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能狂怒的人最后被暴力镇压, 一脸憋屈地回客房自闭了,沈新柳在客房门口待了一会儿,确定他没再闹幺蛾子才离开, 结果刚一出门就遇到了还在村子里闲逛的夏千千。
“沈教授上午好, 你的脚好点没?”夏千千热情打招呼。
沈新柳颔首:“好多了, 知道辰康在哪吗?”
她教书这么多年, 只遇到过两个自来熟的学生,一个是从本科开始就给她帮忙的许悠,一个就是面前这位了,只不过许悠强在专业上, 这位强在八卦上,虽然道不同,但某些方面还算殊途同归。
有些事问她准没错。
果然, 夏千千指了一个准确的方向:“在那边带小狼崽玩呢,教授, 他们这村子可太有意思了,狼养得比狗还听话,我都想养一只……教授,你现在就去啊, 要我陪你吗?”
“不用。”沈新柳头也不回。
夏千千摸摸鼻子, 嘀咕:“还想问问教授和师爹和好没呢。”
沈新柳没有听到这句,拄着拐慢悠悠地来到村头, 果然看到辰康正抱着一堆狼崽子玩。以前看到这些狼崽,沈新柳只是担心他们会咬自己, 现在就不一样了, 一想到他们还能变成人, 心情多少有点微妙。
不得不说这群可以在狼和人之间自由切换的生物, 在某种程度上还是极大地挑战了沈新柳的认知,要不是辰野也是其中一员,她可能早就带着夏千千翻山越岭地逃了。大概也正因为辰野是其中一员,她现在看这群狼崽,已经没了以前对狗的警惕。
和辰野一个族群的生物,可能也聪明不到哪去。
沈新柳正发散思维,辰康突然看到了她:“大嫂。”
沈新柳第一次见辰康,是在她和辰野的婚礼上,那之后就经常和他见面,所以比跟这村子里其他人要更熟络。在起初离婚的时候,沈新柳也纠正过几次他的称呼,发现这人是一点都不改后,也就没再纠正了。
“大嫂,你怎么来了。”辰康丢掉一只咬他腰带的狼崽,起身朝她走去。
沈新柳:“我有事问你。”
“什么事?”辰康问。
沈新柳看一眼他身后打闹的狼崽们:“我们换个地方说?”
辰康也跟着看了一眼,失笑:“大嫂放心吧,他们听不懂的。”
沈新柳点了点头:“我想问问你发1情期的事。”
刚才还在打闹的狼崽们瞬间支棱起耳朵。
“……大嫂,要不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说吧。”辰康赶紧道。
沈新柳一脸平静:“不是听不懂?”
“别的可能听不懂,但有关本能……”辰康突然反应过来,装傻,“大嫂,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说的发……是什么意思?”
“别装了,”沈新柳扫了他一眼,“辰野都告诉我了。”
“族长竟然说了!”辰康大惊。
沈新柳:“……”就算没说,你这反应也等于泄密了。
果然,和辰野一个品种的,真的聪明不到哪去。
辰康还处在震惊里,再次对上沈新柳的目光时,突然小心翼翼地后退一步:“大、大嫂,你别生气,族长瞒你这么久其实是有苦衷的。”
“我知道,他以为我知道后会讨厌他。”沈新柳颔首。
辰康呆愣:“你知道啊。”
“嗯,毕竟狼和狗,还是很像的。”沈新柳依然平静。
辰康试图从她眼睛里找出一丝厌恶,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正纠结要不要直接问出来时,沈新柳突然开口:“人的始祖可能是一条鱼,也可能是一只猴子,我也没见过哪个讨厌鱼或者猴子的,会因此恨屋及乌讨厌全人类。”
辰康高高大大,一脸无辜:“听不懂。”
“……我不讨厌他,也不讨厌你。”沈新柳无奈道。
辰康顿时松了口气,同时又对辰野流露出一丝嫌弃:“我早就跟族长说了,大嫂你对他那么好,肯定不会讨厌他,可他呢?偏偏就是不信,结果一瞒十几年,闹到离婚了都不肯透露一个字,真是太笨了!”
沈新柳:“……”笨蛋就不要说笨蛋笨了。
“所以大嫂,你突然问……”辰康话没说完,突然想起还有小孩子,于是瞬间闭嘴。
沈新柳体贴道:“我们换个地方?”
