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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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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傅闻宵这话, 郁离的反应并不是高兴,或者安心,反而神色有些微妙。

她偏首看他, 慢吞吞地说:“这不好吧?”

傅闻宵问:“哪里不好?”

仿佛看不到她脸上的神色,一派悠然,浑然没将家里没钱没粮这事放在眼里,淡然得似乎这世间没什么能让他在意的。

“你的身体不好, 怎么能让你去干活呢?”郁离很严肃地说,“就算要干活,也是我去。”

她没办法让一个生病的人去干活。

傅闻宵神色一顿, 突然道:“离娘,你过来。”

郁离不明所以,仍是老老实实地走到他面前,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坐在床上,她站在床前, 她比他高出了一大截。

纵使如此, 他的姿势并不显弱势,闲适的模样, 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病弱,正视他这个人。

傅闻宵也不在意, 他望着她的眼睛,仿佛深深地看入她心里,凝视着这具皮囊下的灵魂, 温和地道:“离娘, 你也很难受吧?”

闻言, 郁离面上露出迷茫之色, 歪了歪脑袋, 并没有作声。

好半晌,她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难受?”

当她这么问时,也代表她变相地承认自己的身体确实有问题。

傅闻宵笑了笑,说道:“大概我病得太久了,所以感同身受吧。”

其实一个人的身体是好是坏,总会在一些肢体言语中表现出来,不管那人意志力如何坚强,如何强撑不在意,人的身体某些反应是无法骗人的。

傅闻宵观察入微,加上他久病在床,知道身体难受时,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她确实表现得像个正常人,正常得没有人发现她的难受,然而两人同床共枕,朝夕相对,仍是让他发现了一些端倪。

例如她如果睡着,会睡得很沉,像是用睡眠来调整身体,修复身体的不适。

然而只要他稍有些许动静,她会立刻清醒,虽然她清醒后表现得很平静,动作也迅速,似是没有进入深眠之中。

只是仍是能从她些微迟钝的神态中能看出来,身体的不适还是影响到她。

郁离只是惊讶了下,说道:“其实还好,并不影响什么。”

除了身体极度不舒服外,并不影响什么,就算让她去打架,她觉得自己不会输。

除非面对的是那些嗜血的异种,她才会有可能输,输的代价就是自己的生命。

傅闻宵又笑了下,他的笑容文雅柔和,如雪落清辉,明净美好。

“我不知道你的身体如何,显然你的身体也不舒服,别勉强自己。”他含笑道,“离娘,不必担心,不会饿着你的。”

发现她的身体可能并不舒服,他想过要不要找个大夫给她看看,后来这个念头很快被压下。

他不是多事之人,既然她未提,应该是不需要罢,或者有所顾忌。

将心比心,他也不喜旁人过多地探究自己,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郁离摇头,坚持道:“没事,我能干的。”

傅闻宵有些诧异,问道:“你为何一定要坚持?”

若是寻常姑娘,得知夫家愿意赚钱养她,并不需要她出去抛头露面,辛苦做活,应该是高兴的罢?

当然,她也不是寻常的姑娘……

郁离决定实话实说:“你们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这个家除了靠我,也没法子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她决定担负起养家的重任。

前世她忙碌于各种危险的任务,与人打交道极少,甚至不知道怎么与人相处。

然而这些日子,她的身体不舒服,傅家不仅给她提供一个容身之地,还给她充足的吃食让她度过最初的虚弱期,周氏性子柔善,两个孩子天真可爱,傅闻宵病恹恹的,性子也极好,没嫌弃她吃得多……

初来乍到,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能遇到好人,还是挺好的。

如今她暂时借住在傅家,傅家的粮食被自己提前吃了,这是她的责任,她自然要做点什么还回去,以此报答他们的善意。

傅闻宵不禁沉默。

她还真是老实得过分,让人无话可说。

作为一个她眼里的将死之人,估计他做什么都是不对的。

**

虽说要找活儿干,赚钱养家,然而一时间,郁离却不知道找什么活。

原主的记忆里,庄户人家赚钱的活儿来来去去就那几样。

针线好的女子可以做些绣活,成品送去县城的绣庄,像周氏和郁银便是如此。

或者给人浆洗衣物,这活没什么技术含量,银钱并不多。

还可以去县城的码头当力夫扛货,赚的是辛苦钱,一般都是男人居多,女人很少会干这个;还有给某些大户当长工或短工,不过一天到晚都要待在地里,与田地为伍……

除了针线活外,郁离觉得其他的活儿她还是可以干一干的。

她有力气,不管是浆洗衣物、去码头扛货,给人打长工、短工都能做。

应该吧?

