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炎自然而然的认为李文和李东的死和宋泽无关, 毕竟李文李东死的那段时间，他们俩都在狂欢俱乐部。
所以，他没觉得何正治的话有问题，认为何正治和自己一样, 同样好奇宋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听见何正治的话之后, 因好奇还附和了一句。
“对呀，宋先生, 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何正治没想到裴炎会说话，说的还和自己一样。
可显然——
何正治的目光落在裴炎身上, 裴炎表达意思, 与自己不一样，裴炎看向宋泽的眼中, 不见丝毫怀疑的神色，有的，只是单纯的好奇与敬意。
他极少看见裴炎这幅模样。
何正治眉头拧得更深。
面前的两人都问了自己一模一样的问题，宋泽漠然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扫了一眼, 语气淡淡：“观察。”
这里停工几个月，鲜少有人, 视野好，一次能看到圈中的六位男嘉宾，是个风水宝地。
“这样啊......”
仰头看了一眼, 裴炎点头：“这里视野的确很开阔，很适合看观察周围的环境和风景什么的。”
他知道，宋先生不可能单纯只是在这里‘观察’, 毕竟这里放眼向四周看去, 除了高楼大厦, 就是街边小道，能有什么看头。
宋先生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但宋先生浑身散发着疏离冷漠的气息，一看就不想多说，裴炎识趣的没多问。
只说：“宋先生，那您忙，我就不打扰您了，再......”
何正治：“？”
出现在李东李文死亡的现场，就这么让他走了？
这可不符合裴炎有蛛丝马迹就死缠到底的作风。
裴炎的话还没说完，被何正治打断。
“等等。”
听到何正治的声音，众人的视线落在何正治身上，其中，也包括宋泽。
宋泽眸色平静的看着何正治，等待着他的下文。
话落之后，被那凉飕飕的视线盯着，何正治心口一紧。
在场其他人也没想到何正治会突然说这句话，看着黑衣男人冰冷的侧脸，气氛变得压抑冷寂。
何正治没看裴炎，为避免与那冷冽的目光相对，视线退而落在对方修长脖颈处隆起的喉结处，从因为紧张而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早就想好的话：“我的意思是，宋先生出现在凶杀现场，是不是有点奇怪？”
先前，裴炎让他查司临肆，也就是前面自称宋泽的男人，半点儿消息都没查到，指不定这俩人就是宋泽杀的，有些人看起来衣冠楚楚，实则是衣冠禽兽，倘若把人带回去......
“不用了！”
宋泽还没出声，裴炎的声音先响起。
一方面，宋先生在狂欢俱乐部为了救他，他可不能恩将仇报。
另一方面，谁能保证风雪山庄那场狂欢俱乐部的活动，他们上面没有人参加？万一宋先生说出狂欢俱乐部，他们这里所有人，都将像之前的同事们那样，被找各种借口清退，清退之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特别是像他和何正治这样的孤儿，在没有能力的时候，触碰了不该触碰的的东西，引来杀身之祸那是必然的。
因为以那样扭曲变态的方式聚合在一起的怪物们，绝对不会允许任何威胁存在。
这就是为什么他自己一个人当侦查员，且每次都不具体告诉何正治侦查期间发生了什么事的原因，他不想连累何正治，有些事，只能他自己一个人放在心里。
“裴炎，你怎么回事？”
何正治不理解。
他们不是穿一条裤子的兄弟吗，裴炎为什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站在自己这边就算了，还打自己脸。
裴炎看向何正治和自己的同事，目光坦然，为宋泽做不在场证明。
“江哥说过，死者李文和李东的死亡时间超过两天，在李文李东死亡期间，我和宋先生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昨天，我们才从那个地方出来。”
裴炎看向何正治：“阿正，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但这真和宋先生没关系，先不提宋先生根本不会做这种事，宋先生也根本没有作案时间。”
裴炎的话，宋泽并不意外。
既然裴炎说了，他就没必要浪费口舌再说一遍。
裴炎是什么人，大家有目共睹，这么一个嫉恶如仇的人，怎么可能为一个坏人开脱。
况且面前这位名叫宋泽的男人，气场强大，气质矜贵，一看就非池中之物，且他从头到脚的穿的，一看就很昂贵。
这样的人出现在这里，当然不可能是‘观察’那么简单，毕竟这四面望去，入目都是高楼，有什么好观察的？
他一定有什么更不为人知的秘密！
但不管对方真实目的是什么，都不是他们能知道，且能得罪的。
对方手里提着的箱子上的标志，他们的上司级别连翻好几倍，才能拥有。
带他回去问？万一触碰了不该触碰的机密，后果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综合考虑之下，在场的其余人附和裴炎的话，试图打圆场缓和这僵硬的气氛。
“哈哈哈小裴的话，我们还是相信的。”
“对对对，小裴是不可能说谎的。”
“没想到小裴和宋先生认识，真是巧啊。”
......
没人站在自己这边，何正治一时愕然：“你们......”