“不用这么麻烦。”辰康说着,捡起一块石头朝狼崽子们砸去,狼崽子们惊叫着四散逃走。
辰康:“这样就好了。”
沈新柳:“……”
漫长的沉默之后,沈新柳缓缓开口:“看你刚才的反应,你们族人真的有发1情期这东西?”
“有啊,当然有,而且每个人的时间都不怎么一样,说起来族长好像已经开始了,”辰康沉思,“我昨天还在他身上闻到了味道。”
“还有味道?”沈新柳表情逐渐微妙。
“是很轻微的味道,只有我们同类闻得到,大嫂你不知道也正常,其实这东西还挺规律的,大部分人都在春天,少部分人是夏天和秋天,但不知道为什么,族长的竟然在冬天,冬天诶,天寒地冻数九寒天,冷得被窝都不想出,真搞不懂他为什么会是那个时候,我们之前研究的,可能是他第一次发1清是在冬天,之后就一直是冬天了。”辰康说着说着,话题就远了。
沈新柳闻言,突然想起大一上学期结束后的那个寒假,当时的她和辰野刚谈恋爱,算是第一次分别。辰野的反应很大,坚决要跟她一起回去。
沈新柳觉得刚恋爱不到一个月就把男朋友带回家实在是离谱,所以果断拒绝了,结果这人一整个学期末都在跟她哼哼唧唧,她为了不影响复习,只好答应在回去之前专门抽一天陪他出去玩。
然后就一不小心错过了回宿舍的时间。
然后就只能在学校附近的酒店开了房间。
那时候刚刚开始恋爱,连吻都没有接过就要睡在一张床上,对辰野这个山里来的单纯小伙的冲击力显然很大,以至于他在浴室待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才出来,还红着脸把自己脱下来的衣服递给她。
“我小时候的伙伴,都是十四五岁就开始了,我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情况,”一米九的大男人含羞带怯,“你要闻闻吗?”
当时……不,准确来说直到三分钟之前,沈新柳都以为他让她闻的,是他出完汗之后的衣服有没有味道,但现在听了辰康的话,死去的回忆突然攻击她,沈新柳深吸一口气,冷静之后缓缓开口:“你们族有把发青期换下来的衣服给别人闻的习惯吗?”
“哎呀,”辰康脸颊突然红了,“这是情侣之间才会有的邀请,大嫂您干嘛跟我聊这个。”
说罢,他又严肃道,“尤其是初次,对我们族人来说简直是意义重大。”
得到证实的沈新柳面无表情,也终于明白当时自己随意把衣服丢进脏衣篮后,辰野为什么一脸受伤了。
时隔十六年得知真相,沈新柳并不觉得抱歉,反而一如既往地觉得辰野脑子有病……谁会让自己刚谈了不到一个月、嘴都没亲过的女朋友闻自己死去的子孙?
沈新柳捏了捏鼻梁,一抬头发现辰康还在炯炯有神地盯着自己,沉默片刻后问:“发青期有什么症状,很难熬吗?”
“因人而异吧,有伴侣的话一切好说,单身的话,有的人会狂躁,有的人会发烧,也有一些人不怎么明显。”辰康解释。
沈新柳陷入沉思:“辰野是哪种?”
“不知道啊,他一到这时期就把自己关起来了,我怀疑是自闭型。”辰康猜测。
沈新柳:“要多久才能结束?”
“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大部分一星期左右,久的也能有一个月。”
沈新柳想起以前辰野每到天冷的时候都会变得特别粘人,而且每次都要持续半个月左右,心里大概有了底。
跟辰康说了谢谢,沈新柳转身离开,走到一半又想起什么,于是回头问:“你之前不是说他都是冬天吗?为什么这次才九月份就这样了。”
辰康不说话,继续炯炯有神地盯着他。
“……你忙吧。”沈新柳觉得不用听答案了。
问完辰康,沈新柳就回去了,这一次没在路上遇到夏千千,却遇到了收留夏千千的人。
“喂,”辰苗拦在她面前,开门见山,“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山路疏通了就走。”沈新柳回答。
辰苗盯着她看了半天,突然扭头就走。
这姑娘看着跟自己的学生差不多大,沈新柳当老师当惯了,习惯性地问一句:“干什么去?”
“去通路!”