眼看傅闻宵好了一些,不用再守着他,郁离又去郁家蹭饭。

最近因傅闻宵生病,郁离已有好些天没来郁家吃早饭,不过郁金还是给她留了早饭,如果她没来,姐妹几个便分着吃了,再给爹娘留一部分。

这段日子,二房的人每天都能吃得很饱。

“大姐,你来啦!”

看到郁离,郁金姐妹几个都很高兴,赶紧将灶上的早饭给她端过来。

倒是郁家人因怕与郁离遇上,白天时很少在家,并不知道郁离这些天都没过来吃早饭,不然准得高兴。

郁金关心地问:“大姐,姐夫的身体怎么样?”

郁银和郁珠也紧张地看着郁离。

对于这位素未谋面的姐夫,她们自是关心的。虽然郁离嫁到傅家快一个月,因傅闻宵身体不好,她们也不好去打扰,是以直到现在,居然没见过这位姐夫。

其实不止是她们,村里大多数人都没见过傅闻宵,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

三年前傅闻宵来到青石村,因身体不好,一直闭门不出,这边有习俗,哪家若是有病人,是不能轻易上门打扰的,怕沾上晦气。

当然,郁金姐妹几个觉得她们是不怕的,其他郁家人肯定会介意,不会让她们过来,她们也不好贸然上门。

她们听说傅闻宵的身体不好,怎么个不好法,也不清楚,大姐已经嫁过去,傅家对大姐好像也不错,自是希望他好好地活着,千万别死了,让她们大姐当寡妇。

这年头虽不禁寡妇再嫁,寡妇这名头到底不好听,还会传出克夫、命硬之类的闲话,她们不愿意大姐受这个委屈。

郁离道:“暂时还能呼吸。”

姐妹三个:“……”

大姐,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暂时还能呼吸?是不是哪天就不能呼吸了?

郁离说的是实话,在她眼里,活人和死人之间的区别就是能不能呼吸。

傅闻宵是个病弱之人,他的呼吸比寻常人更微弱,每天晚上听着他的呼吸声入睡,让她总觉得他随时要断气。

见郁离神色平静,郁金估摸着,姐夫暂时应该是没事的。

她心里略松了几分,说道:“大姐,前些天,阿奶和三叔给县城的大伯他们送粮,我觉得他们应该是想去找大伯讨个主意对付你……”

郁离正在吃饭,闻言抬头看她。

郁银脸色微变,紧张地拽住袖子,只有年纪小的郁珠不明所以。

她眨了眨眼,疑惑地看着几个姐姐,嘟嚷道:“大伯他们真好啊,可以住在县城,吃的还是精细粮,我还没去过县城呢……”

不说她,就连郁金、郁银也没去过,每次见大伯娘带郁琴、郁敬宗去县城时,她们都只能羡慕地看着。

郁离听后,只是淡淡地应一声,继续吃饭。

似乎并未将这事放在心上。

郁金原本对她就极有信心,见状一颗心更是安定,同样也没放在心上,连带着还有些担心的郁银也跟着放心。

只要郁离不在意,她们其实也是不担心的,她们现在非常相信郁离,对她有一种盲目的信任。

就连对她们的爹娘,也没有这样的信任。

郁金抿嘴笑了笑,继续道:“大伯每个月的休假有限,想要回来,还得等下个月的假期。对了,这次大伯娘和琴姐、宗哥儿在县城待的时间挺久的,也没见回来,估摸是陈秀才家那边有事……”

