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裘沉默片刻, 她将目光投向席巴,后者也默认了祖父杰格的决定,基裘也没有太多的犹豫, 毕竟在这之前她就已经和揍敌客达成交易了, 既然他们会帮助她脱离Mafia而且还允许她继续维系和你的关系,那么她也的确需要为对方做一些什么。
就比如说利用自己的念能力修改操纵你的意识。
“现在看来她已经察觉到什么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更是为了我们付出的心血不白费,也应该采取一些应对措施。”凯瑟冷静地说,就如同前不久在监控室里她对儿子席巴说的那样,如果事情暴露了,那就及时控制住你,她现在的言行举止与她当初说的完全相同, 真是言行一致啊。
“我知道了。”基裘回答,她收回目光,“那么现在我能去看看她吗?顺便可以试验一下念能力。”
席巴冷不丁地回答:“不行。”那语气是斩钉截铁的, 这话说出口就连他也愣住了,他抿了抿唇, 气氛变得僵硬起来。
杰格还能笑得出来,“哈哈——看样子席巴还是有些舍不得吗?嗯, 那就还是等到明天吧,明天你先正式和她见一面。席巴你觉得呢?”
后半句话话锋直指席巴,后者垂下眼帘,声音轻飘飘的, “嗯, 您既然已经决定了, 那就没有人能够改变。”
“不一定哦, 要是你拼尽全力反抗的话,说不定你会赢的哦。”杰格用半开玩笑的语调说出那样严肃的话,“不过你作为优秀的孩子,也应该知道什么叫做审时度势。”
是的,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遇到强大到无法打败的对手就果断逃跑,做事情都要权衡利弊,他们是杀手的同时也是商人,要将家族利益摆在任何事情之上。
基裘注意到席巴放在桌上的双手,原本是交叠的双手,他的食指轻微地动了一下,这是下意识的反应,也泄露出席巴的真实想法,他刚才其实是想要动手的,他的本能想要为了你违抗祖父杰格,但是他的理智却死死克制着他的动作。
他固然对你是有喜欢的,只是这份喜欢远不及家族利益,他不可能为了你与整个家族作对。
基裘不太能理解他到底在纠结什么,在她看来这个方法很好,既能留住你,而且还避免了冲突,只不过是需要稍微修改一下你的意志而已,这有什么不妥的吗?基裘甚至还在思考要不要将你的意志修改得更喜欢到她一点呢?
最好是修改成你比起席巴更喜欢她,想到这里她感觉到一股喜悦之情从她心间升腾起来,兴奋得都起了鸡皮疙瘩,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你了。
如果说原先的揍敌客对待你的态度还算温和(至少没有想过直接操控你的大脑),那么现在察觉到你似乎有想要逃跑的意思,他们便也就收敛起原先的温和做派,更加追求效率和效果了。
席巴过了许久才说:“我觉得没必要反抗,您做的是对的。”
闻言,杰格微微眯起眼睛观察席巴,他忽然叹了口气,“真是的,这样一点劲都没有啊,不是说青少年会有叛逆期的吗?席巴你怎么一点也没有啊?没劲,真是太没劲啦。”
桀诺忍不住说:“父亲,这种时候您就不要开玩笑了吧。”
“还有桀诺你也是,估计他就是遗传的你,真是没劲透顶了。”杰格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走出会议室,临走前他站在门口对会议室里的一众人说:“既然事情都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你们也都行动起来吧,希望过几天能收到你们的好消息。”
等到杰格走后桀诺才说:“父亲他还是老样子,喜欢看别人难堪的样子,脾气真是越来越刁钻了。”
凯瑟没搭理桀诺,她示意基裘跟着自己走,她作为操作系的念能力者倒是可以再指导指导基裘的念能力,以免她在实践中出现什么差错。
很快地会议室里就只剩下桀诺和席巴这对父子俩,桀诺没着急走,“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要付出什么,这个道理你小时候就明白了的对吧?”
