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有什么异常的……我目前还没有发现。”基裘说, “怎么,你又想说什么?”
“没什么。”席巴说完便挂断电话,他坐在电脑桌前, 耳机里播放的是窃听装置窃听到关于你的通话内容。
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一切都还和以前一样,可是他又为什么会感觉到心悸?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在平静的表面下暗波涌动,席巴的焦躁感也从他细微的小动作里泄露出来, 又被他的母亲凯瑟所察觉,“你在担心什么?”
凯瑟听管家说席巴这个时间点还在监控室, 根据她对儿子的了解, 他应该是有什么烦心事, 所以管家前脚才通知凯瑟, 后脚她就已经来到了监控室。
“没什么,一切都很正常。”席巴没有回头, 他知道母亲凯瑟正在注视着自己。
“如果真的这样, 你的脸上又为什么露出这幅表情?”凯瑟走到席巴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他们都说母子连心,我好像稍微能够明白这个道理了, 你在担心他会发现我们的所作所为。”
“她现在还没有发现。”凯瑟继续说, 席巴接过话头,“但是迟早有一天她会知道的。”
“那就说服她, 用可怜的姿态博取她的同情心, 你应该有学过怎么做的吧?”或者说他现在就已经开始无意识地使用这种小伎俩。
“然后呢?”
“然后就是一切照旧。”凯瑟轻描淡写地说,她说得太理所当然了, 他们以为你会因为同情心而留下来, 除了席巴以外的所有人都是那么认为的, 他们是如此的笃定,可是身为当事人的席巴却清楚地知道,你绝不是那种会被同情心左右重要选择的人。
如果只是不重要的选择你自然会听从感性,可如果是重大选择,你的理智就会占据上风。
“大不了就用念能力控制她的意志,反正基裘应该也能做到这一点的吧?”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把基裘拉拢过来,你对基裘的好感度高是一方面,基裘的念能力很有用又是另外一方面了。
“怎么现在看起来困扰的人只有你呢?”凯瑟不解地歪了歪脑袋,“唉真可怜,不要让爱成为刺痛你的东西,主动去控制它,爱的同义词就是掌控呀。”
话语间凯瑟的手掌落在席巴的头顶,她的动作缓慢地,轻柔地抚摸他的头发,像是在抚摸自己的附属品,又像是在抚摸属于自己的一部分血肉。
就如同凯瑟掌控着自己的孩子,告诉他这个真理,“你身为我的孩子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电脑按照时间顺序播放你的手机内通话记录,很快就播放到了你与他的最新一条通话记录。
“刺啦刺啦——”那应该是你的手机摩擦衣服发出的动静,接着响起的是你清亮声音,“席巴我在这里,看过来呀。”
这段通话很简短,只有十几秒,但他的脑海里却清晰地浮现出当时的画面,你隔着一条马路对他挥手,脸上的笑容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说谎,这就代表那个时候,你见到他的时候,应该也是发自内心的感到快乐的吧?
“时间不早了,这些通话内容都检查过了没有问题,你也早点休息吧。”凯瑟说,“如果以后还有恋爱上的烦恼,我倒是不介意你来找我。”
不过凯瑟也知道席巴多半是不会来找她谈心的。
砰——
监控室的门又关上了,席巴停留片刻后也旋即离开,监控室内归于一片寂静。
*
“西芙你最近怎么好像对旅游很感兴趣?”黛西路过你的书桌时发现你桌子上摆放着好几本旅游杂志,还有一本有你半个手掌那么厚的世界地理书,“还没到寒假呢你就开始计划旅游啦?”