除了陈秀才家有事外,她想不出大伯娘他们能在县城待这么久不回来,阿奶却不生气的原因,只要和陈秀才家有关的事,他们阿奶很少会生气。

大房一家子不回来,郁家的其他人面对郁离没底气,只能继续保持原样,不敢轻易打破现在的格局。

郁金对这点非常清楚,是以现在也不担心什么。

一切还要等大伯一家回来再说。

郁离默默地听着,将早饭吃得干干净净。

吃过早饭后,她没有急着走,见郁银坐在旁边绣帕子,说道:“明儿我准备去城里找个活儿干,三妹做的荷包、帕子这些,我顺便帮你拿去绣庄卖吧。”

郁银做的绣活都是交给老太太,等郁家月初进城送粮食时,顺便拿去城里的绣庄卖掉,卖掉的银钱,自然是由老太太收着,进了公中,一分都没到郁银手里。

郁离从原主的记忆里知道这事,觉得还不如自己拿去卖掉,钱直接交给郁银。

这是郁银自个做的,凭什么卖掉的钱她一个铜板都得不到?

就算要上交公中,也没道理全部上交,要知道郁老三农闲时去城里打零工赚的钱,都是只交一部分,暗中留下不少的,更不用说大房了。也只有二房好欺负,加上郁老二夫妻老实,农闲时打零工赚的钱,被老太太全部搜刮走,一个铜板儿都不剩。

郁金、郁银都愣住。

姐妹俩疑惑地看她,“大姐,你要进城找活干?”

郁离点头,如实说:“傅家的银钱没了,粮食也快吃完了,得赚钱买粮食。”

郁金姐妹这下子真的傻住,村人眼里最富裕的傅家居然没钱了?也快没粮了?怎么可能?

大姐被阿奶卖去傅家冲喜时,她们还安慰自己,至少傅家不愁吃穿,大姐能嫁过去也是好的。

哪想到,傅家居然穷成这样?

郁离有些赧然,不好意思地挠了下脸,“其实是我吃太多,将傅家的粮食吃没了。要等秋粮收割才有粮食……”

姐妹们顿时想到她的食量,相顾无言。

如果是这样,还真能理解了,就算是郁家,最近消耗的粮食也比以往要多,她们每天都能听到老太太拿粮食出来时,站在院子里指桑骂槐。

她不敢明着骂郁离,怕郁金姐妹几个告状,只能如此发泄心中的怨气。

郁金很快就接受这事,并不觉得大姐吃光傅家的粮食有什么不对,关心地问:“大姐,你准备找什么活儿?”

“还不清楚。”郁离说,“我力气大,浆洗衣物、扛货什么的都可以,明儿进城看过再决定。”

郁金道:“大姐,浆洗衣物这活儿不好干,城里干这活的妇人不少,她们有自己的门路,知道在哪里接活,你若是贸然加入,先不说拿不拿得到要浆洗的衣物,也是抢了别人的活计,只怕你会被排挤,接不到活儿……而且他们见你是乡下来的,会故意压价,你得到的银钱会比别人少。”

闻言,姐妹几个纷纷看向她。

郁银惊讶道:“二姐,你知道得好多啊。”

要不是她很清楚二姐没去过县城,还真以为她在县城待过呢。

姐妹几个,听说只有她们大姐小时候去过县城。

那时候郁老二夫妻俩只有郁离、郁金两个女儿,多少还是稀罕的,带过年纪大一些的郁离进城买东西。

后来二房的女娃接连出生,其他人都看轻二房,郁老二夫妻也没心思再带女儿进城。

对上两个妹妹崇拜的目光,郁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也是听人说的。”

郁家二房的四个姑娘,性格各异。

长女郁离沉默寡言,与其母一样,只会默默地埋头干活。

次女郁金性烈冲动,同时也是个机灵的,懂得审时度势。

三女郁银内向安静,胆子非常小,很容易被吓到。

四女郁珠倒是活泼,但只是在姐妹面前活泼一些,在外人面前,也是有些怯懦。

郁金算是二房脑子最清醒的,她知道父母靠不住,他们二房都是女娃,也不受重视,将来等她们姐妹几个大了,阿奶会随便找个愿意出高额聘金的人家将她们嫁出去,根本不管她们嫁的是好是坏。