知道不是做什么坏事,沈新柳就随她去了。
不知不觉间,日头已经升到了高处,山里的雾气散去,终于有了一点暖意。
沈新柳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就直接回去了,结果刚一进门,就看到辰野在厨房忙来忙去的身影。
这是她过去很多年里经常看到的画面,如今又一次看到,沈新柳慢慢停下脚步,平静的眼眸终于起了一丝波动。
辰野若有所觉地回头,恶声恶气:“看什么看,盛饭!”
沈新柳:“……”
辰野当然不可能让沈教授亲自盛饭,所以说完这句虚张声势的话之后,就火速盛了饭送到桌子上,又以她来了只会捣乱为由,把人撵到餐桌前用餐。
中午的饭菜依然是沈新柳最喜欢的和最不喜欢的搭配,为了避免再惹到某人,沈新柳聪明地先从自己不喜欢的菜下筷,结果辰野还是不满意了:“装可怜给谁看啊。”
“……没装。”
辰野:“那为什么不吃鸡翅?”
沈新柳如他所愿,夹了一块鸡翅。
“整天就知道吃肉,一点青菜也不吃。”辰野火速给她夹了一筷子白菜,继续批评。
沈新柳无言地看着他。
虚张声势的人很快被看得心虚,半晌憋出一句:“看什么?”
“看你像我妈。”沈新柳说完,才发现这句好像有脏话的嫌疑,但她是真心这样觉得。
现在他找茬的样子,很像她妈挑她毛病的时候。
辰野倒是没往脏话上想,只是坚定不移地维护岳母:“你可以嘲讽我,但不准波及妈妈。”
沈新柳扯了一下唇角,重新拿起筷子慢悠悠地吃饭。辰野每次看到她吃饭的样子都会心急,但这么多年也习惯了,自己匆匆吃完后,就撂下筷子等着她。
终于等到她慢悠悠地吃完,辰野把碗筷收到了厨房,又切了水果端出来,结果沈新柳已经不见,只剩下空荡荡的客厅。
“呜……”他嗓子里发出一声短促的低鸣。
“怎么了?”
沈新柳的声音突然响起。
辰野下意识回头,就看到沈新柳拿着一包糖,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辰野突然生气:“刚吃完饭,怎么又要吃糖!”
“是给你的,”沈新柳将糖递给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补充点糖分。”
说罢,辰野久久没有动作,她一抬头,就看到他泛红的眼圈。
“……怎么了?”沈新柳三分钟内问了两遍同样的话。
辰野默默接过糖:“没事,我就是有点不舒服。”
想起辰康说过的话,沈新柳表示理解:“回屋歇会儿吧。”
“……好。”
辰野这次倒是没和她犟,垂头丧气地回屋去了。
大概真是因为发青期,一整个下午,辰野都没有出来,只有晚上吃饭的时候出现在沈新柳面前。看着明显低落的辰野,沈新柳眉头轻蹙:“你还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赶紧吃饭。”辰野无精打采地说完,一只微凉的手突然贴在他的额头上,他心下一热,没等有什么动作,沈新柳就收了回去。
“还行,没发烧。”沈新柳松了口气。
辰野现在看她很不顺眼:“你又不喜欢我,干嘛装作很关心我的样子?是怕我一个不高兴把你赶出去?算了吧,我怕还没把你赶走,你先用水泼死我了。”
言语间还在计较早上的事。
沈新柳不跟他一般见识:“吃完就回去躺着吧,碗筷我来洗。”
“我的碗,干嘛让你洗?”辰野反问,“我看在过于咱俩是夫妻的份上,愿意收留你已经很不错了,你干嘛还要占洗碗的便宜?”
“……谁会觉得洗碗是便宜?”沈新柳觉得这人无理取闹。
辰野:“我。”
沈新柳无言片刻,问:“你以前发青期好像没这么不讲理。”
“说得你好像知道我发青期什么样似的。”辰野冷笑。
沈新柳一脸淡定:“知道啊,二十四小时要贴着,稍微说你两句就蔫了,哼哼唧唧就要哭,我去上一小时的课,能收到你上百条消息,黏得让人头疼。”
辰野一愣:“我让你头疼了?”
