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黑羽盗一的那场魔术表演还有不到两个月时间, 明日见零零一觉得自己需要做出一些改变。
虽然已经成功见到了黑羽盗一本人,但是他们之间还并不完全熟悉。即使退一步讲,他现在甚至不能自由外出, 如果连黑羽盗一的那场魔术表演都无法观看,也就没有办法第一时间收集到黑羽盗一灵魂。
接下来的几周里, 明日见零零一借着学习之名又前往了几次黑羽宅。
那个长着和莎朗·温亚德一样的脸的人对他的监护人表示他的易容课程进展还算不错, 但是也就只是不错的程度而已,想要精通还需要继续一段时间的学习, 不过好消息是这期间他似乎在特定时刻能开口说话了。
监护人对这种结果看起来不太满意,那双绿色的眸子看过来,像是一道锐利的箭簇, 明日见零零一不解地眨了眨眼。
“说话。”
明日见零零一思索了一下自己在快斗家说的次数最多的话是什么, 认真道:“弟弟。”
琴酒:“?”
明日见零零一:“儿子!”
琴酒面无表情地命令道:“给我闭嘴。”
他转头看向还在看戏的贝尔摩德, 那个女人完全不觉得只学会这种话有什么问题, 见他看过来还笑着说:“哦, 因为他好像真的很喜欢那位易容老师的儿子。”
顿了顿,贝尔摩德耸耸肩,又说:“同类相吸,001号实验体虽然骨龄检测有十九岁,但是思维逻辑可能还没一个孩子成熟,顺带一说, 他每次追着喊儿子、喊弟弟一起玩的孩子现在大概不到十岁。”
她满意地看到琴酒的脸再度沉了沉, 连带着这个空间里的气压似乎都低了几分。
这样最好不过了, 琴酒越是对001号实验体失望, 她也就越有接收001号实验体的可乘之机。
该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了, 贝尔摩德欣然道:“老规矩, 人我带走了, 带他吃完晚饭再送回来,没问题吧?”
琴酒没说话,算是默许了。
他对那个仿佛没长脑子的实验体提不起兴趣,读不懂氛围却仿佛对一切都抱有好奇,每天在厨房和客厅乱晃,直到最近扔给他一部设了限制的电脑后才有所好转,那个家伙才终于知道自己该待在哪里,而不是在他眼皮底下鬼鬼祟祟地游走。
到达黑羽宅,明日见零零一目送送他来这里的那辆车离开,转身跑进院子。
见到快斗的父亲、今天的老师时,他紧急刹车,站在原地十分有礼貌地鞠了个躬。
黑羽盗一跟那位天赋出色的学生打了声招呼,笑着说:“稍等,今天的上课用道具还没准备好。”
于是明日见零零一习惯性地和弟弟玩起捉迷藏,从第三次来上课开始弟弟就跟他玩起了这个游戏,找弟弟他一向很在行,当初他每次去江古田高中都能找到躲起来的快斗。
不过今天似乎不太一样。
明日见零零一把院子前后都找了个遍,最终坐在快斗房间的地板里陷入沉思,他开始怀疑人生,弟弟究竟躲在哪里了。
他抬头看着面前的壁画,忽然皱了下眉。
那面壁画……
他站起身,走近那面画着黑羽盗一的壁画,在七年后的未来,快斗房间里大多布置都已经有所变化,唯独这面壁画始终如一。
明日见零零一正欲抬起手,手指还未触碰到那面壁画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灿。”
灿,那是这场教学中他持有的假名,莎朗·温亚德则是解释说这是他的艺名。
迄今为止,他也仍旧顶着一张假的面容面对黑羽父子。
“快斗今天不在家,他去隔壁找朋友玩了。”
明日见零零一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怪不得怎么都找不到。
“可以开始上课了,跟我来吧。”
于是明日见零零一快步跟了上去。
走出房间的瞬间,他有所感应般地转头看了一眼那面壁画,若有所思。
来到上课用的房间,明日见零零一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墙上挂着的陌生道具上,上一次来时他还没看到这些道具,没猜错的话,那些就是接下来黑羽盗一在会发生意外的魔术表演中使用的道具。
他无意识地凑近观察起来,那场意外发生的原因仍未可知,只有结果是既定的。
问题会出在道具上吗?
还是逃脱技巧存在漏洞?
又或者是有人故意谋害?
他能做的并不多,更准确来说,他不能做任何会影响既定事实的事,无论如何,黑羽盗一的死亡事实在世人眼中必须存在。
“那些是我下场表演中用到的道具。”黑羽盗一说:“要来看吗?”
