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抱着白猫,倒也没有嫌弃猫身上的草叶泥块,手轻轻抚过猫背,还把上面的尘土拍去。
她的动作小心翼翼,好像把白猫当成珍宝一样。
白猫在她的安抚下放松了身体,猫脑袋往小姑娘手臂里蹭了蹭,心道。
那人也会这样抱着它,虽然动作不算温柔,但也能感受到他的小心翼翼。
嗯?
不对,怎么又想起他了?
它烦躁地用猫爪拍了拍脑门,随即又被脚掌蹭得满脸泥。
小姑娘察觉到白猫的举动,以为吓到了它,忙清理掉白猫脸上的泥,更加轻柔地哄了起来。
白猫回过神,有些不自在地甩动着猫尾巴,在小姑娘手臂里拱来拱去,惹得她咯咯笑。
随后,小姑娘把竹篓里斧头取出,又把猫放了进去。接着,她提起脚边的柴禾和斧头,往山下走去。
白猫在竹篓里晃悠悠地走了两步,在篓里的树枝草叶间找到了下脚的地方。然后,猫身子伏下来,透着竹篓的间隙,观察着外面。
天色逐渐明亮,白猫睁大眼睛看向外面,眼前的景物清晰了不少。
从竹篓往外望,它这时才看清,面前的小姑娘身上穿了件青灰色的布袄。
她的左手扶着柴禾,右手抓着一把与小手极不相衬的斧头,挽高袖子的手臂上还露出些浅色的伤疤。
这是猎户家的孩子?还是村里农户的?
白猫有些头疼,它以往并不了解百姓的生活,难免认不出来。
小姑娘不知道白猫的心思,她极其熟稔地在小路间穿梭,那一大捆树枝柴禾愣是没有一点磕碰掉落的。
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小姑娘终于出了山,往远处的城门口赶去。
等到了城门下,她放下柴禾和背篓,又把白猫抱出来放到一旁,随即吆喝起来。
“卖柴禾喽,卖柴禾喽,又刚捡的柏树枝子、荆棘条子,还有一堆野蒿草喽!”
吆喝了好几声,进城的人也没有一个停留在小姑娘摊前。
而白猫站在地上,伸了个懒腰,不经意地往四周一望,随即愣在原地。
少顷,它缓缓地抬头,难以置信地望着这陌生又熟悉的城门,忽然觉得时间已经停滞了。
这是历城的后城门,即便是在梦中,她也难以忘记。
自从十四岁随着父兄出征,到现在已是第四个年头了。历城大大小小的建筑她都了然于心。
只是变成白猫后,平时就已十分高大的城墙,此时更加巍峨起来。
她,魏淑丹,历城守军之中三营的主将,手下领着五千人马。
她父亲魏荣恩是军中主帅,统管着历城大小事务,自小就对她严格管教,却仍不放心让她独自带兵上前线。
半个月前,历城遭遇敌寇来袭,本在战况越发向好之时,有奸细混入城中,于主城门下伺机刺杀历城守军主帅。
情急之下,她为救父亲,与刺客缠斗,却不慎中刀,昏倒在地。
醒来就莫名到了深山里,还变成一只受伤的奶猫。
当时奶猫气息奄奄,她还顾不得深究变猫缘由,就在求生的本能驱使下,着急地自救。
幸而后来一个背着竹篓的男子出现在她面前。
在奶猫不断地叫唤下,他终于把猫救了下来,还带猫回了春华村治伤。
如今,伤痕好的七七八八,她也终于回到了这座城池的面前。
此前遍寻回家之路却屡次无果的辛酸,在这时这刻,尽数消失无踪。
魏淑丹深深地望着城门上的匾额,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她却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在地上的猫影子,忍不住心酸。
误打误撞,竟然真的回到历城了。
她到家了。
可她现在还不能回去。
魏淑丹闭上双眼,猫爪重重地按进脚下的泥土。
一人做事一人当,她还要去找药草,不能欠别人的东西!
要是让人误会魏小将军毁坏了他人之物,却不肯偿还,既堕了历城军的威名,也是毁了自己原就难言的名声。
这样一来,父亲还不得揍她一顿?
想到这,魏淑丹连忙迫使自己定下心意,瞥了眼城里热闹的场景,就想转身跑开。
可猫爪子似乎闹起了脾气,纵使她如何发力,身子依旧纹丝不动。
她又低头看向脚下,从未有过哪一刻,是这般认真看着历城门前这片红棕色的土地。
渐渐地,眼前的景象朦胧了起来。
被压抑在心底许久的思念与委屈冲破了束缚,一瞬间尽数涌上心头,将她牢牢地包裹了进去。
什么药草,什么小将军的名誉,都不重要了。
她要回家,她要去营所找父兄。
不,不,她要回到自己的身体,她要变回人来!
城里的行人依旧步履不停,魏淑丹再次看向他们,只觉得心中的迫切难以抑制。
可看一眼城门口的守卫,她突然心口一凉,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激动暂时被压制了下去。
历城的管制向来严格,城里难见到野猫野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