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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皇帝03(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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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们吵吵嚷嚷, 最后交给辛弃疾的名单,宛如历朝历代的帝王花名册。

除去赵佶这种真. 昏君,绝大多数君主都名列其中。

笑死,根本没有半点参考价值。

辛弃疾看了半晌, 终于意识到不能再继续听观众胡扯。

他将名单搁在一旁, 转向文天祥与陆游, 沉声说:“我心中有一个理想的人选。”

文天祥:“我也有。”

陆游:“我亦然。”

辛弃疾又道:“此人自微末中崛起, 一生金戈铁马,历经大大小小战役数百场, 终于平定天下。可惜天不假年,北方未平。”

文天祥点点头。

新来的皇帝嘛,肯定得英姿盖世,率军北伐平定天下,荡平残胡,如风扫叶。

他认为, 双方想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于是又补充道:“此人虽是武将出身,但亦擅长文治,推行新政, 一扫前朝弊病,使朝野风气焕然一新。”

两国之争归根结底, 还是国力底蕴之争。

因此,新帝不仅要能打,而且还要善治生民, 统御有方, 富国强兵, 有明圣显懿之德, 丰功积累之业。

“正是如此”,辛弃疾欣然道。

陆游沉思了一会,试探着说:“此人是受禅登基,有数名皇帝直接或间接因他而死?”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辛弃疾觉得大家已经达成了一致,提议:“我们各自将名字写在掌心,等会给他发邀请函。”

对面二人均点头同意。

万朝观众都紧张地等待着。

【武元皇后杨艳:据本宫猜测,辛弃疾写的可能是吴大帝孙权,他在诗词中提过不少次。】

【宋哲宗赵煦:那三条标准和吴大帝丝毫不沾边,吴国疆域地跨三州,止于荆、扬、交,孙权自守有余,北伐开疆则不足。】

【汉武帝刘彻:原来赵煦还活着,你去后世倒也合适。】

【宋哲宗赵煦:谢谢武帝关心,朕现在每日卧床不起,形销骨立,命在顷刻,大约今生今世再也不能驰骋沙场,收复江关了。】

【金陵女史王贞仪:唉,命运弄人,似赵构这等废物能够享年八十一,哲宗皇帝却只活了二十五,约等于0.65嘉。】

【竟陵王萧子良:赵煦再坚持一下,等到位面之间互相连通,就可以从汉武帝那里购买一粒续命丸子。】

【墨憨斋主人冯梦龙:有没有人能看清辛弃疾到底在掌心写了谁?我这边急等着写文呢,到底是不是吴大帝?】

【武安君白起:辛弃疾一听见你这话,直接把身子转过去了,背对镜头。】

万朝观众:笑死。

冯梦龙的威慑力果然非同一般!

【魏文帝曹丕:什么吴大帝,分明是我大魏吴王。】

【景泰帝朱祁钰:什么你大魏吴王,分明是我大明太.祖高皇帝的门卫,可称门卫大帝。】

【魏文帝曹丕:???】

景泰位面,朱祁钰见此顿时来了兴致,为观众们讲解道:

“各位,孙权应该是唯一一个死后还能再重新找到工作的皇帝了吧!”

“当年太.祖爷爷前往钟山,为皇陵选址,选中了一处云气冉冉、虎踞龙盘之地。”

“门左有孙权墓,本打算将墓移走,结果太.祖爷爷一挥手,大度表示无妨,还说——”

“孙权亦是好汉子,留他守门!”

万朝观众:“……”

对不起,我们笑得想死!

【咏絮才女谢道韫:那么问题来了,现在有两种说法最为盛行,一种是「生子当如孙仲谋」,一种是「生子当如李亚子」。如果孙权和李亚子二选一,各位陛下究竟想要哪一位给自己当继承人呢?】

【唐太宗李世民:当然是亚子。】

【周武帝宇文邕:当然是亚子。】

【汉武帝刘彻:当然是亚子……阿斗啊,要不你和李亚子换个位置吧。】

【汉光武帝刘秀:此议甚好,让李亚子来大汉当皇帝,御驾亲征,冲锋陷阵,一举收复长安,诸葛丞相也不必再每天那么辛苦,出将入相,事事亲力亲为了。】

【和熹太后邓绥:阿斗可以去后唐待着,反正郭崇韬身任数职,位兼将相,有庙堂之雅量,你就当在自己家里一样,什么事都推给他做就行了。】

天幕前的阿斗:委屈地抱紧了胖胖的自己。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

祖宗们仿佛有一种神奇的本领,不管谈什么话题,最后都能拐过来取笑他一下。

【唐太宗李世民:亚子是我大唐的后世帝王,一生风霜只为复兴大唐,与尔大汉何干?】

【汉武帝刘彻:反正是认亲计入的宗室谱,到哪里当皇帝不是当,来大汉改名为「刘存勖」也可以。】

李世民一看,顿感无语。

光天化日之下,汝为何突发梦呓?

认亲咋了,我大唐皇帝慧眼识英才,凭本事认下的绝代雄主,凡是讲刘彻这种台词的,一律按酸话处理。

【唐太宗李世民:汉武帝,你既然羡慕,不妨去找之前评论区出现过的汉光文帝刘渊、昭武帝刘聪、后汉刘知远、北汉刘崇……一干人等。想来,他们一定很乐意认下这段亲戚关系。】

【汉光文帝刘渊:是啊,武帝爷爷,你别看朕有匈奴血统,朕可擅长打仗了。】

【后汉高祖刘知远:武帝爷爷,朕虽然是沙陀人,但也是与你精神最贴切的大汉继承人啊!】

【北汉世祖刘崇:武帝爷爷,朕对大汉一片热忱之心,日月可鉴!】

【咏絮才女谢道韫:你看这种场合,刘聪就不说话,因为他很忙。他同时立了十个皇后,其中三个有名分,七个没有名分,但佩戴皇后绶玺,整日流连于后宫。】

【汉昭武帝刘聪:没错,武帝爷爷,朕完美继承了你的作风,对美人们可好啦,而且不拘男女呢!】

刘彻:???

