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日,梅姝无论去哪,都带着白猫。
营所众人对此十分惊讶,初时有人对白猫的存在颇有微词,认为军营养猫对军心不利,还向各营主将反映,以至于魏宇韬也听到了不少风声。
但他并不插手此事,只派人告知梅姝,不要让白猫接近演兵场,尽力避开各营将士。
梅姝知道白猫底细,因而也不觉为难,只是叮嘱白猫两句,也就任其走动了。
可主将们的应对各有不同。
三营主将是魏淑丹,在她受伤昏迷之后,由她的两个副将青黎、司珍代管主事。
在对待白猫的事上,她们并不约束将士与白猫接触,但若有将士想聘猫进营,则需两位及以上的主将同意,方可达成。
而营所里其他五个营区的主将,虽都不反对营所内养猫,但有的禁止手下将士与之接触,有的则听之任之,有的干脆自己也搜罗猫狗养起来。
时间一长,营所内猫狗逐渐增加,摩擦便多了起来,为各自猫狗起争执的将校士兵们也多了。整个营所争吵不断,有的还闹到了魏宇韬面前。
魏宇韬这时下令,筛出安分的几只大猫放去仓房,由仓房校官处置,其余的全部送出营所,让百姓们领去。白猫因一直避开与其他将士及他们的猫狗接触,从而得以留在仁心堂,跟军医们一起出入营所。
而营所的大犬,则全部被送去后城门大营,交由那边的五营训着,以便用于辅佐将士们巡山。
此事之后,营所里便有了默契,情愿去别处逗猫玩,也不再私自养猫。
当然,这些也是后话了。
此时的魏淑丹还跟着梅姝同进同出,偶尔在营所里散散步。一来二去,营所的人也认得了,这白猫是梅大夫的猫。
除了书房、演兵场等机要之处,白猫倒是哪里也去得,连营所大门的哨兵也让她自由进出了。
而且,梅姝给她脖子上系了个小铁牌,一看就知是营所的式样,认得的人要么拿吃食逗一逗猫,要么就早早避开。
是以后来,她经常独自在历城里行走,只要注意些路人和大狗,她这么一只小白猫,倒也没有遇到什么为难的事。
这日上午,梅姝和其他几位军医们前去给魏淑丹的人身诊脉。
魏淑丹不想再看着自己的身体心酸,反而早早躲开,出营所往主城门去了。
到了城门下,想到之前和父兄遇刺的事情,她下意识寻到事发时的那片城墙,还特意凑近嗅了嗅上面的城砖。
仔细体察一番,还真让她从那片墙砖上,闻到了些许的血腥味。
这猫鼻子有这么灵吗?
魏淑丹碰了碰鼻尖,有些不确定地想着。
这历城建城至今百余年,抵御贼寇就已经数十年了,城墙上有血腥味,一点也不稀奇。
说不定这血腥味根本就不是她的。
想到这,她放下执着,又沿着城墙根走着。
听着城楼上士卒经过的脚步声,合着不远处市集上的喧闹,不知为何,她莫名觉得心安。
在这历城待了近四年,她从未有过如此刻般,对这片地方感到深深的眷恋。
或许是这次意外,她被迫变成一只猫,远离历城的缘故吧?
“……知道了。”
突然,前面转角隐约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魏淑丹一愣,还没分辨出究竟是谁的声音,就放轻了脚步,悄悄地靠近来源处。
可等她到了转角时,却没有再听到任何声响。
她探头去看,发现那边的墙根下空无一人。
奇怪!难道她听错了?
魏淑丹心里一个咯噔,不免对自己的耳力产生怀疑。于是,她沿着城墙细细找了遍,连那处转角的墙砖她都嗅了个遍。
过了两刻,魏淑丹停下脚步,甩了甩发昏的脑袋,不免有些烦躁。心想猫鼻子还是不行,她闻了半天,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无奈之下,她望着不远处发呆,见路上走动的百姓和巡逻的士卒们朝着各自的方向前去,终是收起了心思,不再理会这个闲碎小事,往营所方向大步跑去。
等进了营所,在去仁心堂的路上,魏淑丹看到兄长迎面走来。
她赶忙跑到路的一旁,装作东张西望的样子,避开与魏宇韬的对视。
可白色的小猫在灰黄的路面上格外显眼,要不引起他人注意,太难。
魏宇韬垂眼一看,就发现了白猫的踪迹。
想到这些天,营所里议论的“梅大夫的猫”,他不觉嘴角微勾。
说是梅大夫的猫,可性格跟主人截然不同,顽皮得紧。
他没有特意靠近白猫,但经过它的时候,瞥了一眼,突然变故横生。
只见小猫的鼻子抽了抽,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就猛地朝他冲过来。
“哗啦,嘶……”
白猫体形虽小,但爪子十分锋利。
魏宇韬的衣摆很快就被撕破,吓得他身后的几名近卫赶紧把猫踹开。
一旁的沈季皱了皱眉,低头看向自家将军的衣摆,面色不免难看了几分。
“将军,要不要把这猫给处理了?”沈季上前两步,低声向魏宇韬问道。
魏宇韬看小猫抓破他的衣物后,又灵活地避开近卫,坐回路边,慢条斯理地舔着爪子,只觉有趣。
只见他摆摆手,示意近卫们停手,嘴角的笑意一闪而过,说道:“不必。这猫记仇呢,许是之前吓着它了,随它去。”
“那您的衣物?”
闻言,魏宇韬低头看了眼衣袍下摆,确实被撕成好几片,布面上还有许多深浅不一的划痕。
“回去换了。”他无奈说道,侧过头又吩咐一句,“沈季,你先去校场,让几位将军稍歇,我随后就来。”
“是。”沈季抱拳应道,临走前,还隐晦地看了眼路边的小白猫。
魏淑丹察觉到了沈季的视线,先前的怨气还没消散,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转头目送着兄长带人回了院子。
等四周安静下来后,她又嗅了嗅爪子上的味道,心里沉了沉。
她抓破兄长的衣摆,并不是记仇,而是衣袍上有古怪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