“那么现在也是同样的道理,而且这个方法已经是我们讨论出来最好的方法了。”毕竟之前还有几个方案就是直接将你永远关在地下实验室里,相较之下这个方法的确很温柔了,当然这也是极具揍敌客风格的温柔。
“父亲,我想您误会了,我并没有您想象的那么脆弱,而且……”席巴低头瞥见食指上你送的情侣对戒,是很简单的款式,此刻却让他莫名产生几分烦躁,他转动食指上的戒指,后来说的话像是在说服父亲桀诺,又像是在说服自己,“这是最好的方法了。”
话音落下,他也不再转动那枚情侣对戒,甚至视线也移开了没有再看它。
“这样就是最好的。”桀诺可不想看到儿子为了爱情违抗家族这种事情发生,虽说这种情节经常在老套的影视剧里出现。
桀诺和席巴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会议室,席巴的房间在靠东边的地方,去往他的房间中途是不会路过你的房间的,只不过他刻意绕了路,于是中途还是从你房间门口走过。
少年安静地站在你的房间门口,现在的你应该正在熟睡中,毕竟你房间的香薰里掺入了安眠的物质,只不过分量不是太多,并不会让你产生不适,只会让你更快入睡,睡得更香而已。
他停留了一会,最终还是悄无声息地离去。
等到明天到来,一切就都会恢复原样的,你不会再想着离开,他和你也依旧是一对互相喜欢的恋人,他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仿佛这样未来就能如他所愿地改变。
*
隔天早上,居然过了一个晚上天空还在飘雪,这可真是出乎你的意料,你原以为过了一晚上雪就会停下,然后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雪花也会在白天都融化了。
你从床上坐起来,拖鞋在床的另外一边,你索性赤脚踩在地板上走到阳台的门前,拧开门锁,唰的一下打开那扇门,裹挟着稀碎雪花的寒风吹入屋内,你被这迎面而来冷风冻得一个激灵,但还是没有关上门,甚至还往前走了几步,放眼望去,整座山都是白雪皑皑的,你得要很努力才能在这一片的雪景里找到星星点点的绿意。
虽然还有很多事情压在心头,但是眼前这幅雪景还是让你赏心悦目的。
在阳台站了一会等到手脚都变得冰凉,你才回到房间里,你来回搓着双手,站在空调出风口待了一会你的手脚才恢复体温。
简单的洗漱过后你套上一件暖和的米白色羊绒毛衣,下搭一条宽松舒适的黑色长裤,因为是在主宅里,也没必要特意换鞋子,你踩着那双毛茸茸的兔子拖鞋离开房间,现在这个时间点应该大家都在餐厅吃早餐。
你来到餐厅,果不其然地大家都在,甚至还有意外惊喜,你定睛一看,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你眨巴眨巴眼睛,才发现那不是你的错觉,那真的是基裘,你惊讶道:“基裘——你怎么也在这里?”
一听你叫她的名字,基裘就迫不及待地站起身,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你面前,那么热情又是那么直接地抱住你,“早上好啊西芙。”
“啊……早上好。”但是她好像还没有回答你的问题吧?
“你是被邀请过来的吗?”你又换了个问法。
基裘这才回答:“是的,他们特意邀请我过来的。”
基裘的双手还搭在你的肩头,她歪了歪脑袋,“你不开心吗?”
“那倒也没有。”你只是惊讶超过了喜悦而已,毕竟你依稀记得基裘似乎和凯瑟不太对付的。
“那就好,再见到你,我可是很高兴的呢。”她的心跳甚至都加速了。
基裘对你态度这么热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实际上她每次见到你都会那么热情激动,你也对此习以为常。
“西芙要坐在我旁边吗?”基裘说,她的位置旁边还有个空位置,就像是专门给你留的。
“呃……”那不是你经常坐的位置,“我还是坐在我原来的位置吧。”
你口中所说的原来的位置就是在席巴旁边,基裘看向另外那个空位置,表情变了变,但还是松开手,“好吧,唉,你果然还是更喜欢席巴啊。”
你对她笑了笑,旋即坐下,席巴顺手给你倒了杯温牛奶,你安静地享用早餐,餐桌上除了杰格偶尔会说两句话,桀诺也回应几句以外,就再没有别的交谈声了,这样的气氛或许有些压抑,但放在揍敌客却是很正常的。
吃完早餐,杰格说:“基裘难得过来找你,今天你们俩玩得开心一点啊。”
杰格说这话不奇怪,他的性格算是揍敌客成员里比较活泼的那一个了,至少比起桀诺和席巴来说可以说是十分开朗外向的。
放在往常你其实很喜欢杰格这样的性格,只是现在你看待他的心情复杂,你面上还是点点头,“我知道啦。”
你用餐巾擦拭唇角,接着站起身对着基裘招招手,“这里有很多很好玩的地方,尤其是后山,对了,你见过三毛了吗?”