“好啦阿正，过来给我搭把手。”法医伸手搭在何正治的肩膀上，把人往远处的尸体旁边带。
“小裴，那你和宋先生聊，我们去忙了。”
裴炎点头：“好的。”
短短几秒之内，原本落在三人身上的目光移开。
虽然大家表面上各忙各的，但耳朵可一直竖着，因那名叫宋泽的男人还在，他们根本忽略不了，气氛表明和谐，私下里暗潮涌动。
至于何正治和宋泽那短暂的对峙？
根本谈不上。
从始至终，男人眸中神色冷硬，不管是何正治还是裴炎，他们的话，都不曾让宋泽眸地掀起过半分波澜。
他的神情，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冷酷。
他们敢保证，对方根本没把何正治放在眼里过。
等大家一离开，裴炎忙替自己的好友向宋泽解释：“宋先生，不好意思，阿正他没恶意的，只是例常询问而已。”
宋泽微微颔首：“嗯。”
虽然在这方面，和他所在的世界有一定差别，但这是很正常的流程，完全可以理解。
听见宋泽冷淡的‘嗯’字，裴炎完全听不出对方到底有没有生气，想到自己再次看见腐坏的尸体时，不再像以前那样恶心害怕到呕吐，裴炎的眼神忍不住往李文李东尸体方向瞅。
他想让宋先生知道，因为那夜过后，他的心理承受阈值不管是下限还是上限都被拉高。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那宋先生，我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您忙。”
虽然他有很多话想和宋先生说，但现在他还在工作中，不能让宋先生觉得他‘玩忽职守’。
以后再说吧，裴炎心想，他不能让宋先生觉得他才进步了一点点，就洋洋得意。
宋泽：“再见。”
听见对方一如既往冰冷的语气，裴炎点头出声：“再见！”
他们一定会再见的，下一次，他会变得更好。
看着宋泽高大的背影消失在眼前，裴炎才收回视线，扭头找自己的同事们，开口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愉悦。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有人朝裴炎招手：“这儿，小裴，过来帮我搭把手。”
“好嘞，这就来！”裴炎积极跑过去，和同事们一起，把尸体抬上担架，鼻息间虽然全是尸体特有的浓郁腐臭味，但裴炎却没有半点要吐的迹象。
宋泽走后，压抑的气氛逐渐缓和。
搬第二具尸体的时候，有人忍不住好奇出声：“小裴，你和那位宋先生......关系很好？”
裴炎毫不犹豫点头：“嗯！”
救了他两次，关系怎么能不算好呢？
听见这话的其余人面面相觑。
裴炎是不是对‘关系好’有什么误解？
虽然刚才他们之间的对话不长，但从那简短的对话中，他们都能感受得到，相对于裴炎的热情，对方对裴炎的态度很冷淡。
裴炎身上.......有什么是对方想要得到的吗？
几人不约而同的产生了同一个念头。
裴炎身上，一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否则，他们想不通，那样的人，会和裴炎这个孤儿院长大的扯上关系。
宋泽走后，何正治一直在等裴炎和自己解释，没想到裴炎屁颠屁颠跑去搬尸体，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何正治憋不住，不得不出声：“裴炎。”
他都能看得出来，那个叫宋泽的男人对裴炎一定另有所图，他不信这些老油条们看不出来。
偏偏，裴炎还傻乎乎和他们说笑，置他于不顾。
搬完第二具尸体，裴炎听到身后传来何正治的声音，从装尸体的车上跳下来，一边摘掉手上的手套，一边疑惑看何正治：“怎么啦？”
何正治：“？”
真傻！
何正治语气不是很好：“你不是说，你最讨厌冰冷寂静的黑暗吗？你不觉得那个什么宋泽的，给人的感觉，就很‘黑暗’吗？”
那个宋泽一身的黑，那双锐利的眼睛，比夜色还冷。
一切，正是裴炎所厌恶的。
偏偏，裴炎对他......一脸崇拜？
真可笑。
裴炎：“？阿正，你不要那么说，虽然我不知道你对宋先生有什么误解，但宋先生他是个好人。”
“很好很好的人。”
裴炎语气郑重。
其余人：“......”
裴炎是不是对好人有什么误解？
“好人？呵，他那只刻着S-的箱子，你以为里面是什么？司长才有一个，你以为什么级别才能用得上那个箱子？裴炎，你被骗了。”
“那只箱子......很特别？”不就是一个普通的黑色长方形箱子吗？裴炎一头雾水。
“！”
听见何正治的话，在场其余人面面相觑，看向何正治的眼神带上了一丝丝不明的意味。
他们知道是因为他们在内部待了很多年，就算职位升不上去，但管理局里的八卦可没少听。
何正治，一个和裴炎一样，进来才一年多的新人，怎么会知道？
他口中的司长？是哪位司长？
何正治语气幽幽：“他年纪轻轻，能坐上那样的位置，裴炎，他不可能是好人。”
好人，会像他和裴炎一样，拼死拼活在第一线，也得不到应有的对待，当初和他们同一批的那群人，但凡有点手段，没那么多良心的，都已经风生水起。
哪儿像他们，和这群老废物一样，什么脏活累活得罪人的活，全干。
这样的日子，一眼望得到头。
一边是救了自己两次的救命恩人，一边是从小一起在孤儿院长大的兄弟，裴炎皱眉。
但半晌，裴炎还是坚持：“阿正，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误会宋先生了，宋先生所做的一切，和我们一样。”
他知道宋先生不简单，但绝不是阿正说的那样。
因为宋泽，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
何正治一个被打压的人，能清楚知道那个箱子所代表的含义，有点意思，他们不介意卖个人情，为俩人缓解紧张的气氛。
“小裴，我这边发现了一点东西，你过来看看怎么个事儿？”
“阿正，我去接个电话，你帮我拍一下现场这边的照片......”
