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时间,她便已收敛心神,神情恢复如常。
手中的匕首在火焰中隐隐泛红,她于是也懒得再看身边人的模样,迅速将它移开火堆。
待匕首的热度渐退,她又晃了晃刀尖,指腹轻点刀体。
发觉匕首已经凉了下来,她这才转动刀柄,将它的刀头直对右肩的伤口。
紧接着,她松开左手,将细布放到腿上,然后接过匕首,直接凑近伤口,剔除其内外暗褐色甚至变灰的死肉,直至底下鲜红的血肉露出。
整个经过痛苦难熬,但不除腐肉,遗患无穷。
她眉毛微抖,手中动作却一直坚定敏捷,紧抿双唇,把伤口料理干净,最后才把金疮药撒到伤口。
李兰钧听到身边的动静,抬头去看,血腥的场景直逼他的心底。
饶是他看过那么多的伤口,也不抵此刻的震撼。
“我来帮你……”
他的嗓音发颤,手刚伸到半空,就见她已经放下匕首和伤药,探手在腰间翻找着什么。
少顷,又是一块细布出现在她手中,飞快地覆上伤口。
然后她扯下外衣的腰带贴着右肩绕左腋下而过,把细布定在伤口的位置。
李兰钧讪讪地放下手来,脸皮微烫,心却彻底沉了下去。
“呵……”
他轻叹一声,突然明白他此刻已经错失了最好的解释时机。
可即便他开口解释,那位贵人的身份必然也得说清楚,然而贵人也并未许他说出身份……
呵呵。
这声轻叹,魏淑丹自是听到了,但心中颇觉讽刺。
她半阖着眼,懒懒地扫过他的面庞,眸光甚是犀利,又直接开问道:
“李大夫,你是定要来历城做名军医么?”
闻言,李兰钧一愣,迅速抬眼看她。
瞥见她那像要看穿他心底的眼神,他本不想回答,可心中某处复燃的一点火星,正步步燎着他的神智。
他迟疑好一会,然后坚定地回她:“是!”
看他神情如此,魏淑丹不自觉地心软两分。
要不就再给他一次解释的机会?
“那……”
这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顿时让她的内心如同天人交战般。
他不像个坏人。
在她变成白猫的那段时日,也多亏他的悉心医治。
可他的来历存疑,如今还有她亲眼所见的,他识得长公主的人。
如此复杂,她只觉得右肩的疼痛又重了几分。
英气的眉眼耷拉下来,她不想再看眼前的人,仅是低声又问他一句:
“你也真的,仅是为江老先生而来?”
“……是。”
“哦?”
魏淑丹听着口气不对,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抹苦笑。
“若只是为了向江老先生求教——”
她低头看向腹部的伤口,掀开上面破损衣料,照着先前的手法处理伤口,语气也彻底冷淡下来:
“李大夫也可在城中医馆暂时落脚,闲时到仁心堂跟江老学习医术,岂非更方便?”
听到这话,李兰钧瞳孔一缩,暗自吸了口气:“可军营重地,能准许我一个外人随意进入?”
“至少比成为军医要容易许多。”
“……”
李兰钧被这话一噎,不服气地想要再说些什么。
可魏淑丹看出了他的不平,遂淡淡地补充道:“刚刚那些人——”
说到这里,她眼带深意地看向李兰钧:
“如若李大夫愿意,将你真实的缘由说出来,我可为你保守秘密,甚至军医一事,也不难办。”
李兰钧闻言,心神一震,是啊,为何不说呢?
眼下良机难得,他何不趁此机会,真正求助于历城军?
可见她神情淡漠,他心中忽然一凉,沉默片刻,低头哂笑。
又或许,她是为了诱他说出实话,才这般许诺的。
若她觉得,他就是那种不惜打断自己的腿,以此来缠上历城军的小人,那他又该如何解释?
想到这,他紧抿双唇,任心中的火星越来越亮,都没有再吐露半个字。
就这样,两人僵持许久,一直没有下文。
直到,魏淑丹率先打破了沉默。
只见她麻利地用细布包裹住腰腹,神色带上了疏离,说话变得十分客气:
“李大夫,先处理你的伤口吧,莫要耽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