“三毛?就是那只我进来以后就一直盯着我流口水的魔兽吗?”基裘回忆了一下,她昨天夜里推开试练之门,走到里面以后就与藏在树林里的一双幽绿色兽瞳对上眼,她能够感受到对方散发出的攻击意图,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它只是盯着自己看,直到她穿过那片森林那只魔兽都没有攻击她。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只要是从试练之门进来的人,那就都是揍敌客家的客人,三毛被训练过不能攻击揍敌客家的客人,所以它从始至终都只能盯着基裘看。
“啊……也是,三毛之前吃了很多入侵者,现在胃口都养刁了,不过他总是吃人也不好,很容易闹肚子,毕竟有些入侵者很不讲个人卫生啊。”你说着,两人已经走出餐厅,穿过一条漫长的长廊,似乎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嗯嗯,这样啊。”基裘在听你说话的时候会习惯性地去看你的眼睛,如果不是必要时刻,她都不会出声,只会静静地听你说话,她喜欢你温和的声音,喜欢你每句话结尾时微微上扬的尾调,这些都是你自己未曾发觉的可爱习惯。
真的会有人讨厌你吗?基裘想象不到会有谁真的讨厌你,面对你似乎只有两种选择,喜欢你,或者是更加喜欢你,她显然是属于后者的。
“本来应该带你去娱乐室的。”
“本来?”
“是的,本来,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后山会是更好的选择。”实不相瞒,你就是想要去玩雪,后山大片大片的草地上堆积起满满当当的积雪,玩起来一定很过瘾,既然你不想让其他人怀疑,那就尽可能让自己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
可你没有料到的是其他人比你想象的还要敏锐,他们从你细微的变化里找出一丝丝的不寻常,然后又那么果断地实行备用计划。
从你跟着席巴再次踏入揍敌客家开始,你就已经没有退路了,那纷纷扬扬的,遍布大地森林的积雪宛若一张由密密麻麻的蛛丝构筑成的蛛网,你已经踏入他们的陷阱。
又或者说从你当初来到揍敌客,从杰格说:“以后揍敌客就会是你的家了。”那个时候开始,他们就没有给你逃跑的机会。
“后山……?”基裘重复一遍,她猜到了什么,“你是想要去玩雪对吗?”
你的唇角上扬,“是啊,难道基裘你不想玩雪吗?”
流星街的季节只有冬夏两季,冬天虽然很冷但也很少下雪,仅有的几次下的雪都是灰蒙蒙的,雪花里夹杂着很多脏兮兮的灰尘,基裘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洁白的雪花。
她主动握住你的手,欣然答应,“好啊。”
基裘的手掌比你稍微宽大一点,手指纤细,指根和指腹都有一层薄茧,但触碰起来触感并不粗糙。
你们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后山,这里今天还没有人来过,因为雪地上没有任何的印记,你抽回手向前走了几步,都忘了自己现在还穿着那双毛茸茸的兔子拖鞋,你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你弯下腰双手并用地挖起满满当当的积雪然后双手用力压缩成一个雪球。
基裘哪怕是在雪地上行走也能悄无声息,她忽然出现在你背后你还被吓了一跳,眼睛睁大,身体跟着一抖,基裘的瞳孔也微微放大,但她不是因为惊吓,而是因为兴奋,就如同可爱的小动物进入自己的陷阱,再无逃脱的可能,她站在上坡,凭借这个坡度俯视你。
不同于席巴喜欢仰视你,基裘更喜欢俯视你,占据上风的,垂下眼帘的,手掌托住你的脸颊。
人如果见到太可爱的小动物会因为过分兴奋而使得大脑不得不干涉这样的情绪从而出现攻击的行为,基裘得要很努力才能克制住对你的攻击意图。
她刚才好像想要攻击你,你意识到这一点,手中的雪球朝着她的肩膀砸去,这是一个讯号,雪仗开始的讯号。
压缩过后的雪球碎成几瓣,有些碎雪残渣还粘附在基裘的肩头,她抬手掸去这些雪花。
接下来就是她的反击了,你很有先见之明地后退几步,但还是晚了一点,基裘手里多出两颗新鲜出炉的雪球,你撒开脚丫子往远处跑去,基裘丢出的雪球在你脚边炸开,一直躲下去也不是什么方法,你正要尝试夺取这场战争的主动权。
基裘对你紧追不舍,她握住你的手腕,你下意识地想要收回手,两人就这么纠缠着在雪地里滚了好几圈,还好有积雪作为缓冲,在上面打滚也不算太痛,相反地,很好玩,你的发丝还有脸颊都沾上雪花,鼻尖冻得泛红,即便这样双手还要死死地钳制着基裘。
而基裘的样子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但她是故意的,清楚她实力的人就会知道她是在放水,就比如此刻站在走廊窗户后的席巴,他几乎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基裘在刻意收敛自己的力气,还要装出一副被你牵制住的样子。
少年的表情比冰雪还要冷冰冰的,杰格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侧,“怎么,你在嫉妒吗?”
