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常酒?
被欺负?
你是哪里来的青天大老爷啊?!
膳堂中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那一瞬间,比冤死鬼还要重的怨气从那几十个冤大头身上散发出来。
齐知意却是肃然打量着他们。
若不是昨夜他的门被人粗暴砸响,那个不慎走错路的家伙气势汹汹说着要找常酒的麻烦, 他还不知道这群年轻人私下竟如此不讲理!
原以为这是个例, 结果刚才和伊流霜碰上后, 他才知道昨夜她也遭遇了同样的事。
光是他们碰到的就有两次, 可想而知这种事情发生的频率多高!
而身为当事人的常酒,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又忍受了多少欺凌和威胁?!
伊流霜拿着包子一边啃着,一边迟疑犹豫:“齐师兄,我还是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劲啊。”
“那现在呢?”
齐知意面色沉凝地看着眼前不堪的一幕——
只见身形瘦弱, 脸色苍白,双眼红肿,眼下黑青一团的常酒抱着同样娇小的三花猫出现在了膳堂, 看那模样,指不定是被人为难了一整夜不得安眠。
即便这样, 她还是坚强向上,甚至热情主动的和其他人打招呼。
常酒应该是很想同其他人搞好关系,所以连齐知意都还没弄清楚那些人的名字姓氏,她都已经熟记了。
可是, 没有人理会她。
他们通通视她如空气, 甚至有人像是躲避瘟神一样嫌弃地远离靠近的她!
“我知晓魂界世家俗见颇深,对于没有战斗天赋的炼魂师同样有偏见, 却没想到他们身为魂界未来的支柱,却对将来或许要结伴战斗的同伴不友善到了这等地步。”
齐知意的语气很严肃。
虽说他年长这群年轻人数载, 但是当年也是从同样的情况下走过来的。
当年他就知道, 有许多出身于炼魂师世家的年轻人瞧不起没有背景的新人, 尤其是常酒这类从山野来的孩子, 更被他们所轻视甚至刻意打压。
为此,有不少天赋不错的年轻人,觉醒了本命魂物后尚未崭露头角,就先折在了成为炼魂师的第一步。
看向不远处的常酒时,他的语气才温和下来。
“常酒,”他朝她招招手,再次温声询问:“可有人私下欺压你,威胁你了?”
常酒都听得懵了一下。
作为一名高素质召唤师,本着收了钱就要办好事的原则,她坚决不损害客人们的名声。
“没有的事,齐前辈。”
常酒回答得非常果断,她真诚道:“大家都对我很热情很友善,全部都是大好人!”
这下,连伊流霜的表情都带着同情了。
“啊?他们都肉眼可见的孤立你了,你还替他们说话呢?傻不傻啊!”
“没有孤立,大家都才认识,生疏也是难免,熟悉一阵子就都是好道友了。”常酒笑容明朗,冲着膳堂其他人招招手示意。
“对吧,诸位道友?”
齐知意带头的魂师盟众人皆皱眉看向那群魂二代。
他们身体一僵,真是有苦难言!
还是原仲反应最快。
魂师盟的地位超凡,他们的一句评价很有可能会影响之后的宗门选拔!
要脸还是要光明的未来?
他把碗一推,果断作出抉择,站起身来!
“常……酒姐说的对!我就和酒姐相见恨晚,恨不能结拜为异性姐弟!你们谁敢看不起酒姐的出身就是看不起我东黎城原家,我原仲一向义薄云天,定要和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势不两立!”
原仲的话说得掷地有声,整个膳堂都回响着他的话语。
“可是……”伊流霜愣了愣,看看常酒,再看看原仲。
“我记得你填的年龄是十八?常酒才十五不到,你叫她酒姐?!”
“魂界以实力说话。”原仲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话有道理,连原本因担心丢人而瑟缩着的头都逐渐抬高了,“常酒乃是堂堂七品觉醒者,我不过三品,不如她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若是拜入同一宗门定该由她当师姐,那我现在叫她酒姐,又何错之有呢?”
没错!
原仲把自己说得心安理得了。
自己输给常酒,其实一点也不丢人!毕竟昨晚常酒的那只猫一飞出来原仲就意识到了,这东西根本不是外人眼里看着的毫无战斗力,而是世间罕见的究极凶兽!