你合上其中一本旅游杂志,这可不是普通的做攻略,被你合起的那本杂志书页上你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注意事项,而且你挑选的都是一些鲜为人知的偏僻地方,没错,你现在就在寻找跑路以后的藏身之处。
不能是太多人知道的地方,最好是某个犄角旮旯里,其实只要你躲过揍敌客的第一波地毯式搜索,接下来被抓到概率就会变得很低,因为你的能力甚至能够影响某些事情发生的几率,比如说你不希望明天抽背知识点,只要你愿望和诉求足够强烈,那么明天就几乎不可能抽背知识点。
当然如果再把影响的范围扩大,之前有一阵子这里天天下雨,阴雨连绵的,你希望天空放晴的愿望异常强烈,以至于那场雨在凌晨停止,隔天早上就出大太阳了。
不过这也存在副作用,那就是上一个愿望如果太过复杂,那么中间就要间隔很长一段时间,俗称技能冷却时间。
当然这都只是起到降低概率的作用,如果说这件事本身就是极有可能发生的,那么就算你的愿望再强烈也很可能失败。
这个能力你没有告诉揍敌客,当时是出于谨慎,没想到现在真的成了你的秘密武器,这大概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吧。
黛西好奇地凑到你身边,你嗅到她身上白桃味的身体乳香味,味道淡淡的,并不会让人讨厌。
“啊——我知道了,你肯定是要和你的男朋友一起去旅游对不对?唉,真好啊,有个听话的男朋友可真好。”黛西撇撇嘴。
玛丽打趣道:“怎么?你还嫌你的男朋友不够听话?他都快变成你的小狗了。”
“他听我的话,但更听他爸妈的话,所以我可不是他的第一主人。”黛西凉飕飕地说。
“什么主人什么小狗的?你们玩得这么花吗?”克莱尔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原来黛西你是训犬大师呀。”
“什么啊,那要说听话,肯定是西芙的男友最听话啦。”她是在半开玩笑的。
你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样的,席巴在你面前一直都是顺从的那一方,但这并不妨碍他往你的手机安装窃听装置,而且要不是克莱尔你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作为寝室里唯一一个知情人,克莱尔转移话题,“你们的小论文都写完了吗?居然还有空在这里想寒假的事情,要是平时分不高,期末就算满分也救不了你们的绩点。”
玛丽哀嚎一声,“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突然提这件事啊——!”哀嚎归哀嚎,玛丽还是很老实地拿出笔记本电脑,开机,打开文档,对着空白的文档发愣,表情是哭丧着一张脸的。
上一个话题就这么过去了,只不过后来克莱尔还是趁着只有你们两人的时候问你,“你是打算和他提分手了吗?”
“差不多吧,现在还在准备阶段。”
“他们家是什么背景?该不会真的是Mafia吧?”克莱尔低呼一声,如果只是普通人的话你完全可以尽早提出分手的,她知道你不是个性格犹犹豫豫的人,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阻碍你提出分手,那就是对方非常有背景。
这话一出,克莱尔看到你的表情发生了非常细微的变化,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压低声音,“真的是Mafia背景吗?那……那也没关系,我会帮你的。”
“什么?但这样你也会惹上麻烦的。”你可不想到时候揍敌客找她的麻烦,“上次手机的事情我还得要感谢你。”
“这有什么好谢的,我们是朋友啊。”克莱尔握住你的双手,“不过这件事我建议你不要告诉玛丽和黛西她们,免得她们担心着急。”
“你完全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到,装作不知情就好。”你反握住她的手,“这样就好。”
克莱尔无奈地叹口气,唇角上扬,“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她的话题转得也太快了吧。
“那天太阳很大,没人送我来学校,我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周围的新生都有父母或者朋友陪着,他们怀里都抱着鲜花。我到寝室楼下才放下行李箱,你就向我走来,怀里抱着一大束百合花,你抽出两支送给我,你说‘只有你没有花,我送你两朵吧’。”
克莱尔对你眨眨眼睛,“这是第一次有人送我花,是两朵很漂亮的百合花,我记得很清楚。所以我认为我应该为你做这些。”
“仅仅是因为那两朵花吗?”
“不,仅仅是因为你。”克莱尔说,“如果做什么事情都要追求‘有回报’‘值得’,那这个世界未免也太无趣了一点。”
“这是一场冒险。”你觉得还是应该再提醒她一下,她接过你的话头,“那么我将欣然加入冒险。”她挺起胸膛,眼神坚定。
“我以前都不知道你那么喜欢冒险。”你觉得气氛好像有些太严肃了,克莱尔也笑了一下,“那可能是你对我不太了解吧,好啦,现在你知道我的另外一面啦。”
不得不说,有了克莱尔的加入你的逃跑计划顺利多了,而你也向克莱尔坦白,“那不是什么Mafia家族,而是杀手家族揍敌客。”
没想到克莱尔只是沉默片刻,然后才说:“原来是这样啊,那似乎就能说得通了,你之前也是忌惮他们家的势力才会答应他的告白的吧?是你的家人把你卖给了揍敌客吗?”