明日见零零一闻声转过身,不知该作何心情,以至于忘记回答那个问题。
他忽然难过起来,回到了数年前,但是他真正能做的事微乎其微。
这场时空旅行就像是为了亲眼目睹那些他曾经只耳闻过的悲剧,他跟着穿越者见证过很多这种不可逆转的未来,却第一次产生这种悲哀。
或许是因为,这一次,即将离开的人与他有关。
他想起了穿越者的那张通缉令,上面写明了被通缉的原因,第一次发现那张通缉令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惊讶,毕竟穿越者在每一次时空旅行中都对周遭的一切漠然置之。
“不可结缘。”
“不可结缘。”
“不可结缘。”
“001,无论对方是人还是妖……”
“不可结缘,终是徒增寂寞……”
……
零点,躺在床上的金发青年骤然睁开眼。
今天是黑羽盗一出事的日子。
明日见零零一动作小心地下床,在房间里转了几圈,转头看向窗户。
凌晨时分,一个身影迅速从七楼沿着水管滑下去,悄无声息,没有惊动任何人,而后迅速融入夜色中。
***
虽然天色正暗,但是他并非真正的人类,眼睛对黑暗并不敏感,即使在黑暗中也依然能够轻松看清周遭的环境。
他抹黑跑到了天亮后黑羽盗一即将上演魔术表演的场地,徒手爬到过山车的架子上认真检查了一遍。
明日见零零一皱起眉,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又或者是,或许问题根本不在这架过山车上,而是出在其他更加隐蔽的地方,比如在脱逃表演中绑住黑羽盗一的锁链,也可能是会发生爆炸的火源上。
他站在那面已经提前挂起的展旗下,看着上面写着的【黑羽盗一大脱逃】的字样,缓缓垂下头。
到了这个时候,其实问题出在哪里,答案似乎也不是很重要了。
他此行要做的不是改变历史,而是让历史照常上演后以最快的速度收集逝者的灵魂碎片。
天亮之前,明日见零零一找了一个足够隐蔽但能纵观全场的位置驻足,这个位置对那场表演没什么观赏度可言,于是也没有其他人跟他争夺座位,甚至没有人与他同坐。
他看到了在欢呼中登场的黑羽盗一,看到了年幼的眼睛发着光的快斗,那个孩子一脸憧憬地望着自己的父亲,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
明日见零零一戴着帽子,在阴影中仰头等待那场观众眼中的演出。
表演开始了。
他闭上眼睛,一颗造型华丽的蛋缓缓在他掌心显露真形。
他不自觉地攥紧了那颗蛋,镶嵌在上面的宝石硌到掌心,他看着逐渐攀升的过山车,注视着逐渐向上的那个人影,终于猛地站了起来,不受控制地向前迈开脚步。
【“不可结缘。”】
穿越者轻叹的声音在耳边恍惚响起的那一刻,微愣的下一秒,火光和硝烟在天空炸响,场面刹那间骚乱起来,明日见零零一深吸了一口气,无视周围慌张惊恐的人群,凝聚精神全神贯注去感受游走的灵魂。
一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戴着帽子的青年突然皱了下眉。
——怎么回事?!
他低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的复生之卵,再次闭上眼睛,在天空中搜寻预期之中本该出现的灵魂碎片。
——消失了?
——为什么会没有?
他的额头逐渐沁出细密的汗珠,眉头紧锁,直到一个匆忙路过的人撞上他的肩膀他,他才终于回过神。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无法捕捉黑羽盗一的灵魂?!
他逆着人流想要靠近事故发生地点,一个身影与他擦肩而过,明日见零零一有所感应般地转过头,隔着流动的行人与一个同样转身的路人对上视线。
那个从未见过的人朝他露出了个熟悉的笑容,竖起手指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依靠那位先生此前教给他的易容技巧,明日见零零一几乎是在对上视线的那个瞬间就意识到,那张脸是假的。
而拥有那样高超的易容术的人,他只知道一个。
他正想追上去,骤然喧闹起的人群阻碍了他前行的步伐,他咬着牙想要冲出人流,然而在发现一个被行人撞得即将跌倒的小女孩时他不得不停住了脚步。
他蹲下身,将那个被人群裹挟着的女孩护在怀中,安抚着那孩子的同时焦急地寻找起那个已经融入人群的背影。
“青子!青子!”
一位打扮干练的女性神情紧张地跑过来,一把将那个小女孩紧紧拥入怀中,又过了一会儿,她才慢半拍地想起什么,站起身认真地鞠了个躬:“太感谢您了!!”
明日见零零一露出一个笑容让那位母亲无需在意,转身的瞬间那个笑容也转瞬即逝,他知道自己大概已经找不到想找的那个人的踪迹了,但他还是忍不住多张望几眼,不愿就这么轻易放弃。
真的已经消失了。
快斗的父亲其实没死?
这是世界中既定的事实还是他改变了过去?
不对,不对,他明明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黑羽盗一原来并没有死?
那为什么要伪装成已死的假象?
明日见零零一下意识地想从口袋里寻找并不存在于这个时代的手机打一通电话,他当然没有找到手机,但是手指触碰到的另一样东西让他动作一顿。
他将那样东西从口袋中取出来,是一张扑克牌。
他盯着那张黑桃A牌看了几秒,缓缓将那张牌翻了过来,两行简短的文字映入眼帘。
【这是我们的秘密】
【请帮我照顾快斗】
下一秒,扑克牌上的文字无端开始褪色,他还没完全反应过来,那两行字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明日见零零一不知道那位先生是如何认出没有易容的他的,但是他的易容技巧大多来源于那个人,会被可以称之为老师的人看破真容似乎也不值得意外。
明日见零零一抬起头,望向远处,喃喃道:“黑羽先生……”
黑羽盗一并没有死,他只是隐去了踪迹。
被迫七年无法归家的理由是什么?
那场魔术中的意外真的只是一场意外吗?
为什么要隐瞒快斗真相?
快斗成为怪盗基德的原因是什么?
混乱的思绪翻滚,一只手冷不丁落在他肩上,明日见零零一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转过身。
他那位临时监护人一脸阴沉地看着他,从牙关缓慢地挤出了几个字:“0、0、1!”
明日见零零一:汗流浃背.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