看看人家李亚子,再看看眼前这一堆倒贴都不要的什么匈奴沙陀歪瓜裂枣。

这一刻,他简直想手动把刘聪等人拍死。

……

东吴位面。

孙权看着评论区观众一口一个「门卫大帝」,喊得十分亲切,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最讨厌的就是那个朱祁钰,平白无故怎么就多长了一张嘴!

他也看过《庄宗本纪》,所以有自知之明,自己是真的打不过李存勖。

承认这点不丢人。

反正万朝能打过李存勖的,其实也没几个。

当然,孙权心中其实也不虚。

怎么着他也是坐断东南、虎视三江的英主,先后组织了十次北伐,李存勖固然是个军事天才,其他方面却有短板,政治能力奇差无比。

真对阵起来,没一点在怕的。

……

很快,又有一个新的倒霉蛋出现,为孙权分担了火力:

【观音皇后沈婺华:辛弃疾这个描述,听起来很像我外公,本朝高祖武皇帝。】

【隋朝开府仪同三司王颁:沈皇后,你竟然提名陈霸先这个老贼,真不知是何居心。就不怕害得辛弃疾有命出征,没命回来?】

这个王颁,早在第一次许愿的时候就发布愿望,希望陈霸先赶快暴毙。

观众见他恨意如此之深,宛如怨鬼,不禁愕然询问。

王颁一点没保留,直接将事情全部捅了出来:“陈霸先老贼,当年背叛我父,篡国开基,我恨不得扒其皮食其肉吮其血!”

从前,陈霸先与他的父亲王僧辩,少年即相识,志同道合。

后来恰逢侯景乱梁,大盗移国,二人遂在白茅湾歃血为盟,立誓并肩征战,扫灭奸邪:

“臣僧辩臣霸先同心共事,不相欺负,若有违戾,明神殛之……”

昔日同饮的热血尚未干涸,誓言还在风中回荡。

结果万万没想到,陈霸先刚一平乱,转头就瞄上了帝王之位。

此刻,王僧辩在他眼中,已经不是亲密无间的知己,而是帝座前的拦路虎,绊脚石,当然要除掉。

于是悍然发动了偷袭。

王僧辩还打算和他一起匡扶幼主,光复大梁,何曾想过会被最亲密的战友背刺,建康城被攻破的时候,他还在从容不迫地办公。

陈霸先居然恶人先告状,质问道:“何以全无防备?”

王僧辩都被他的无耻给气笑了,冷冷回了一句:“委公北门,何谓无备!”

我把建康城的北门放心交给阁下把守,你当然长驱直入,来去自如,何必再问。

陈霸先自知理亏,也不拖拉,当夜就将王家满门缢死。

只有一个幼子王颁因为在荆州逃过一劫,闻讯泣血,一恸而绝,立志为父报仇。

接下来数年中,王僧辩的女婿、旧将、好友纷纷起兵自立,誓要为他报仇,在江南之地四处割据,燃起战火纷纷。

陈霸先被反叛军包围在中央,只留下了建康城这一块小地方,史称,“号令不出建康千里之外。”

他也是头铁,手底下地盘充其量也就是个村长……往大里说,也就是个城主,就勇敢地登基称帝了。

这份自信,真可谓光耀古今。

考虑到他在登基后仅仅一年半就死了,很可能就是打算最后过一把皇帝瘾,哪管死后洪水滔天。

这一下,可坑苦了继承人。

亏得他的侄子是千古明君,才堪堪稳住了局势。

否则,陈霸先定然可以享受到在史书里,和侯景、安禄山等人并传的待遇。

陈文帝陈蒨在位六年,平定八个军阀,扩张七省,统一南方,攻占交趾,直抵黄河。

将陈朝从一个区区千里地的篡位小邦,变成了雄踞江南的正统政权。

故事说到这里,似乎只是一个“历代人品最差开国之君”的创业史。

然而,吊诡的是,王颁后来还真复仇成功了。

评论区的一位观众告诉他——

你跟着隋文帝好好干,未来隋文帝灭陈,你带着一千多个你父亲的旧部,挖开了陈霸先的万安陵,将他剖棺戮尸,挫骨扬灰啦!

没错,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年。

当年王僧辩的部下士兵,已经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者,但他们依然还记得这份刻骨的仇恨。

一千多位老爷子在王颁的带领下,将陈霸先烧成骨灰,冲了兑水喝,终于完成了迟到半生的复仇。

也正应证了当初白茅湾的誓言,“若有违戾,明神殛之。”

万朝观众:失敬失敬。

继「门卫大帝」之后,竟又出一「骨灰泡茶帝」,争相在死后二度创业,双峰并峙,令人惊叹!

王僧辩,好惨一名将。

半生知己最终竟成夺命利剑,「武庙第一大冤种」实至名归。

也有人认为,这个故事里陈蒨才是最大的受害人。

皇叔陈霸先给他留下了一个史无前例的烂摊子,刚即位,就有数方军阀势力起兵造反,外边还有北齐北周虎视眈眈,内部更是问题一堆。

大批的梁国遗臣因为王僧辩之死,选择北逃,根本不愿为陈效命。

朝中名将全无,公卿丧气,莫说宰辅之才,就连能好好办事的循吏也找不出来几个。

面对如此风雨绝境,能稳住新生政权已是侥天之幸,能一统江南,甚至有余力反攻北伐,便已是难得一见的明君。

陈蒨不仅做到了这些,还开创了「天嘉之治」,称千古明君也不为过。

一切发展都挺好的。

就是因为找不到人手,只能事必躬亲,宵衣旰食,比较费皇帝,导致英年早逝。

万朝观众:“……”

可真是太惨了呢。

从此,二代继承人们又多出一个全新的赛道,那就是陈蒨,最惨的皇二代。

当然严格来说,他应该是0.5版本的开国之君,共同创业的那种。

天嘉位面。

陈蒨望着天幕,思量未语。

如今是他登基的第二年,正准备讨伐闽中。观众既然说他很快就一统江南了,想必这次出征,应该是大捷?

