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黑色带暗金纹路的卡片被放在了桌面上。
“您好,欢迎来到吉诃德旅馆,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刚刚还在垂头发呆的前台立刻抬头使出职业微笑,但很快,她的目光就凝结在眼前的三人身上。
为首的是戴着墨镜的金发女人,语气慵懒:“最好的一间。”
而她身后,虽然穿着不怎么样但实打实的个高且俊美的两位如同保镖一样站立着。
前台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一间吗……?”
金发女人:“一间。”
“……”
淡定,从业这么多年她什么没见识过?
脑子在暴风运转,前台表面不显。
她微笑地拿走了那张价值不菲的星际卡片,随后在机器上操作一番,又双手递回。
“八楼,至尊套房808。请您收好,女士。”
见她们快要离开,很有职业风度的前台微笑着送上祝福:“您放心,我们旅馆的隔音是最棒的。”
安格:?
什么意思?
这里方便暗杀?
金发雇主像是没听见这句话一样,收回卡片后率先往前走去。
三人根据指示牌来到了向上的电梯前,在单面电梯通道里缓缓等待。
透亮的玻璃外,塔斯纳能够轻而易举地看清外面不远处的夜曲酒店。
辉煌金灿的建筑灯火彻夜不熄,而在某个远方,泼剌区的战火直至黎明才堪堪停歇。
楼下,夜市的街道灯火通明,平整的道路上是面带笑容的人们。
电梯缓缓上升,将这一切从塔斯纳眼前拉远。
“叮——”
电梯门的提示音响起,他收回了目光,转身安静地跟着金发女人和安格一同走出了电梯。
脚底下的地毯柔软又整洁,墙面上的花纹复古神秘,头顶上的灯光明亮,照亮了这条宽阔又漫长的走廊。
带着神秘主义气息的钱味扑面而来的。
不愧是旅馆最·贵的房间。
金发女人推开贵宾房,房间内的一切都展示在两位泼剌区人面前。
安格的眼睛忍不住瞪大。
房间的头顶带着斑斓的装饰性水晶灯,柔和的内藏暖光灯将装饰水晶照亮,折射出五彩的梦幻光斑。房间最深处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她伸出手按在上面,能够感受到玻璃的可观厚度。
并不是华而不实。
当然,这间宽阔的房间里,最惹眼的是那张洁白的大床。
金发女人顿住,随后一个助跑猛冲,转身后将自己摔进了柔软的床铺中。
“大人!”
安格下意识地喊了一句,以为雇主出了什么意外。
直到她听见了金发雇主快慰似的叹息。
安格:……
她默默地收回了伸出去的右手。
塔斯纳则是来到了落地窗边。
旅馆八楼的高度能够为住客展示夜市天边日出日落的云霞,当然也能让人看清远处的夜景。
夜曲酒店就在那边,明亮得像黑暗中的晶石。
医生在那里。
福娜也可能在那儿。
他伸出手,粗糙的指腹点在玻璃上,塔斯纳陷入沉思。
“如果你是想从旅馆高处潜行到夜曲酒店的楼顶,”安格回过头,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打算,“不可能成功的,死心吧。”
“夜市执法队不是吃干饭的。”
塔斯纳闭上了双眼,再度睁开时,那双异色瞳恢复了原本的冷静。
“我知道。”
“那就按之前说的那样做,”他转过身,看向躺倒在大床上的金发女人,语气有些迟疑,“……要不还是我一个人去吧?”
他的话音刚落,原本还舒舒服服躺倒的女人瞬间坐起,那双灿金的瞳孔没有丝毫困意:“走吧。”
“——那安格就好好待在这里哦?”金头发的雇主重新将墨镜戴好,利落地起身走到房门口,微笑道,“在我们回来之前,好好休息一下。”
看得一愣一愣的安格:“啊,好的。”
“假扮医生混进夜曲酒店宴会”这个计划是雇主提议的,比起面容精致气质高贵的雇主,还有一脸凶样活像谁欠了他八千万的鬣狗,显然是一直用纱衣遮面的安格更有假扮医生的潜力。
所以这个临时制定的计划是这样的:
安格暂时藏在旅馆,金发雇主和塔斯纳去周围服装店购置医生相关的服装,最后以“贵族大小姐”“医生”“保镖”这三种身份正大光明地进入夜曲酒店。
别看现在这计划有模有样的,其实最开始,塔斯纳是计划着直接抢劫一家服装店,根本没有什么旅馆和购置服装。
毕竟已经在泼剌区生存许久的前任猎犬,早就习惯了零元购和被零元购的生活。
金发雇主:“虽然听上去很方便,但是你们应该不想正面对上执法队吧?”
