哪只耳珰啊,我怎么不知道?”

出了江曦院唐袅衣挺直的肩膀蓦然落下,染一半丹蔻的手指按住肩膀,揉了揉,仰头觑看天边。

黄昏的暮色如点缀的朱砂,霞光渐慢沉下,和着天边被点燃的卷舒云,泄了一地金黄。

再晚些恐怕就要天黑了。

唐袅衣垂下头,脚程加快,沿着适才去过的路线,仔仔细细地寻找不知何时丢失的合欢花。

树荫掠影满径,雕花红漆庑廊外,浅塘沿边的柳枝拂过湖面,隐有春寒料峭的冷意,斜对面有一茶室,室外翘角梁顶下悬挂几盏摇晃的四角玉兰墨画灯笼。

茶室下方不远处庑廊相连的阁楼中,黛瓦白墙上一半摇曳承之在暗。

修长的月白素袍被风卷起一角,浓云摇摇欲坠,似要将清冷的云和月驱赶。

一双素白修长的手指不经意,接过飘在窗扉边的粉嫩落花。

指尖用力,娇艳的花瓣被压出芬芳的汁水,沾在手指上莫名有种荼蘼的色情感。

“主人。”

冷峻的黑衣暗卫单膝朝着,坐在窗台上的青年单膝跪着,双手呈着镶嵌着汉白玉的楠木锦盒。

季则尘松开指尖被蹂躏得,看不出原本模样的花瓣,淡淡地转眸看去。

一旁的赤貂讨好地叼来干净的帕子,还没有靠近他,便被冷瘦修长的食指抵住了额头。

赤貂眨着无害的眼,吱吱地叫唤,似是在询问为何?

他眉心微颦,收回抵过赤貂的食指,从袖口中抽出崭新的帕子裹着手指,殷红的薄唇缓缓启合。

“很脏。”

往日说一个字‘脏’便是他的忍受极限,现在多加一个‘很’字,可见他此时究竟有多嫌弃。

赤貂闻言霎时瘫软了背脊,幽怨的在地上翻滚。

季则尘仔细的将手指擦拭干净,又浇着一旁澄清的水,每一寸仔细地洗着。

他垂着眼睫,遮敛住漂亮的白泛淡金的眼瞳,温声问道:“里面是何物?”

天寻垂头答道:“回主人,是江曦院唐氏不小心落在玉林道上的手帕。”

“哦?”

他浇水的动作一顿,缓缓掀开薄薄的眼皮,微翘的眼尾如水墨一笔勾勒形成,玉白的面上带着丝丝缕缕的怜悯。

他轻‘唔’着在脑中回想,却没有任何一张脸能匹配上。

天寻道:“跟着老夫人从南江接回来的表小姐,唐袅衣。”

“唐袅衣。”季则尘歪头觑赤貂,三个字似在唇齿间蠕出缠绵的情意。

天寻点头:“主人的表妹。”

青年颔首:“表妹啊……”

他还是未曾想起是谁,也并不在意是谁。

听出主人腔调中的情绪,天寻也不再纠结,继续道:“里面是合欢花。”

谁都知晓季府因为他对此花有敏症,不允许出现此物。

一个外来的姑娘更应该谨记忌讳,而不是随身携带禁物。

他低声莫名笑出了声,眼眸弯成促狭的弧度,轻声地压着腔调问:“除此之外还有呢?”

此事无趣,他并不感兴趣。

天寻顿了顿,继续道:“唐氏还偷偷在澜园种下了合欢花的种子。”

都不是他感兴趣的。

季则尘眼角的弧度落下,菩萨低眉拈花地勾起水珠,没再询问。

天寻继续道:“主人等的鸟落在了西河里。”

这次兴趣缺缺的青年手一顿,轻抬下颌,唇边噙笑,波澜不惊的眸中似糅杂了古怪的柔笑。

等很久的,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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