一只小手忽然从旁边伸过来,紧拽住一缕流火般的赤色衣袖,一动不动。

“怎么啦?”陈蒨侧首,温声问。

他旁边坐着一个披麻戴孝的小不点,小脸上满是泪痕,虽只有两三岁光景,但已足够看出日后的骨相清绝,风仪俊秀。

陈蒨叹了口气,只道他又想起了死去的爹爹。

这孩子自打进宫守孝,一天要哭三四回,真不知哪来这么多泪水可流。

他和虞荔是少年知交,半生知己,之前虞荔病重,他直接下诏让人搬进宫养病,全家也跟着一起来了,太医与使者更是来来往往,挤满了一整条路,彼此相望。

虞荔死前最放心不下这个幼子,选择托孤给他,所以这段时间,小虞世南就一直居住在宫中。

陈蒨哄孩子都哄出经验来了,拿起一块绢布,擦去眼泪,反被无比惊惧的小不点用力抓住了手。

“陛下”,小虞世南盯着天幕,惊恐地说,“他们说你英年早逝……”

陈蒨的手指微微一停,轻叹道,“生死由命,修短随化,古来何有千秋万岁的天子?只盼有生之年能河山太平,为社稷百姓,聊尽寸心罢了。”

小虞世南还太小了,不明白他的意思,却本能地感到害怕,担心自己一松手,陈蒨也会像自己的爹爹一样消失了。

他紧紧抓住陈蒨的手腕,又一把推开了公文,不让他再继续写字。

“你这孩子,怎么恁地固执……”

陈蒨无奈,把他抱起来,轻柔拍了拍他的后背:“朕答应过你父亲,以后要把你过继给伯父虞寄。虞寄还失陷在闽中地区,朕要平定叛乱,将他接回来。”

小虞世南还是流着泪,不肯松手。

见状,陈蒨只好继续哄他道:“下个月你就满三岁了,昔年,桓彝见到三岁的谢安石,说「此儿风神秀彻,后当不减王东海」,你也要像他学习,对不对?所以你该去看一会书。”

小虞世南终于点点头,抱着一卷大字书,紧挨着他坐下。

过了一会,他忽然小声说:“以后我也要成为谢安石那样的人”,给你当盛世宰相。

陈蒨虽觉得这目标有点过于高远,但小朋友嘛,谁还没个梦想了,高兴就好。

于是他微笑道:“好,那朕等着。”

……

辛弃疾写好了名字,张开手,对准镜头,只见他掌心一行字迹锐利,铁画银钩般写道:“刘裕。”

陆游大惊,因为他写的分明是:“宋祖。”

文天祥面露一丝迟疑之色,缓缓将自己的手伸出,他手心的名字是:“柴荣。”

在座三人:“……”

万朝观众:“……”

合着你们谈了半天,根本就是鸡同鸭讲,完全说的不是一回事?

辛弃疾反思了一下先前的对话,发现可能确实存在一些误解。

金戈铁马,武将出身(是。)

天不假年,北方未平(是。)

擅长文治,推行新政(是。)

杀了很多皇帝,或者这些皇帝间接因他而死(是。)

受禅登基……这条柴荣只占一半,他养父周太.祖郭威倒是身披黄旗,接受了后汉隐帝的禅让。

对于刘裕和柴荣这两位帝王,观众们各执己见。

一个是南北朝第一帝,一个是五代第一明君,各自都有一批铁杆支持者,评论区闹得不可开交。

你说什么?

好像还有第三个人选?

开玩笑,宋祖明明就是宋高祖(刘裕庙号)嘛,难道还能有别人?

赵宋之前年代的观众,压根就没想到世上还存在别的宋祖;

赵宋之后的观众,觉得赵匡胤连燕云十六州都没收回来,还是莫要上去丢大脸了。

契丹政权,在李存勖时期被几度暴打,只能仰人鼻息;在刘知远时期,被忻口、朔州两次击败,仓皇撤离中原;在柴荣时期,更是四十二天连破三关三州十七县,险些直捣幽州。

契丹在别人手中,面目和善,仿佛一个十分友好的新手村副本。

等到老赵手中就不一样了,它立即展现出了狰狞本色。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只能设立封桩库,让子孙后代使劲攒钱,努努力把土地赎回来的样子。

由此观之,赵匡胤的军事能力虽然不错,但比起那几位天花板,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呢。

评论区,刘裕与柴荣的支持者们争论了一阵,场面居然意外的和.谐,并没有太多火.药味。

二位帝王的生涯,有众多相似之处。

都是在乱世中崛起,御驾亲征平定天下。

都进行了朝政改革,肃清吏治、严明律法、安抚百姓,都文武兼资,被认为是各自时代断档领先的最杰出帝王。

他们都有一个引为腹心的臣子,百般信任,视如知己,托以家国社稷之重,但都死在了前面。

刘穆之与王朴的死亡,皆造成了极其严重、完全无法挽回的后果。

一个是“穆之一死宋班师”,长安陷落,国祚倾颓,让北方中原土地直到一百多年后,才重开汉家天;

一个是“天欲祚宋,必先亡朴”,直接颠覆了后周的江山。

最后,刘裕与柴荣都死得太仓促,天不假年,倘若再多十年的岁月,必定能实现一统。

他们甚至都在筹谋北伐的途中去世。

建康城的萧瑟秋风,葬下了指向北魏鲜卑的封喉利剑;汴梁城的清冷明月,犹照《平边策》欲灭契丹的苍凉字痕。

千古同此恨,为之奈何。

观众们的态度还是比较客气的。

二位都达到了千古一帝的标准,就算他们支持其中一方,也不能胡乱诋毁另一方不好。

总地来说,刘裕的支持率略高上一线。

主要是因为各自的战力特性。

柴荣起于北方,是马背上的战神。

刘裕起于南方,虽然也擅长弓马,但更精通水师作战,以弱胜强,以步克骑,显然更符合赵宋如今从江南开始的北伐需求。

还有一点嘛……

“宋武帝来了之后,咱们就不用改国号了,还是「宋」”,辛弃疾思索说,“改为「大周」总感觉很奇怪。”

观众们:“……”

文天祥:“……”

不愧是小师祖,他说得好有道理啊!