一针见血。
所以计划修修改改,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塔斯纳跟在金发女人的身后,沉默地握紧了衣服下的弯刀。
那是他们出门前,安格特意交给他的。
“你的武器被卖掉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女人的绿眸满是笃定。
“算了,这个借给你。”她没有多说,只是将腰间的弯刀解下,抛向了塔斯纳。“保护好她。”
这个“她”毫无疑问就是现在塔斯纳眼前的金发女人。
能让一个泼剌区人交付信任……这个奇怪的女人似乎并不只是看上去那样简单。
她们下到楼下时,前台还用一种惊异的眼神看了过来。
塔斯纳:……
比起没听见的金发女人和听不懂的安格,前台之前的那句话可是完整无缺地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前任猎犬咬住牙,耳根通红,冷冷地瞪了过去。
前台:……?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前台刻意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越过眼神不善的塔斯纳,对着走在前方的金发女人开口。
“附近的服装店在哪里?”
服装店?半夜开房之后又去买衣服是准备干什么……哦~
前台眼睛一亮,笑容带了点奇妙的意味:“服装街就在隔壁,出门后右转直行,在下一个分岔口后向左直行就到了。那里有非常多的定制服装店,女士。”
“——祝您游玩愉快!”
身后的声音高昂,哪怕走出了旅馆大门也仍然听得见这祝福声。
迈出旅馆后,塔斯纳终于松了口气。
“那我们先去……嗯!?”
一眨眼,本该在塔斯纳前面的金发女人不见了踪迹。
他瞬间握住腰间的弯刀,异色的瞳孔急速收缩,很快探查起周围的情况。
不在这里。
不在这。
也不在这儿。
当塔斯纳从人群中穿过时,纷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钻进他的耳朵里,扰得让人心烦。
但他脸色没变,显然是习惯了这样的情况。
“——塔斯纳。”
有谁几乎是贴着自己耳朵说话,声音巨大但很熟悉。
他瞬间转身,腰间的弯刀差点拔了出来。
消失了一分钟的金发女人此刻就站在塔斯纳身后不远处,戴着绿色晶石手串的右手拿着一张深色调的宣传单。
“我们先去这里看看。”金发女人微笑着冲他晃了晃手中的传单,上面繁杂的色调只凸显了一个名字——
“卡吉诺地下赌场”。
明亮如白日的旷阔大厅,艳丽又繁复的花纹地毯,穿着燕尾服的男女井然有序地在其中穿行。
这里面很热闹,到处都是装扮各不一样的客人。
卡吉诺地下赌场虽然和不少赌场一样赌钱,但它也不仅仅赌钱。
这里随处可见的是被划开一小部分的空地,而空地上的主人公则是脖子上勒着电击项圈的男人们,周围则是围绕着端着酒杯,衣着华丽的男女。
——“斗兽”,也是卡吉诺下注游戏的一部分。
二楼平台上,服务生弯腰,将酒水送上。
“最近生意如何?”
接过酒水的男人问:“虽然有下发的经营执照了,但我记得泼剌区前任管理员已经死了三个月?再没人给卡吉诺续期担责的话,恐怕那群执法队的人就要扑上来了。”
“那群该死的走狗……”身后大腹便便的胖男人面容扭曲,却努力露出一个微笑,“老板放心,咱们的生意肯定是越做越好!”
老板轻笑:“呵,是吗?”
“只要再过一段时间,”胖男人自信开口,“就一小段时间,新的管理员就要上任了!”
“听你的语气,是找准了谁?艾德罗?”