她好像猜错了方向,猜的越来越离谱了,你忍不住出声,“其实也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至少我答应他的交往并不是迫于他的家庭背景的压力。”
你想了想,“至少我那个时候的确是有些喜欢他的。”至于你现在的话,喜欢或许还是有一点的,毕竟席巴长得确实好看,只看脸都能有几分喜欢,但总来的说你对他的感情很复杂。
克莱尔顿了顿,“这样啊……那他就更不应该伤你的心了,等等,你不会到时候还要和他复合吧?”那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就真的是功亏一篑了。
“不会的,这点我可以保证。”你表情严肃,板着一张脸,克莱尔从来没见过你这么严肃的表情,她伸出手指戳了下你的脸颊,“好,我知道了,你就不用那么严肃了,眉毛都皱到一块去了。”
“如果要躲避他们的追踪……那就得要尽可能地抹除你在这个社会上留下的痕迹,最好是现在偏僻的地方躲一段时间,你有为自己建造的安全屋吗?”克莱尔和你的想法差不多,“而且你还得要充足的金钱,最好是换成黄金,硬通货,当然也要带一些现金。”
克莱尔说着说着声音变小,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了,你隐约听见她最后说:“那我们或许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再见面了。”
“但我不会忘记你的。”你说。
“对,我也不会忘记你的。”克莱尔抬起头,“希望你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你原本以为自己借助揍敌客家族的力量能够顺利收集记忆,然后找到回家的路,但是现在看来远没有那么简单,你在享受揍敌客家族带给你的帮助时,同时也受到他们的桎梏。
“你也是。”
克莱尔揉揉眼睛,“真是的,一下子就变得那么煽情了,明明还有正事要说的。”她给你选出几个适合作为藏匿点的地方,都在境外,这就牵涉到一个问题,你的身份问题。
“我现在的证件都是他们给我办理的。”你皱起眉,“如果用这个身份出境很容易就会被发现的。”
“很巧,我还认识几个做假证的人,他们还欠我一个人情,证件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克莱尔表示这件事情就包在她身上了。
“克莱尔你怎么会认识做□□的人啊?”
那这就是一个漫长的故事了,还得从几年前说起,克莱尔的哥哥在军队服役,他们家除了克莱尔,其他家人都是军人又或者是警察,可以说克莱尔从小就是在警局还有军队长大的,她父母原本也希望她能成为一名警察或者是军人,但是她显然不想按照家长的想法过完一生,所以选择了语言研究专业。
这是一些背景铺垫,而克莱尔和那几个做假证的人就是某次在警局认识的,机缘巧合之下又成为了朋友。
“或许我和他们成为朋友就是为了这一刻,命运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克莱尔说,“他们会帮助我的。”
你知道她是在试图缓和气氛,你也配合地对她笑了笑,露出两边的小梨涡。
“西芙,多笑笑好吗?不要总是愁眉苦脸的。”克莱尔想要抚平你蹙起的眉头,这样的话东也对你说过,他是个十足的乐天派,乐观得要命,每当你心情低落时,他都会说,“不要苦着一张脸啊。”然后再帮你把问题解决。
东曾经说过你以后会有很多朋友的,你以为他是在安慰你,就像在安慰小孩子一样,现在你知道了他说得没错,你的确有很多朋友,对你很好很好的朋友。
*
时间流逝,生活似乎还像往常那样平淡,可在这表象之下又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入秋以后眨眼间就来到了冬天,你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把新买的秋装都穿一遍,秋天就这么过去了,随之而来的是寒冷的冬天。
黑暗大陆上也会有季节变换,但没有人类大陆那么鲜明,而且只要你们赶在天气变得寒冷之前去往另外一块气候温暖的地带就行,只不过有时候你也会提出一些小请求,比如说想要看雪,吵着闹着让东带你去下雪的地带。
东总是拗不过你,最后的结果就是他无奈地叫来飞行魔兽,那是一只名叫巴比克魔兽,长着鹰头,马的身体,后背长着一双宽大的翅膀,巴比克会歪着脑袋眨巴眨巴眼睛,仿佛在询问你想要去哪里玩。
“上来吧。”东会先坐上巴比克的后背,然后对你伸出手,其实你已经记不清他的面容了,他离开你的时间太久太久了,因此你再度回忆和他的相处时光,画面中的他面容都是模糊的,可是他的语气,呼唤你的名字时咬字气息你却记得很清楚。
你握住他的手,让他把你带到上面,然后听他指挥巴比克飞向天空,穿过峡谷和瀑布,掠过大片大片的茂密森林,你的视野里逐渐出现一抹白色,你惊喜地说:“是雪!”