是以郁金很有危机感,总想着怎么挣个出路,很注意收集外面的信息,时常听一些去城里回来的村民们唠嗑。

可惜她的年纪还小,再加上家里的活儿实在多,阿奶盯得紧,就算她有什么想法,也不敢实施。

“很好。”郁离摸摸郁金的脑袋,赞许道,“二妹继续保持。”

郁金脸蛋微红,抿嘴笑起来。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她呢,再能干的姑娘,其实也是想得到别人夸奖的,只是这乡下的女娃不受重视,从来没人夸她,倒是郁银的绣活曾被人夸过。

郁金来了劲儿,为大姐分析城里的活儿,怕和爹娘一样老实的大姐被人骗。

“……码头扛货的活儿,听说那边有专门负责的管事,码头上那些干苦力活的力夫,大多都是县城人,如果要去码头找活干,先要找到负责的管事,管事会抽取一些费用。”

就算是苦力活,城里干这个的也不少,城里人没有田地,大多数人只能干苦力,除非是读书人。

那些负责这事的管事手底下大多都有固定的力夫,乡下人想要去码头找活干,得先去找那些管事介绍,因是临时来的,得到的银钱不会太多,还会被管事抽去不少。

接着郁金又说了不少,就连村里的大户要招长工、短工都知道一些,长工一个月有多少钱,短工日结,一天又多少钱。

“咱们村里的大户目前不缺长工,短工的话,一般都是农忙时才会请。”

所以别想在村里找什么活干,村里是没赚钱的活儿的。

难得能从郁金这里了解这个世界的工作有什么,郁离便在郁家待了大半天,专门和几个妹妹聊了聊,了解信息。

原主以前只会闷头干活,知道的还真没郁金多。

-

午时,郁家人从地里回来,看到郁离也在,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特别是三房的郁敬忠兄弟三个,像老鼠遇到猫,恨不得躲得远远的,生怕被她逮到,又要被逼着去砍柴、洗猪圈。

砍柴就算了,洗猪圈这活儿他们以前哪里干过,被薰得都能吐出来。

郁老太太的嘴唇哆嗦了下,问道:“你咋在这?”

“我回来看看你们。”郁离淡定地说,尔后想到什么,说道,“阿奶,我的嫁妆你准备得怎么样?几时给我?”

嫁妆这东西,既然别人有的,她自然也要有。

郁老太太的脸皮一僵。

不仅是她,郁老爷子等人的脸色也不好。

傅家给的那二十两聘金,在他们看来,早已是郁家的东西,没有让她带走的道理,更不可能给她置办什么嫁妆。

郁离一看这些人的脸色,哪里不知他们压根儿没想过给她嫁妆。

她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堂屋,朝郁家人说道:“行了,先吃完饭再说。”

郁家人:“……”

所以,这算是你们不给我嫁妆,我就赖在娘家蹭饭,吃穷娘家?

这好像也没毛病。

郁老太太差点气了个仰倒,转头狠狠地瞪向郁老二夫妻。

他们拿郁离没辙,只能迁怒教女无方的郁老二夫妻俩。

郁老二和柳氏努力地挤出笑容赔笑,像木头似的站在那里,连一句宽慰都没有,更不要说教训不孝女给老娘出气什么的,看得郁老太太心口一堵,梗得更厉害。

这一顿饭,除了二房的人,其他人吃得如鲠在喉,纵是饿得厉害,也觉得没啥胃口,就连平时吃个饭都不安生的郁敬义,也乖乖巧巧地坐在父母身边扒着豆粥,不敢生事。

今天郁家的饭菜和以往没什么区别,要说不同的是,多了几个咸鸭蛋。

咸鸭蛋是自家腌的,切成两半,蛋黄流油,看着就诱人。

郁离往三个妹妹和郁老二夫妻一人手里塞了半个咸鸭蛋,最后只剩下两块咸鸭蛋。

其他人敢怒不敢言。

想要生气嘛,眼角余光瞥见堂屋少了一根的房柱,又萎了。

少一根房柱堂屋倒是不会塌,可这少掉的房柱时时刻刻提醒他们,它是怎么断的,当时那一幕深深地烙印在他们心里。

吃过午饭,大伙儿都去歇息,干了大半天的活儿,都累得够呛,中午得歇一歇,不然下午去干活没劲儿。

郁离则跟着郁老太太、郁老爷子一起去了正房。

看到这一幕,郁老三夫妻俩对视一眼,虽然很想知道郁离怎么讨要嫁妆,老太太他们会不会给,但他们不敢,怕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