现在,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了。

文天祥迟疑地举起一只手:“小师祖,你方才说直接发出邀请函就好,所以,我已经发给了周世宗。”

辛弃疾叹气:“但我也发给了宋武帝,他已经接收了。”

二人面面相觑,心说这叫什么事啊。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总不能来个二圣同朝吧。

就在此时,许愿墙上浮现出了一条私密消息,限定仅有双方当事人能看到。

“本次由于系统故障,导致邀请函可重复进行发送,实际仅限一人。如确认选定刘裕,本墙将对柴荣做出补偿。”

嚯,辛弃疾觉得这个发展也不错。

他微微颔首:“我确认。”

……

后周位面,柴荣坐在澡德殿里,刚拿到邀请函准备细看,就发现掌心的纸张化为了一阵金色光点,消散在空中。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黑漆漆的卡牌。

世宗陛下徐徐扣出一个问号:?

“哼”,符皇后从天幕中看到事情始末,不由蛾眉微蹙,眸底漾开春水盈盈,神色不愉道,“他既然无意,何必如此作弄我们。”

“好啦”,柴荣倒是很看得开,“辛弃疾也有他自己的考量,宋祖征战一生,无一败绩,勋名素著于北伐,确然配得上此位。”

符皇后还是不太高兴,指尖在佩剑上轻轻一扣:“夫君英姿盖世,远胜于那京口刘寄奴,什么时候让你们单挑一二。”

柴荣顿感好笑,摇摇头说:“这又何须比试,至少有一点,宋祖绝不如我,且此生都望尘莫及。”

符皇后:“什么?”

柴荣微笑道:“朕有梓潼琴瑟在御,朝夕相守,在外则偕同亲征,逾山涉海,居内则辅弼朝纲,端居圣明,宋祖何能及也。”

“嘻嘻”,符皇后听他夸自己,扬起了一抹轻柔明媚的笑意。

柴荣拿出许愿墙补偿的卡牌一打量,上面赫然写着“跨位面邀请卡”。

“使用者可以通过此卡,跨位面邀请一位人才。”

“请仔细遴选邀请对象,有一定概率遭到对方拒绝。”

“如果邀请对象的家人/挚友/同袍等人也在卡片上,有机会触发「和XX一起参与」的隐藏选项。”

背面还写了一些人名。

狄青,匹配成功率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陆逊,匹配成功率百分之九十八;崔浩,匹配成功率百分之九十五。

卢象升,匹配成功率百分之九十;史万岁,百分之八十五;白起,百分之八十……

柴荣看了只有一个感觉,能全都打包带走吗。

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jpg

符皇后看了几眼,这上边,应该都是和现任君王不太契合、随时准备跳槽的人才吧,不由纳闷道:“陆逊为什么也在,排名还这么高,他不是过得挺好的?”

“说明那个传言很有可能是真的”,柴荣若有所思。

关于陆逊的死法,《三国志》写得很隐晦,“愤恚致卒”。

大家看了这么多史书,谁也不是憨包,什么「愤恚致卒」,那不就是典型的隐诛?

这种词汇,经常被用来做位高权重者被害死的一种掩饰,比如《后汉书》写董太后,「忧怖,疾病暴崩」」,实际上,大家都知道董太后是怎么被逼令自杀的。

《晋春秋》、《大事记续编》之类的书,直接就写的是“自缢死”。

不管哪一种,反正不是善终。

柴荣再往下看,匹配度变得越来越低。

比如这个高长恭,仅有百分之二十,后面还跟着一行说明小字:

“不建议拆开北齐三杰,兰陵王作为北齐宗室,为其他政权效力的可能性极低。”

以及梨花女枪神杨妙真:“不建议邀请,此人只宜转战千里,凰飞九天,不会甘为人臣。”

萧摩诃:“不建议挖墙脚,会被格外记仇,又格外能打的陈文帝疯狂追杀。”

郭崇韬:“不建议挖墙脚,你也不想和一个武力值满点的李亚子不死不休吧。”

于谦:“不建议挖墙脚,大明火/器非常先进,景帝愤怒之下可能会炸了你的藻德殿。”

还有谢安:“不建议挖墙脚,他的侄子侄女外甥女从孙从孙女(虽然有的不在同一位面)个个都是狠角色,会跨位面围攻你一个人。”

柴荣:“……”

行吧,不挖就不挖。

将心比心一下,要是有人来抢他的宰相王朴,他也会二话不说,直接把对方拍成酱饼。

这名单上甚至有王僧辩,排名还挺高。

没想到就连已故之人,都可以跨时空邀请呢!