所以常酒未来也绝对不会成为籍籍无名之辈,他与其继续得罪她,倒不如趁机与之化干戈为玉帛,交好一二。
原仲能想明白的事情,其他人自然也想得到。
他们也站了起来。
“没错,酒姐天赋超群,实乃吾辈炼魂师之楷模。我陆禄路第一次见她就决定了要交这个朋友!”
“我叶桃才是酒姐最真挚的好友!”
“怎么都在看我……是看到我脸上红色的猫爪印了吗?首先我要强调,这绝对不是被猫扇的!这是我之前目光短浅,从未见过七品猫,直到见到酒姐和她的猫之后,才知晓什么叫人和猫皆不可貌相!我感动于她们的坚持与勇气,所以连夜找人弄了个猫爪形状的刺青,用来激励自己!”
一干人等或是端碗或是举杯,恨不能当场干了碗里的粥和杯中的豆浆表示诚意。
常酒:“……”
原来比自己厚颜无耻的大有人在。
“果真如此吗?”魂师盟众人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有些错愕。
常酒当即站出来为这群顾客们作证。
“千真万确!他们都是我的好道友,魂界有这样肝胆相照的道友并肩作战,何愁日后不能肃清魂兽,还天下太平?”
齐知意见状,也不再追问,缓缓点头后带人离去。
等到魂师盟弟子的背影全部消失在视线中,常酒才抱着猫坐了下来开始吃饭。
如芒在背的冤种们根本不敢多留片刻,赶紧开溜。
原仲犹豫了一下,厚着脸皮打了个招呼。
“酒姐慢吃,我先走了。”
常酒愣了一下,这小子怎么比自己还上道?弄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她犹豫了片刻,决定投桃报李。
“原道友,你也是大客户了,这样,下次你要还想参加我的挑战赛,可以给你打折……”
“不必了不必了!”
原仲现在听到“挑战赛”这个词就觉得浑身疼,脚下生风迅速逃离现场。
常酒遗憾啧了一声。
可惜了,看样子这个挣钱的门路又被堵死了啊。
事实果然如此。
这一夜,常酒和林宁蹲在斗魂场大眼瞪小眼,一直熬到后半夜,也没等到陆拾成功带人来。
“他们好像都知道了,不来挑战了。”陆拾遗憾摇头,痛心不已。
“你都去问过了?”
“当然,我看不顺眼的那些家伙,我全都去找过了。”陆拾举手发誓道:“甚至在路上还碰到了炎朝华和江凌寒,我都大着胆子去问了问他们想不想参加挑战赛。”
林宁皱眉,不赞同道:“这两人的实力远非寻常新人可比,此举不妥。”
然而陆拾却坚定道:“我觉得他们打不过常酒!而且他们也拒绝我的邀请了。”
“嗯?”
常酒也好奇了,怎么看起来最有钱的两尊财神居然不显灵了?
陆拾回想着那两人的原话。
“炎朝华说,她没兴趣欺负一个非战斗类的炼魂师,还说常酒的那只猫很漂亮,是个人都下不去手,她不会丧心病狂到对一只小猫拳打脚踢。”
三花猫歪头:“喵?”
他停顿了片刻,又继续道:“至于江凌寒……他说,问道天阶现在再无作弊的手段了,常酒当日既然能胜他千步,那他现在是没有挑战她的资格和必要了。”
常酒微微一怔,却是从这句话中品出了不对。
再无作弊的可能性?
这句话的意思是,曾有人在问道天阶中作弊?
可惜陆拾对此亦是知之甚少,常酒只好压下心中疑惑。
三人组在斗魂场中等得头脑昏昏也没等到财神显灵,后半夜只好宣告本届常酒挑战大赛就此落幕,各回各屋睡觉。
待到天明之时,就该到万众期待的宗门选拔了。
……
次日,被三花猫准时叫醒的常酒从睡梦中醒来。
她先看了眼召唤空间。
第二只召唤物这会儿难得老实地悬浮在空间中,系统显示它正在吸收那块灵魂系晶石的力量,进度条已经过了大半,估计再有一两天就能彻底消化了。
她打了个哈欠,洗漱完毕后,从须弥戒指里摸了个昨天在膳堂打包的苹果,一边啃一边推门出去。
林宁和陆拾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
她丢了两个苹果给俩人,又从陆拾手里接了杯豆浆,在林宁那里拿了个茶叶蛋。
三人并肩同行,心情轻快地往问道山脚的广场走去。
路上时不时有人问候。
“酒姐早上好!”