“没有。”席巴想都没想地就反驳了,他为什么要嫉妒呢?现在和你关系最亲密的人是他,他的位置是他人都无法取代的,他对此很有信心。
“是嘛,但你脸上的表情可不是这样的,有时候说一说实话又不会掉块肉,你怎么和你父亲一样脾气那么倔强?”
“您也说了我的父亲脾气倔强,这大概就是遗传的力量了吧。”
雪地里的你和基裘索性倒在雪地里就不打算站起来了,基裘伸手掸去你发间的雪花,并且和你对视。
这个时候……你在笑吗?你又会是什么表情呢?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么想要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和基裘相处会比和他相处更加愉快吗?
杰格看向席巴的侧脸,他轻哼一声,“还是太年轻了。”
即便是席巴也不喜欢长辈用这种过来人的语气居高临下地评价自己,他蹙起眉头,“您难道就没有年轻过吗?”
“啊哈哈哈——没错,年轻人就应该有这种气势嘛,总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太没劲了。”说着杰格开怀大笑。
“我好像高估了自己。”认为自己可以将感情完全剥离开来,但实际上他做不到,“您也会有这种时候吗?”
“当然,谁年轻的时候不是一个傻瓜呢?只是犯傻的程度不同罢了。”杰格耸耸肩,“等到基裘的念能力真的生效了,你的烦恼也会消失的。”
杰格早就看穿了,席巴无非就是担心你移情别恋。
哈,揍敌客家的孩子居然也会担心这些,不过这也是个容易解决的问题,大不了就用念能力操纵你的意识,那么你不会再想着逃跑,席巴的烦恼也会随之消失。
这就要看基裘的念能力能否生效了,基裘握住你的手,额头抵着你的额头,两人呼出的气息都因为气温太低立刻变成白雾。
基裘的动作看似是在撒娇,实际上她在先前和你的相处过程中也经常这么做,所以你一时半会是不会察觉到异常的,而这就是她接下来发动念能力的前提条件,必须得要有肢体接触。
基裘的眼睛是幽深的黑色,足以吞没一切光亮的黑色,念力在她的指尖凝聚,她的声音那么轻柔,像在对恋人说出爱语,“西芙以后也要一直留在揍敌客噢,不要再想着逃跑啦,还有——”
“再多喜欢我一点好吗?”
你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其实操作系的念能力,尤其是操控修改他人意志这一类的念能力,归根结底拼的就是精神力,而显然凯瑟不知道,基裘也不知道,揍敌客的其他人也不知道,要是论精神力,他们远在你之下。
也许麻醉药物可以暂时让你失去意识,但是仅凭基裘的念能力是远不可能成功的。
他们已经发现你的意图了,你几乎一瞬间就察觉到了这一点,更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不能出现任何的差错,表现出一副茫然的神色,仿佛真的被影响了意识那样。
“什么?”你听见自己用最茫然的声音发问。
基裘又重复一遍刚才说的话,最后一句话她重复了很多遍,“要更喜欢我一点。”
这或许是出于对你的喜欢,但更有可能是出于对力量的追求,毕竟被你偏爱的人可以变得超乎想象的强大,基裘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够让自己变强的机会,因此她也不会放过你的。
在她的注视下,你轻轻地点了点头,“好哦,我会更喜欢基裘的。”
嘴上是这么说的,可你内心却在说:
——从现在开始我都不会再喜欢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