柴荣一行行将文字看完,沉思良久。

前面几个选项看起来都很香的样子。

狄青他虽然不认识,但在评论区名声很好;陆逊家中有两个武庙和一个文坛领袖,极有可能触发隐藏条款,全部一波带走;崔浩算无遗策,洞察天机,文武兼善,可以和王朴成为绝佳的搭档。

“好难选啊。”

他决定再观望观望。

……

义熙位面,刘裕捏着邀请函,有些迟疑。

北伐人北伐魂,他倒是很想去帮一把辛弃疾。

但自己很难抽开身呢……

作为史上开国难度最大的帝王,没有之一,他的崛起之路,是真正的举世皆敌之路。

崛起于最寒微,拔剑于最险恶,加冕在最巅峰。

这一路上。

北有夷狄虎视眈眈,慕容鲜卑、拓跋鲜卑、羌虏、匈奴等数个强大的政权,犹如一道道雄关天堑般高不可攀。

南有海盗席卷数州,孙恩、卢循的天师道海贼制霸东南境内,流窜作乱,民不聊生。

西有氐贼割地为王,与羌人沆瀣一气,奉表称臣。

东边的江东之地,更是因为连年征战被打成了一片废墟,残破不堪。

这,仅仅是有形的对手。

还有潜在的对手,那就是盘踞在庙堂中的众多世家望族。

他们经历了一百多年“王与马,共天下”的门阀政治,早已对朝野军队形成了垄断和压制,加之偏安一隅,已成习惯。

刘裕起于寒庶,自然要为生民立命。

先是起兵镇杀了世家门阀的代言人、伪帝桓玄,又进行了长达十年的变法新政,四海肃然。

「义熙土断」雷厉风行,一举剔除掉江淮、益州各地世家的赋税、部曲等特权。

他还恢复了中断一百多年的秀才、孝廉策试制度,主张以考试选拔人才,阻断门阀上升,这也就是最早的科举雏形。

江东世家对刘裕,可谓恨之入骨。

不仅不会支持他北伐,收复失地,反而多年以来,持续不断地送上明枪暗箭,甚至和夷狄暗中联合,百般害他于死地。

刘裕的敌人遍布内外。

有胡人的铁骑,汉人贵族的满朝文武,地方势力豪强,东晋帝王宗室,等等。

他的支持者,却只有自己一手缔造出来的北府兵,以及天下万众翘首以盼,箪食壶浆相迎的民心。

这一生,灭五国杀六帝,跃马挥戈,悬旌万里,纵横驰奔,谈笑生死若云浮。

诛孙恩,斩桓玄,平西蜀,伐刘毅,压西凉,定南燕,灭后秦,降仇池,破北魏,光复洛阳、长安。

所有的敌人皆陨灭在剑锋下,化为齑粉。

征战数十载,战役近千场,未尝一败。

之所以从无败绩,正因为他没有任何的容错率,只要一败,就是亡国身死。

此刻,刘裕望着邀请函,眉峰微微蹙起。

他不可能抛弃自己的下属独自离开。

倘若胡虏铁骑或世家门阀抓住这个机会杀来,北府兵倘若没有他坐镇,将会遭到极为凄惨的屠戮。

天幕前,刘彻见他如此纠结,不由奇道:“宋祖,你不是麾下有三个武庙将领吗,还有很多年轻小将,为何不能让他们自行北伐?”

他换位思考了一下,觉得同样是养崽型帝王,刘裕未免太过于操心了。

本朝征战,主打一个放霍去病出去自由撒欢,想飞多远飞多远,什么时候担忧过指挥问题?

冲就完事了!

刘裕一看他的问题,险些昏过去。

啥叫「站着说话不腰疼」啊,自古以来,出过几个霍去病这样的璀璨将星?

霍去病入选武庙,是因为武将的最高荣誉只有武庙,没法再更高了;

而有的人能入选武庙,则是因为……

【后周魏王符彦卿:我觉得吧,是因为武庙评价的是战绩,不是战略水平。】

【檀道济,王镇恶,沈庆之这三个武庙,还有因为死太早错过武庙的沈林子,主要依靠跟在宋祖身后捡战功才得以晋升,宋祖指哪里,他们就打哪里,不具备独立作战的能力。】

刘裕:“……”

家里这几个崽的憨憨程度,居然连后世人都无比耳熟能详了吗?

【大唐平阳公主:其实,檀道济未来还不错,帝国柱梁,万里长城,但现在年纪还太小了,没完全历练出来。】

【永乐大帝朱棣:似沈庆之这种名将,可以称之为「吃饼型名将」,不把饼做好了送到他嘴边,他就不知道要吃。】

【人在战场上,如果不提点他什么时候该出击,什么时候该动兵掠阵,又什么时候该布伏,他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做。】

好一个「吃饼名将」。

如此新奇又形象的说法,立即引起了万朝观众的高度认可。

北周位面,宇文邕瞥了一眼七弟、齐王宇文宪,也就是平阳公主和李世民的七舅姥爷。

这也是一个武庙中的吃饼大王。

灭齐之战中,为了给宇文宪攒战功,宇文邕可谓操碎了心,更不惜御驾亲征配合,亲率大军给他当后援。

当然,也有人提出了疑问:

【兵仙韩信:按照这个标准,「吃饼名将」对君主的要求极高,对将领却基本没有要求,只需遵从指令去做,就能成功吃上饼,攻城掠地。】

【那么,北府兵众将一同受命,为何只进了三个武庙,而不是十三个、三十个?】

朱棣看见这句话,真实感觉到了世界的参差。

以韩信的用兵如神,怕是怎么都想象不出来,这世上还存在着大量的「吐饼将领」。

比如他麾下的一些奇才。

即使烙好了饼塞进他们嘴里,都能变着花样吐出来,简直是一把心酸一把泪。

对于才华能力不算最顶尖的将领,当「吃饼名将」是一件很舒服的事。

不需要动脑子,就可以按部就班获得顺利。

当然,这个“不算最顶尖”,只是相对于霍去病这样的天花板而言,武艺肯定得在及格线以上。

弓马娴熟,骁勇善战,擅训士卒,气冠三军,这都是最基本的。

相应的,吃饼名将背后的那个帝王,往往就比较惨了。

以檀道济为首的北府兵将领,战场上一遇见问题,第一反应就是赶快叫家长求助:

“主公,我们没粮啦/敌人要打过来了/敌军兵威甚重/城高垒固难以攻克……主公你快来出兵救我们!!!”

至于让他们独当一面?