“酒姐好!”
常酒也不管那些不明真相的人怎么看,淡然处之,同样招呼回去。
一直这样招呼到了问道山脚。
先前召唤出的问道天阶同那些诡异的死气已经消失不见,高耸入云的问道山又变成了陡峭无路的孤峰,如同仙障的云雾萦绕不散,端的是苍翠秀丽,如若世外仙山。
众弟子已经聚在了山前。
齐知意等魂师盟弟子亦身着白底长衫,面色肃然立在最前方。
待到辰时,悠远古朴的钟声又一次长鸣。
齐知意看向众人:“人都来齐了?”
这种重要时刻,确实没人来迟,连江凌寒和炎朝华都早早在此厚着了。
常酒三人本着低调原则,站在最角落的位置。
“即是都到齐了,那便开始吧。”
齐知意手中持握那支墨竹笔,在人群中虚虚一指,“坤二,四十八号,龙日一。”
一个头发略潦草的少年被牵引着来到了最前方,齐知意冲着他安抚一笑,旋即转身朝着后方的问道山遥遥一拜。
“此子年十六,于一千零一阶觉醒本命魂物,玲珑锁。”
片刻之后,从问道山顶端飞出两道微弱的光芒。
这是代表有两个小宗门看中了他,准备招揽其入门了。每年觉醒的炼魂师数量并不多,各大宗门都是秉承能收就收的原则,像江凌寒这类天骄,那都是上古宗门要争夺的人,轮不到他们,但是这类最寻常的一品觉醒者,他们倒是还有机会争夺。
待此人做完抉择,选定其中一道光芒后,齐知意继续点人。
“离三,九十九号……”
常酒听得挺认真。
这两日白日里,魂师盟的人非常体贴地替他们介绍了各个宗门的大致情况,不过现场这样听着,倒是能更清晰看出各大宗门偏好的弟子类型。
顺序是按照本命魂物觉醒时间排的。
林宁是二品觉醒者,没等太久就轮到了她。
她有些忐忑地看了眼常酒,后者很讲义气地带上陆拾往前挤。
“走,去陪着林宁。”
惊喜的是,竟然有三束光落在了林宁身上,其中一束光更是璀璨无比,俨然是顶级大宗门。
“居然是第一器修宗门万宝宗!”
林宁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果断作出了选择。
那束光芒融入林宁的体内,从此她便是万宝宗的正式弟子了。
她喜悦归来,常酒同样笑眯眯地道了恭喜,只是两人在看到陆拾的表情后,也不由得收起了笑容。
陆拾现在的脸色有些苍白,他似乎很想挤出笑容,可偏偏笑不出来。
这份难堪在他被点到名之后,到达了顶点。
“离三,二百五十号,陆拾。”
“此子年十七,于三千阶觉醒本命魂物,陆家蝼蚁。”
此言一出,陆拾的笑容再也无法维持。
同样的,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却始终没有光落下来。
常酒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睁大了眼。
“怎么会这样?”
陆拾好歹也是三品觉醒者啊!怎么待遇还不如一品觉醒者!
“酒姐不知道?”
常酒身后传来声音,她一转过头,就看到原仲从后方挤了过来。
“知道什么?”
“陆家蝼蚁啊。”原仲好奇地看了眼常酒,压低声音:“东黎城的世家都听说过的,据说陆家当初想以凡人之躯卜算天机,结果却遭到了反噬,被一只强大无比的魂兽种下了诅咒——‘陆家血脉,世世代代皆为蝼蚁,永世不得翻身’!”
常酒愣住。
她终于明白了,为何陆拾家境如此富饶,那些人对陆拾的态度却还是这样轻蔑。
广场中央。
矮小的陆拾低着头,那只小小的蚂蚁在掌心乖乖趴着,同样低着头,小心用触角碰了碰他的掌心。
苦涩之意在他眼底泛滥。
就在他准备后退之时,有束光却落了下来。
它灿烂而辉煌,比先前万宝宗投下的光芒还要盛大耀眼。
“哟,本命魂物是只小蚂蚁啊,这不巧了吗,陆家小子,要不要来我们御兽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