沈新柳没想到他的重点会落在这里,顿了顿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原来我黏着你的时候,你一点都不开心,还会觉得头疼,”辰野定定看着她,“我没去骚扰你,你这两年过得很轻松吧。”
沈新柳无奈:“我刚才就是随口一说,你别发散。”
“你敢说和我离婚之后,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辰野质问。
他的眉眼又一次变得锋利,高大的身躯近在咫尺,压迫感几乎要从每一寸肌肤溢出。
明明压迫感十足,却仍然像一只被丢弃的狗狗,锋利之下藏着数不清的伤心和茫然。
沈新柳和这样的他对视,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
“知道了。”辰野匆匆别开脸,缓了缓后头也不回地进了客房。
砰的一声,房门将他们分割在两个世界。
沈新柳独自在客厅坐了许久,直到墙上的钟表时针指向‘10’,她才拄着拐慢吞吞地回了房间。这两天住在深山里,她已经习惯了早睡早起,可惜今天却怎么也没有睡意,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浮现辰野受伤的脸。
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后,沈新柳开了灯,拄着拐去敲客房的门。
“辰野,你睡了吗?”她低声问。
屋里没人应声。
沈新柳想了想,拧开门进去了。
屋里亮着一个小夜灯,和他们刚同居时买的那个是同款,劣质的小鸭子灯摆在玄关处,给漆黑的卧室带来昏黄微弱的一点光线。
床上的被子里鼓鼓囊囊,某人显然在里面闷着,沈新柳走过去拍了拍,鼓包顿时颤了一下。
“我记得你以前也没这么玻璃心啊。”沈新柳说了进房间后的第一句话。
但这句话显然对缓解气氛没什么用,甚至床上的鼓包好像更生气了。沈新柳实在是对各种关系都不擅长应对,包括和前恋人这种,见辰野始终不肯出来,她也就一筹莫展了。
“你饿不饿,我给你拿点吃的。”沈新柳问。
辰野忍无可忍地从被子下钻出来:“你特意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你想听我说什么?”沈新柳虚心请教。
辰野:“我想听什么,你就说什么?”
“复婚的事除外。”沈新柳划清界限。
又被她补了一刀的辰野很想亮一亮自己的獠牙,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好欺负的,但到底还是没舍得……这人小时候被狗咬过,要是突然看到类似的牙吓到怎么办。
他果然是个情种,即便到了这种时候,都舍不得伤害她。一米九的大男人一边在心里顾影自怜,一边装作冷酷无情:“我才不想和你复婚,今天早上就是试探一下你,你还当真了。”
“嗯,当真了。”
“……假的!我一点都不想和你复婚,就是想利用你度过发青期而已,谁知道你这么残忍,竟然这点要求都不答应我。”辰野板着脸反驳。
沈新柳却注意到了他鼻尖上的汗。
山里的夜晚很是凉爽,这人却出了这么多汗。
沈新柳蹙了蹙眉,伸手摸摸他的额头,辰野没想到她又动手动脚,本来就热的身体又一次绷紧。
“你发烧了。”沈新柳平静道。
辰野别开脸:“正常,几个小时就退了。”
见他没有多聊的意思,沈新柳的神情郑重了些:“我来找你,是想跟你道歉,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
辰野面无表情:“哦。”
“抱歉。”沈新柳又道一次歉,发觉自己再无话可说时,便起身打算离开。
辰野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沈新柳不解回眸。
昏暗的光线下,辰野身上的被子脱落,身上的肌肉线条暴露无遗。
他们这个年纪,新陈代谢已经不如二十几岁的时候,某人的身材却比以前更好,肌肉的每一寸纹理都透着蓬勃的力量。
而辰野看向她的眼神,别扭又渴求。
沈新柳是人,是一个两年多都没有过那方面生活的、成熟的女性,在面对昔日伴侣的邀约时,很难不产生动摇。
辰野太了解她了,只是对视一眼,便手腕用力,将人拉进了怀里。
世界颠倒,沈新柳落入床铺,铺天盖地的吻袭来前,她还在强撑:“只是为了帮你……”
“嗯,我知道。”
“下不为例。”
“那不行,至少得等我发青期结束。”
讨价还价间,睡衣一件件落地,柔软的布料勾缠成一片,沈新柳瀑布一样的长卷发也铺了一床。
汗意蒸腾间,沈新柳摸到一小块布料,下意识拿起后突然沉默。
辰野大狗一样在她身上亲亲蹭蹭,正忙碌时突然察觉到她的不对,于是抬眸看去……他轻咳一声:“我可以解释……”
“解释吧,”沈新柳面无表情,“我也很想知道我没洗的内衣,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床上。”
也很想知道她先前脑补的可怜狗崽子,在她进门之前正对她的内衣做什么。
这个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