笑死,根本当不了一点。

多年以来,刘裕每次作战都宛如救火队员,四处捞他们,生怕一个没注意,孩子直接就被打死了。

就比如这次北伐,他事先进行了极其周密的战略部署。

檀道济一路为左前锋,王镇恶一路为右前锋,合击洛阳,沈庆之一路率领水军溯泗水入黄河,沈林子一路入黄河,阻挡北魏南下。

刘裕自领主力,从巨野泽入黄河,迎战后秦主力。

然而历史上的发展却是……

沈庆之见敌军势大,不敢进兵。

王镇恶急着进攻,纵然刘裕再三勒令他抵达洛阳后,莫要贸然西进,等待会师,也拦不住他一颗想自由飞翔的心,结果孤军深入,被截断了粮道。

沈林子见断粮军心不稳,打算丢弃辎重,回撤投奔刘裕。

最后,仅有檀道济一路按照原计划圆满完成任务。

余下三路,断粮的断粮,怯战的怯战,跑路的跑路。

三位主将害怕极了,不知道该怎么做,派使者一波接一波地过来,要刘裕快点去救他们。

此时,还在率领主力大军,和鲜卑人在黄河边对峙的刘裕:两眼一黑. jpg

自己修了哪辈子的福份,摊上这么一群小崽子啊!

换作别人,在这种四面受敌的境地下,可能已经凉了。

但刘裕还真就爆发了一把,在黄河岸边摆下了名震千古的却月阵,大破北魏。

而后以最快的速度北上,将王镇恶等人先后捞了出来,总算化险为夷,顺利攻入了长安城。

面对他的批评,王镇恶等人表示:我错了,但下回还敢。

只要主公在,就没什么好怕的。

都捞了我们许多次了,还差这一回吗。

万朝观众:“……”

宋武帝,好沧桑一个老父亲!

……

刘裕正在纠结,觉得自己无法舍弃北府兵,进入赵宋位面。

许愿墙上,一行红字闪烁而过:

“宋祖可以携带物资或人,进入宋孝宗位面,只能二选一。如需要,可选择在原时空进行时空冻结。”

这倒是很公平,和之前的条件一模一样。

之前霍去病去睢阳,也冻结了张巡的时空;秦良玉去茅麓山,也带了大量物资。

现在刘裕又不需要物资,直接从赵宋国库里拿就好了,那么,选择带人也不错。

“既然如此”,刘裕抬眸望向北府兵众将。

他目中锋芒锐利,犹如利剑冲霄而起,沉声道,“此番烽火历练,是一次绝佳的本朝北伐预演机会,大家都要全力以赴。”

众人皆凛然称是。

刘裕拔剑出鞘,直指苍穹,声音仿佛金石般掷地有声:“出发吧,不破长安誓不还!”

“愿追随王上死战,不破长安誓不还!”

北府大军声势雷动,刀剑争鸣,浩荡旌旗席卷,纵横战舰如云。

一时间,滔滔不绝的江流仿佛都为之阻断,唯有一声声振臂高呼,风霆云逐碧血炽烈,欲挽天倾。

刘裕是他们的缔造者,也是他们的天。

北府兵是一支战无不胜的精锐铁军,跋涉过刀丛火海,也踏破冰河峥嵘,无惧艰险,百死莫赎,只为干戈破虏那一瞬的锋芒。

所有人都感到跃跃欲试,想要以南宋时空试剑磨刀。

那里,和本时空一样。

同样是胡虏陈兵江北,同样是一片破碎的山河,正是本时空北伐之前最好的练兵。

随着刘裕按下确认键,整个义熙位面的时空陷入了停滞。

除了要出发的众将士以外,一切景象都被凝固在原地。

陆游的家不可能装得下这样一支大军,因此,由檀道济等几位将领先去和他们碰头,刘裕率军前往临安皇城。

“主公,待会见!”

一行人跃跃欲试,满怀兴奋,各执刀剑穿过了传送门。

刘穆之作为谋主,帝国的大管家,自然是和刘裕一起留在了最后,确保军营里每一个人都平平安安进了门,没搞出什么意外来。

“一场全新的征程开始了。”

他目光悠悠,望着传送门边即将坠落的斜阳,流光闪烁,山河泼墨。

许多年前,他就是在这样的落日余晖中,和刘裕一同并肩离开了家乡京口,开始全新的征途,从此千里万里,生生死死,共同奔赴。

刘裕是一把至为锋利的镇世之剑,一旦出鞘,便所向披靡。

而刘穆之倾尽半生所做的,就是守护好这把剑,在他出征时坐镇后方,断去所有枷锁,斩尽一切后顾之忧。

他们是天命君臣,注定会相偕走到最高处。

如今,虽依旧天地混乱,四海未平,却已经看见了一线惊鸿的曙光冲破长夜,黎明之前,即将破晓。

刘穆之轻摇折扇,想着这一战罢,该准备为刘裕加九锡了。

他要处理的公文太多,积劳成疾,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只想在死前将自己的君主送上帝位。

能亲眼见到那一幕,就算埋骨成灰,亦可以瞑目了。

……

传送门直接开到了陆游家中。

几人正等待着他们的到来,忽听轰隆一声巨响,一群来客呼啦啦地涌入庭院。

北府众将本就是戎装上阵,被坚执锐,有几人甚至牵着战马过来,霎那间,便震得院子里一阵地动山摇。

随着少年檀道济骑着朱马,一阵横冲直撞地挤进门,只听木门吱呀一声,直接崩坏了。

“哎呦,真不好意思!”他惊呼,赶忙跳下马,“林子、弘先,快来帮忙!”

沈林子和沈庆之都挤过去一起修门,想把门重新安回去。

不料几人咋咋唬唬,越忙越乱,反而咣当一下,把另一边的门也拽了下来。

陆游:Σ(っ°Д°;)っ

他家这个小院承受了不该有的暴击!