见她进门,郁老太太头皮都要炸了。

郁老爷子也警惕地看着她,他知道这孙女现在行事张狂,没脸没皮的,又有一把子的力气,啥事都可能干得出,哪里敢和她硬碰硬。

“你、你要做什么?”郁老太太色厉内荏地问。

郁离神色平静,一副好脾气的模样,“阿奶,我的嫁妆你准备好了吗?”

郁老太太嘴唇嚅动,很想说哪有出嫁女回娘家讨要嫁妆的?真是不知羞耻。

但她也知道这话是不能说的,说了这孙女可能又要发疯,不知道干出啥事。

郁离看着沉默的老两口,她也不急,在屋里的一张老旧掉漆的太师椅坐下,靠着椅背,心平气和地看着他们。

大有他们今儿不给她妆嫁,她就赖在这里不走了的架势。

虽然她没有动手,但她赖着不走,一双眼睛幽幽地盯着他们,让老两口精神高度紧张。

如果是其他人,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轰出去,哪需要担心什么。

可这个轰不出去啊。

“郁离。”郁老爷子开口道,“你虽是出嫁女,但仍是咱们郁家的姑娘,我们是你的爷奶,你如此逼我们……若是这事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

郁老太太附和,“是啊,离娘,你难道不怕自己的名声坏掉吗?”

人活在世,哪能不在意名声?像郁老太太自己,年轻时对名声也是在意的,就算再泼辣,也干不出忤逆长辈的事。

郁离似是有些不解,“我只是要自己的嫁妆,就是逼你们了?这事传出去,大家也是能谅解的吧?”

她又不傻,自然知道这个世界的一些行事规则。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不管她在郁家如何闹腾,都只是郁家的家务事,外人又不是吃饱了来管闲事。

更不用说,郁家卖她在前,她回来要份嫁妆,就算这事传出去,最多只会让人当谈资议论上几句,不会觉得她罪大恶极。

只要她不做触犯这个世界法律的事,一切都不算什么。

郁老爷子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

看来她并不蠢,也不准备要名声了,名声在实际的利益面前,有时候真的不算什么。他刚才说的话也只能唬住一些无知村妇小儿,其实是不痛不痒,稍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被吓到。

好半晌,郁老爷子似乎已经妥协,沉声问:“你要多少?”

这话倒是难住郁离。

两辈子,她第一次婚嫁,哪知道嫁妆有什么?

虽是如此,她却没有表现出来,一副镇定的模样,说道:“那要看你们的诚意了,我好歹是郁家第一个出嫁的孙女,怎么着嫁妆也不能太寒酸吧?”

郁老太太一口气憋不住,骂道:“你休想……”

话还没说完,就见郁离若无其事地掰掉太师椅的一条扶手,并将它捏成一断一断的。

看她轻松的样子,仿佛那是豆腐做的。

郁老太太受到极大的惊吓。

这太师椅是老物件了,放在他们正屋里,也是象征着正房的身份地位,当年用的是好木材打造的,纵使已经老旧,木头的质量仍是很好,哪能这么轻易就掰断。

她这是威胁。

郁老爷子瞳孔也微微一颤,握着烟杆的手收紧。

他开口道:“傅家的那二十两聘金,我们可以给你,当作你的嫁妆,你觉得如何?”

“什么?”郁老太太当即跳起来,“老头子,这可是要给敬德、敬礼读书的,明年他们要参加县试,还要用来打点……”

郁老爷子脸色难看,暴喝一声:“闭嘴!”

郁老太太噤声,见到他的脸色,心知这事没有转寰余地,直接就捂着脸哭出来,也不知道是哭那二十两银子,还是其他。

郁老爷子没管她,阴鸷地盯着郁离,说道:“你满意了吗?”