东的声音里是清浅的笑意,“是啊,是你念叨着想要看的大雪。”
巴比克载着你们飞到云层之下,你伸出手接住几片雪花,黑暗大陆的雪花都是大片大片的,落在掌心并不会马上融化,更像是一种坚硬的晶体,你收拢手掌还会觉得有些扎手。
“这个雪花还会扎手啊?”你又惊又喜地说,“东,你瞧瞧。”
在你掌心还完好无损的雪花交到东手中就融化成一滩水,但这并不妨碍你欣赏雪景的心情。
时间一转又到了要下雪的季节,天气预报说三天后将会迎来今年的第一场雪。
“是初雪啊,还真是有点期待呢。”玛丽在下课回寝室的路上说起即将到来的那场雪,黛西加入这个话题,“我的摄像机已经准备好啦,你们谁要让我帮你们拍照片呢?”
玛丽捧场地举起手,“我!拜托了,选我吧大摄影师!!”
黛西故作思考,“嗯……那我得要好好思考一下。”
玛丽笑着威胁道:“这还需要思考吗?拜托诶,我们可是室友啊。”
“卖个关子都不行吗?”黛西轻哼一声,接着又对克莱尔和你说,“下雪那天你们有什么安排吗?”
克莱尔扶了扶眼镜,“我要参加比赛。”
“啊……就是那个演讲比赛吗?”黛西回忆了一下,只记得那是个演讲比赛,至于主题是什么她就不清楚了。
“是啊。”克莱尔耸耸肩,“多参加一点比赛都是为了以后的综测分好看,这也是无奈之举嘛。”
玛丽倒是不在乎综测分什么的,反正她大学毕业以后大概率就是回到自家农场,从父母手中继承那家农场,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她会在闲暇之余写一些文章,有可能会发表在地方报刊上,她对这种生活也还算是满意,至少很安逸。
被克莱尔这么一说,黛西也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参加的活动太少了,她若有所思地嘟哝,“那我也应该多参加一些活动了。”
你在下初雪当天也已经有安排了,那就是回揍敌客家一趟,凯瑟说是每月一度的家宴,希望你不要缺席,他们的确有家宴这个传统,之前几次你都以学业繁忙为借口逃过了,但实际上你的学业确实很繁忙,但是拒绝太多次就会太明显了。
所以你这次还是得要回去一趟,打消他们的疑虑。
你说:“我要回家一趟。”
黛西说:“西芙你还是那么恋家啊,好吧,那我们寝室的活动你就要缺席咯。”
你拍拍黛西的肩膀,“那祝你们玩得愉快。”
等到家宴当天席巴主动来教学楼大门口接刚刚下课的你,这幅画面似曾相识,尤其是你身边还跟着个艾什莉,她就和之前那样小声说:“呀,你男朋友来接你啦?那拜拜啦。”
你走出几步,而后回过头,克莱尔果然在看你,你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只是一场家宴而已。
席巴牵起你的手,“我还以为这次的家宴你还是会因为作业多缺席。”
“放心吧,这次我已经事先把作业都已经完成了,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都是可以自由支配的啦。”你的反应就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的差别,席巴握着你的手微微收紧,“好,那我们就回家吧。”
“对了,你知道吗?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雪的,而且还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你们所在的地区并不经常下雪,至少你在这里待的几年都没有见过下雪,“所以怎么说呢,嗯……意义非凡?”
说这话时你们穿过长桥,桥边的吊灯散发出柔和灯光,就连席巴的面容也都变得柔和,他说:“这也会是我和你看的第一场雪对吗?”
你迎上少年的目光,点头,“是的。”
同时也是最后一场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