“唉,阿和一向都是这般莽莽撞撞”,旁边,一名青年将领语带歉疚地说,“等会你们别忘了把损失报给穆之先生付帐。”

辛弃疾汗颜,心说刘穆之连这都要管,真挺不容易的。

“阁下是?”

此人身形高峻,眉目英朗,凛冽如寒星皎然一瞥,银甲长枪裹挟着猎猎飞霜,端的是一派名将风度,气宇轩昂。

“你好”,王镇恶一开口,瞬间切换成了山东乡音,“我是龙骧将军王镇恶,你的北海同乡。”

听到熟悉的家乡话,辛弃疾不由被触动情思,良久轻叹道:“羁旅江南多年,而今始闻北音,颇有去国怀乡之叹。”

“是吧,感到亲切就对了”,王镇恶无比自来熟地一拍他肩膀,“因为这是我现学的山东话,我就会这一句,特意来讲给你听。”

辛弃疾:“……多谢?”

“不客气”,王镇恶扬眉,神采奕奕地说,“自从看到你的名字,我就知道,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万朝观众绝倒。

你俩一个叫「镇恶」,一个叫「弃疾」,确实非常对仗工整,很有成为好友的潜质。

按照这个标准,团队里还缺一个霍去病。

当然,也有人认为,和「霍去病」最匹配的名字,应该是「李来亨」。

类似的还有「檀道济」与「萧摩诃」。

不仅名字能对应上,道济、摩诃都是佛家术语,而且各自的姓氏檀、萧,还都很好听。

辛弃疾告诉他:“我的名字是爷爷给我取的——”

王镇恶一脸震惊:“好巧,我的名字也是爷爷给我取的!”

“我知道”,谁还没看过《宋书》的王镇恶列传呢,他又道,“我小时候身体不好,这个名字寄托了长辈的一片心意。”

王镇恶沉吟了一会:“我倒没有身体不好,但我命不好。”

他出生在五月初五,星象上的恶月恶日,被亲生父母厌弃,认为是一个不详的孩子,准备将他送走。

幸好他的爷爷将他留了下来,带在身边,亲自开蒙,教导读书和兵法。

并取名为「镇恶」。

既指镇压他所出生的恶月恶日,也指荡平世间的一切恶念与恶敌。

王镇恶的爷爷,就是同为武庙名将的前秦丞相王猛。

众所周知,王猛文武双绝,出将入相,算无遗策,战无不胜……等等一大串赞美词。

人送雅号「功盖诸葛」,在整个历史上都属于天花板一级的超级牛人。

前秦帝国天下十州,已据其七,只差最后一步就是真正的大一统。

可惜天不假年,他就倒在了这最后一步上。

死后,偌大帝国便分崩离析,烽火四起。

长安陷落时,王镇恶尚且年幼,被家中老仆带走,从此流落江南,几经辗转,后来就投奔了刘裕。

“像我这样的南渡者”,王镇恶皱眉道,“用你们赵宋的话说,应该叫——归正人?哼,谁发明的这个破词汇,我等会就去把他打到脑袋开瓢。”

这话一出,辛弃疾便知道,有些人注定要死,而且会死得很凄惨。

按照王镇恶的一贯作风,没准还得来个扒皮剔骨。

想体面上路,那是不可能了。

他顺口问了一句:“北府兵中,有多少你的同乡?”

“如果你问的是秦人,数千到万余吧”,王镇恶说,“主公收留了我们,厉兵秣马,筹备北伐,人人都枕戈泣血,击楫中流,誓要攻占长安扫灭姚秦,为天王复仇。”

他一顿,又道:“但如果说「归正人」的话,整个北府都算是归正人,或者归正人的后裔。”

京口是南渡流民最多的地方,有的来得早,有的来得晚。

最后都世世代代扎根于此,怅望北方故国。

刘裕创建的北府兵,正是募集这批流民,加以训练,在一次次北伐作战中,淬炼成一支百战雄师。

“所以说,大家都一样,你不再是一个人了”,王镇恶笑容灿烂,拍了拍他的肩。

辛弃疾颇为感动,正要说什么。

忽见他头一歪,拉长声音道:“当然,赵宋许多官员的黄泉路上,也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呢。”

……你的语气中为何还带着一丝跃跃欲试?

辛弃疾想了想,委婉地火上浇油道:“提出「归正人」三个字的,是前朝宰相史浩。”

“竟然还是前任宰相,杀一个,效果顶一群!”

王镇恶大喜,“不用怕事情闹大,穆之先生有令,让我们先折腾一通立威,他自会帮忙善后。”

辛弃疾见他满脸都写着搞事,不禁为刘穆之捏了把汗:“看来,他要做的事还挺多的。”

“可不”,王镇恶对此深以为然。

他比划了一个「那么长」的手势,“穆之先生之前看你传记的时候,给你列了好长一串要清算的名单,有那么长,那么长,那么长,涉案人士及其家人一个都跑不掉。”

辛弃疾感动了一会,然后懵逼道:“但是,有些事情根本还没发生,不必提前算账吧?”

而且。

看他手中「那么长」的长度,总觉得把大半个临安城的官员都犁一遍,数目也不一定够!

王镇恶不以为然:“反正是给你出气,顺带整治一下朝廷的不正之风,不死几百几千个人,还真以为我们是好声好气来做慈善的——再说,赵宋朝廷的原官员,有几个没问题的?”

辛弃疾凝眉不语。

王镇恶见他还想说什么,当即伸手一扯:“行了,这种政治上的事自然有主公和穆之先生操心,我们就不要管了。走走走,我给你介绍新朋友去。”

“羊规,这边这边!”

小羊将军原本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但因为之前得知了羊侃的故事,现在看起来蔫蔫的。

他走到面前,认真端详了辛弃疾一会,忽然语气严肃地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看到你,就感觉无比亲切,好像看见了我未来的孙子羊侃。”

辛弃疾嗯了一声,静待下文。

羊规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又仿佛特别理直气壮地说:“你要不介意的话,咱俩各论各的,我还叫你幼安,你可以叫我……小爷爷?”