裴炎知道现在何正治心情不好，跟着同事走了，何正治看着裴炎逃避的背影，皱眉表情更臭，但也没再说什么。
——
宋泽从工地离开，又换了个地方，继续观察确认其余人。
下午六点，辗转多处的宋泽终于确认完照片上的所有人，回了一趟系统提供的住处，取回先前伞里调出来的U盘和其他东西。
晚上九点，云顶。
宋泽单手擦着湿润的黑发从浴室出来，径直走向回来后搁在桌面上的U盘。
修长的手指把U盘拾起的同时，宋泽随意闲适的坐在沙发上，目光落在手里的U盘上。
放下底下三层的U盘，他不用看，就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可他手里这枚——
为避免有病毒，宋泽把U盘插在系统提供的笔记本侧边，顷刻间，屏幕上弹出密码输入框。
宋泽放下擦拭头发的毛巾，修长的十指落在键盘上，十指翻飞——
没多久，宋泽便破译了密码。
U盘里好几个文件夹，标注的都是毫无意义的乱码字母或数字，点击的时候，又是一层加密，宋泽一一解开。
一个小时后，宋泽浏览完所有内容，眉头微皱。
U盘中，是各种谈话录音
虽然，他不知道刘兴手上为什么会有这枚U盘，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U盘里展示的所有内容，明显违法。
主谋的崔弘、姜楼，胡文康等人，放在他所在的世界里，每一样拎出来，牢底都能坐穿，再加上风雪山庄发生的事，喂他们的子弹都能当饭吃。
复制了一份在笔记本中，宋泽拔掉U盘，一手继续在笔记本键盘上操作，另一手捞起桌上的手机。
宋泽惯来喜欢黑暗，黑暗能给予他他特别的安全感，房间没开灯，除了从落地窗外洒进来的月色，唯有面前电脑屏幕发出的幽光。
几秒后，宋泽修长的中指在键盘上轻轻一点，几张截图发送出去。
宋泽左手握手机，右手在桌面上百无聊赖的轻点，给对方一点反应时间。
回家路上，尹宗坐在后座闭目养神，他的前后，分别有两辆车跟随，不许其他车靠近。
嗡嗡嗡——
握在手里的手机发出几声异常震动，尹宗迅速睁眼，抬起手。
“！”
当看到手机上的图片时，尹宗瞳孔瑟缩放大。
尹宗呼吸顿了一秒，左右滑动图片。
每滑动一张，尹宗眉头皱得越深，一脸凝重。
副驾驶位置上的秘书从镜中看见尹宗这幅模样，低声询问：“司长，怎么......”
与此同时，原本在桌面轻敲的修长指节落在键盘上，轻轻一敲，一串加密虚拟号码从手机拨出去——
嗡......
秘书的话没说完，一通电话直接打了进来，并且——
尹宗盯着自动接通的界面，表情更为凝重。
他确定，自己没有按接通。
对面的人是谁？竟然能控制他的手机，知道他是谁吗？就敢这么做？
尹宗抬手，示意秘书闭嘴。
秘书看到尹宗的手势，立刻识相的闭嘴。
电话被迫接通后，宋泽并没有率先说话，听着电话那端传来的心脏跳动声，一边无聊的开始判断此刻尹宗车上有几个活人，一边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放在唇齿间，单手点燃。
他不喜欢抽烟，只是无聊的时候，喜欢点燃，偶尔来两口打发时间，从不上瘾。
火星子一闪而过，宋泽食指与中指夹着刚点燃的烟，淡淡吸了一口，很快拿开，神情淡漠。
他知道对方在听，在等对方先开口。
这点耐心，他还是有的。
U盘里的内容，算是对尹宗一次小小的试探，倘若尹宗真像调查中的那样，那么地下三层那枚U盘，交给尹宗，比交给裴炎更让他放心。
无声的对峙中，最终还是尹宗压不住，率先出声：“喂。”
能越过那么多层防线，控制他的手机，还单刀直入的发了好几张信息量极大的照片。
他是真的很想知道，对方是谁？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尹宗握着手机的五指，不自觉收拢。
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和白天入侵监控时，听到的一模一样的声音，宋泽轻吐一口烟，修长有力的手指把还未抽完的烟碾灭在茶色烟灰缸中，叫出对方的名字：“尹宗。”
隔着电话，听到对方慵懒低冷的嗓音。
尹宗：“！”
对方知道他是谁，却仍敢这么做，直白且狂妄。
绝非一般人。
尹宗浑身肌肉紧绷，迅速平静心情，用冷静的语气出声：“把那些照片发给我，你有什么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