郁离很平静,脸上没有什么得意之色,点头道:“可以。”

没想到她居然大言不惭地应下,郁老爷子脸皮抽了抽,说道:“老婆子,拿银子给她。”

郁老太太一边哭一边去柜子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匣子,手指哆嗦得厉害,好半天都没能将匣子的锁打开。

打开锁后,她背对着郁离,仿佛生怕她看到匣子里有什么东西。

郁离也不在意,仍是坐在那里,姿态说不出的随意,视线在屋子里打转。

这是郁家的正房,是郁老爷子夫妻的卧室,是郁家最宽敞的屋子,屋里的物什摆设虽然老旧,却也代表他们的身份。

屋里的光线昏暗,老人家觉少,睡觉时不喜光线太亮,不管白天黑夜,都会将门窗关着,屋里透着一股老人身上特有的味道,并不怎么好闻。

郁离平静地打量一圈,目光转到两个老人身上。

郁老爷子沉闷地坐在那里,眉头拧起了个疙瘩,郁老太太哆嗦着从匣子里取出二十两银子,有银锭,有碎银子,凑够了二十两。

将这二十两给郁离时,她的心都在滴血,甚至拽着包着银子的布不肯松手。

郁离淡定地扯过来,将银子随便塞到袖子的袖袋里,将那布还给她。

袖子有些重,不过没什么。

她很有礼貌地朝他们道:“那就不打扰阿爷阿奶休息了,有空我会再回来看你们。”

两人都没说话,在她转身时,郁老爷子的眼神阴沉冷酷之极,甚至带了些恨毒之色。

郁离看到了,没放在心上。

不过是个老人家,就算他恨自己,他能做什么?无能狂怒罢了。

郁离走后,郁老太太哽咽一声,开始哭天抢地。

她呜呜地哭着,一边哭一边恨道:“老头子,你咋答应给她?明年敬德、敬礼的县试咋办啊?”

正是因为明年两个孙子要参加县试,需要银钱打点,她才会想要傅家的那二十两聘金,一下子没了这二十两,她心疼得厉害。

当然,没了这二十两,郁家远不到捉襟见肘的地步,只是读书人花钱多,特别是以后还有院试、乡试,说不定将来还要进京赶考之类的,这些都要钱的。

郁老太太就想多攒点钱给两个孙子读书,不愿意委屈了他们。

郁老爷子沉默地吸了口旱烟,说道:“这钱如何给她,以后就让她如何还回来。”

“什么?”郁老太太抬头看他。

郁老爷子冷戾地道:“先由着她猖狂,等老大回来再收拾她。”

郁老太太的哭声一顿,想到能干的大儿子,终于没那么难受。

那二十两在她眼里,已经是他们家的,郁离拿走一分一厘都能让她难受到滴血。得了老头子这话,她开始盼着大儿子赶紧回来。

可惜这次大儿子说要等到陈家办完喜事再回村,估模要等一段时间,只能忍着。

郁老太太虽然暂时被安抚住,然而心头还是难受得厉害。

她当即跑出去,来到西屋梆梆地敲门,将屋里头的郁老二夫妻叫出来,然后朝他们破口大骂。

“你们这两个没用的东西,连女儿都管不住,哪个当父母的有你们这么窝囊?瞧瞧你们俩,只配吃屎的废物,粪里的蛆都比你们有用,你们一辈子就只能这样了,将来死了也没个儿子送终,只能当个孤魂野鬼,饿不死你们……”

老太太的声音中气十足,整个郁家的人都能听到。

屋里的郁金姐妹几个没出去,由着老太太骂。

三房那边,郁老三和王氏听到这动静后,便知郁离一定拿走了嫁妆。

要不然老太太怎么可能气成这样,将气都撒在郁老二夫妻身上?

王氏很想知道郁离拿走了多少东西,又不敢去问,只能恨恨地道:“这天底下,没见过这般没用的,不管是做儿子儿媳妇还是做父母,窝囊成这样,也没别的了。”

她打从心里瞧不起郁老二夫妻。

郁老三也很郁闷,虽然老太太他们偏心大房,可家里的东西,等将来分家后,他们也是有份的,被郁离拿走了,仿佛也拿走了自己的东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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