辛弃疾:“……”

不,他非常介意!

“这是什么涨辈分的新方式吗”,王镇恶冷笑一声,挽起袖口,“来,咱俩比划比划!”

……

另一边,文天祥被人叫住。

那人握住他的手,语气温柔地说:“你既生得如此貌美,又姓谢,想来一定是我们家的后人吧。”

文天祥:???

不是,你谁啊,这么荒谬的话怎么说得出口的?

那是个眉眼清丽的年轻谋士,乌衣如画,霁月明朗。

清风吹动剑佩,与他腕底的玉坠清脆相击,泠泠而鸣,也吹得衣袂翩然飞舞,仿佛江南深秋的涳濛烟水一般,缥缈无定。

他一眼望过来,眸光清亮,笑语粲然。

仿佛璀璨的天光穿云破雾而来,自有一种蓬勃明媚的意气。

文天祥忽然心念一动,脱口而出道:“我知道你,你是陈郡谢——”

“陈郡谢宣明”,谢晦眉眼微弯,漾开了一池碎星。

文天祥眼前一黑。

完了,他真的是谢枋得家中的先祖。

谢枋得是谢安的直系子孙,自然也是陈郡谢氏的后裔。

没想到继小师祖之后,自己还要再多认一个祖宗(?)

这一位,是未来的丞相、开国元勋,托孤大臣之首,分分钟废立皇帝的绝世狠人,一个恃美行凶的大权臣。

《宋书》给谢晦单开了一个章节,也是全书唯一的一个单人列传,一开头,就用长长一段话记叙了他的美貌。

说他,“美风姿,善言笑,眉目分明,鬓发如墨”。

又说从前他入朝拜见刘裕的时候,刘裕见了他,笑说“如见玉人在前。”

“陛下的形容果然很贴切”,文天祥由衷说。

谢晦微笑,忽而快速伸手捏了捏小晚辈的脸,但觉触手温凉,细腻如玉,心满意足道:“你也一样。”

众所周知,陈郡谢氏的高颜值和颜控属性,都是祖传的。

作为江左乌衣门第,他们风华清贵,向来最盛产美人,满门男女老少皆是容貌出众,各有各的风仪神采。

而且也绝非靠脸吃饭,都是文武双绝。

有的挽弓跃马,决胜千里,有的诗画流芳,名垂青史。

代表人物,比如擅弹琵琶、被桓温称作世外仙人的镇西将军谢尚,从容弈棋、江左风流的宰相谢安,芝兰玉树、决战淝水的冠军将军谢玄,才华冠绝乌衣巷、有林下之风的才女谢道韫……

在谢晦看来,文天祥就像用尺子量过一遍似的,处处都符合陈郡谢氏的标准。

“叫我宣明就好”,他满意极了,挽住少年的手,笑吟吟地说:“你以后跟着我,我来保护你。”

“多谢宣明”,文天祥神色无奈。

谢晦虽然作为谋士算无遗策,但又不擅长亲征。

按照他的武力值,真上了战场,指不定是谁保护谁呢。

谢晦笑道:“走,我带你去见主公。”

此刻,沈林子等人终于将陆游家被挤掉的门重新安装好,可以出发了。

刘裕在传送门的另一头清点军队,等待他们过来,一同前往临安帝宫。

陆游和猫猫们告别。

於菟忽然三两下飞奔过来,咬住了他的衣袂,似乎不想让主人离开。

陆游俯身将它抱起,轻轻抚摸了两下:“好啦,我真的要走了,你留下好好看家,待我光复山河之日,功成卸甲归来。”

猫咪呜了一声,抬起爪子,搭在他的手心,像是让他记住自己的诺言。

陆游唤来僮仆,交付锁钥,嘱咐他们看顾好家中的一切:

“照顾好所有的猫,猫草要勤打理,后院的酒窖不可荒废,还有多加注意新种植的粮食……”

他一振衣衫,提剑出门,微阳将离去之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辛弃疾望着眼前这一幕,忽然想到了一件全然不相干之事。

当年诸葛亮草堂春睡罢,离开隆中,也曾对诸葛均说:

“吾受刘皇叔三顾之恩,不容不出。汝可躬耕于此,勿得荒芜田亩。待我功成之日,即当归隐。”

然而。

那是他在草堂度过的最后一次春日,往后半生,再也不曾归来。

——这种近似于谶言的联想,无端让人感到不安。

“幼安。”

一只手轻轻按在他肩上,辛弃疾讶然回眸,见刘裕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传送门,来到了身边。

西风如烈焰般摧折在天地间,他负剑孑然高立,巍然似青山,身后一片长天浩阔,江海烈烈,仿佛有无垠的烽烟燃烧升起,白刃寒旌倒悬。

那把剑,是刘裕的天子之剑。

仍敛于鞘中,却仿佛有寒芒如水般渗出。

一旦进攻,必将是云霆击电、见血封喉的致命一击,为了守护家国人间、横扫虏廷而出鞘,至为凌厉,也至为璀璨。

辛弃疾本来心里堆着很多话想问,但真正见到刘裕的这一刻,一切都已无关紧要了。

这世上,原来真的有人仅仅站在那里,就会觉得他是无敌的。

他是天生的领袖与君王。

这一生,注定要百战为皇,一路高歌猛进,战至最巅峰,浴血开疆。

不会失败也不会坠落,剑锋永远向前。

辛弃疾轻声说:“能见到陛下,我很高兴。”

“孤也是”,刘裕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此战必胜”之类的话,因为根本不需要。

他只是向少年伸出手,语气平静地说:“幼安,来,孤带你扫平天下。”

辛弃疾深吸一口气,慢慢握住了那只手:“好。”

此去,踏山河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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