胖男人:“不,不是他。是坎桑尼尔。”
拿着酒杯的老板往下扫视,目光从楼底下的客人身上划过:“我以为你会选艾德罗,毕竟他也是泼剌区的人。”
身后传来嘿嘿的笑声。
“泼剌区人更懂泼剌区人,”胖男人说,“艾德□□不好这个事。他只是个不识趣的傻小子。”
老板不置可否。
身后的下属在侃侃而谈,但男人的眼睛却瞄到了楼下的一个有趣地方。
“大话还是之后再说吧,维里。”老板端着酒杯,火红色的眼瞳中闪过一丝兴味,“有人来砸场子了。”
他不认为自己在杞人忧天,实在是楼下的金发女人光芒太甚。
“——大还是小?大还是小!”
摇骰子的庄家站在台面后,他听着周围爆发出的狂欢声,按在骰盅上的手有些发颤。
周围的客人从原本少少的三两个到现在围成一圈只需要五分钟。
“女士!”
有个大胡子挤到了安稳坐在椅子上的金发女人身边,他双眼通红,手上还拿着一杯酒,有些急切地开口问:“这场是大,还是小!?”
可还没等他问完这句话,就被一股巨力不容置疑地推开。
一个穿着古旧且奇怪的男人站在金发女人身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那一瞬间,大胡子上头的酒意都消散了大半。
他嗫嚅片刻,最终还是悻悻退开。
塔斯纳心里叹了口气,又转过身,看向还在低头拨弄酒杯的金发女人。
他们进到卡吉诺赌场十五分钟,除开换筹码的时间也才十分钟,金发女人坐在猜骰子的桌前更是只有五分钟。
短短五分钟,她就已经赢了数不清的筹码。
这是一个猜大小的骰子小桌。庄家使用的十面骰,这种骰子只有0——9十个数字。
由庄家摇骰子,放定后买家买定离手。
认为两个骰子数字之和大于9,就买“大”。
认为两个骰子数字之和小于9,就买“小”。
和数为“9”,此场下注无效,庄家重掷。
很简单的规则,很简单的玩法。
但桌上的规则是,必须赌上你手头上所有的筹码。
赢了,赌场返双倍。
只需要闭眼买下一注,要么所有,要么,一无所有。
进入卡吉诺后,塔斯纳就看着金发女人拿着一枚小小的筹码,从这边玩到另一边,但每个桌她只玩一次,赢了就走,一点留恋也没有。
转了五分钟后,金发女人带着他坐在了这个小小的骰子桌前,开始了第一把。
然后是第二把、
第三把、
第四把……
几乎是庄家刚把手停下,金发女人就会轻描淡写地甩出一个字。
然后就是大把大把的筹码入账。
起先塔斯纳还会紧张,毕竟他当初还在猎犬队的时候,就知道赌博这种事绝无胜利可言。
不管是公平的,又或是不公平的。
在这里赢的总会是赌场……不论哪个方面。
“——大还是小!?”
周围的客人们大声重复,一双双通红的眼眶死死地盯着被他们围在中间的金发女人。
但她这一场一直没有下注。
“女士,”按住骰盅的庄家深吸一口气,努力微笑道,“您要下注吗?”
终于,一直在赢的金发女人终于抬起了头。
“嗯……”
她拉低了那副墨镜,露出在灯光下闪烁着富贵光亮的眼睛。
那双璀璨如金的眼眸和她的发丝一样耀眼。
“大。”
金发女人的声音淡淡,听上去像是兴味消减了一样提不起劲。
按着骰盅的男人微笑,覆上的手指紧绷。
“那么,这次的数字是——”
在所有人安静屏息以待时,没人能料到会有一个酒杯忽然飞出,然后撞在庄家的手肘上。
在强光下反射光亮的细线出现在所有人眼中。
甩出酒杯的金发女人抬头,与忽然满脸冷汗的庄家对视。
“就算是出千,你总得让我看不见吧?”
她优雅起身,探出身伸手将呆滞没有反应的男人手腕死死攥紧,然后拉到了桌面上。
两根细细的丝线绕在他的指尖,另一头则是伸进了还没开的骰盅里。
证据确凿,围观的所有客人都看明白了如今的情况。
她身后的塔斯纳即刻从腰后抽出长柄弯刀,快准狠地贴着男人的小臂,将弯刀切进了桌面。
塔斯纳的眼神冰冷,看着对面的人就像在看死人。
似乎只要她一句话,身后忠诚的鬣狗就会让锋利的刀刃斩下男人那做小动作的手臂。
灯光下,金发女人的笑容看不分明。
“别放弃啊先生,至少,让我听听你的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