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昆仑果然是最自由的。
因为熟悉, 所以去哪里都可以,昆仑山的小妖们如今轻易也近不了桑伊的身,不用担心会有猛兽靠近。
桑伊在孔雀的目光中找了柴火支起锅来。
孔雀不明所以, “你做什么?”
“做鲜鱼汤。”桑伊指了指旁边的溪流, “我还看到旁边有蘑菇, 就做蘑菇炖鱼吧。”
孔雀:“……你会做?”
“不知道,我试试。”桑伊信心满满,“我看到其他人做过,我觉得我也可以。”
孔雀:“……”
它实在不相信桑伊这十指不沾阳春的模样会熬汤。
“等我把这些所有调料放进去……你看这是我采的薄荷,等等我去摘几个蘑菇回来,孔雀你给我抓两条鱼。”
孔雀:“……”
好吧。
它皱着眉去水里给桑伊抓鱼,抓完鱼上来桑伊已经摘了许多蘑菇回来, 五颜六色的,看起来倒是漂亮。
桑伊等着水烧开了, 把洗干净的蘑菇丢进去, 他盯着鱼思考了一下看向孔雀, “你会清理鱼吗?”
孔雀咬牙:“你看看我这模样我会清理吗?”
“也是……”桑伊撇撇嘴, 使着法术给鱼清理干净, 然后一股脑丢进锅里, “我知道, 熬汤就得这样, 什么都放进去才好吃。”
孔雀:“……”怎么看这样做出来都不会好吃吧?
鱼汤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桑伊舀了一勺尝了尝,皱起眉来。
“好喝吗?”孔雀问
桑伊:“……要不你试试。”
孔雀婉拒了, 桑伊有些遗憾, “其实还可以, 要不你试试吧?”
孔雀婉拒, “不必了。”
桑伊紧皱眉头想,汤不好喝,说不定鱼和蘑菇好吃呢,而且蘑菇那么漂亮……吃起来应该也不错吧。
他这样想着,夹了个蘑菇吃进嘴里,古怪的味道在一瞬间入侵味蕾,桑伊哽在原地。
“怎么样?”孔雀问。
桑伊:“……”
他艰难咽下,“算了,我不适合做饭。”
孔雀:“……意料之中。”
桑伊:“……”
他也很想学着做一点自己能吃的好吗?桑伊不太想放弃,他道,“我再试试。”
孔雀蹲下来,“那你试试吧,我看着。”
桑伊重新抓了鱼,这次他试着给鱼去了腥,决定最后再放香辛料。
蘑菇在水里烧开,颜色变得深沉,桑伊这才把鱼丢进去,他嘀咕着,“什么时候下山去买食谱吧……这个时代有食谱存在吗?”
孔雀盯着快要熄灭的火提醒了一句,“火。”
桑伊丢了个火团进去加了把火,这会儿汤的味道和之前不一样了,有种香味。
桑伊舀了蘑菇和汤上来吹了吹气,然后吃进去,孔雀盯着他问,“怎么样?”
桑伊绷着脸,艰难开口,“可能……鱼会好吃一点呢?”
事实证明,汤不好喝,蘑菇不好吃,鱼也不好吃,桑伊沮丧极了,“还是让师父来帮我吧。”
孔雀无语,它迈着四方步道,“走吧,回去了。”
桑伊没有回去,他盯着那锅汤,思考着怎么处理比较好,倒了的话好像有点浪费了,可太难吃了根本吃不下去。
桑伊幽幽叹气,打了个哈欠躺到一旁的石头上,听着耳边潺潺流水声,他眯着眼睛想,剩下的时间都在这里度过也很好,想到这里,桑伊又开始苦恼,他离开的时候到底怎么做比较好?
算了,时间还早,到时候再说吧,现在去思考还未发生的事情只能徒增烦恼罢了。
桑伊躺了片刻忽然睁开眼偏头看过去。
男人目光幽怨地看着他,像极了人间的怨夫。
“师父。”桑伊眼前恍惚了一阵,“你怎么——师叔!”
面前的人根本不是玉清而是通天,桑伊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往后去,却忘了自己还躺在石头上。
“小心。”
通天眼皮一跳,一下子把桑伊搂在怀里,两个人从石头上滚下去,旁边一米高的植物被压得稀碎,桑伊清晰地听到了落地那一刻通天喉间传来的闷哼。
通天哑声道,“见到我就那么害怕?”
“不,不是。”桑伊手忙脚乱从通天怀里起来来,“师叔,你是不是受伤了?”
“你担心我?”通天又笑了起来。
“你!”桑伊气结,“我问你方才落地的时候是不是受伤了?”
“好像磕到了。”通天满脸无所谓。
“你怎么不用法术把自己保护好?”桑伊去扒拉通天的衣服,“让我看看。”
“那个时候担心你受伤,又怎么想得到用法术。”通天按住桑伊的手,认真地看着桑伊,“你在担心我是吗?”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让我看看。”
“阿桑。”
通天却攥着桑伊的手将人按进怀里,桑伊记挂着他的后背不敢用力挣扎,只能小声威胁,“你放开我,若是师父知道了他定不会放过你。”
通天道,“不放。”
“你!”桑伊实在没见过哪个圣人跟通天一样不要脸,他推了推通天,“这是在昆仑,你不要太过分了。”
“嘶……”
似乎是扯到了后背,通天轻嘶了一声,桑伊吓得不敢再动,怕通天的后背受伤严重。
“我知道是在昆仑,正是因为在昆仑,我这些日子才没能找到机会和你相处。”通天却缓缓道,“我日日看着你与玉清相处,看你们那般亲密,真是无比嫉妒。”
桑伊道,“你回碧游宫便是。”
“不回。”通天将桑伊抱得更紧,“我还是不相信你对我丝毫没有感觉,我摸你吻你的时候,你明明有所反应。”
通天说得对,即便是对他做了这些,他也不像厌恶和抗拒殷寿那般讨厌通天,因为……因为通天对他极好,是他很信任的人,在朝歌那五年,他一度依赖着通天,习惯通天陪伴,所以现在才会这样。
桑伊咬着牙道,“就是一只猪那样被摸也会有反应。”
“那不一样。”通天微微抬头呼吸落在桑伊喉结,“阿桑,你对我也不一样,若是殷寿那样对你之后,你还会关心他吗?”
桑伊忍不住皱眉,“那不一样。”
“对啊,那不一样。”通天低笑,“师叔对你是不一样的,你不过是因为先答应了玉清所以将我拒之门外,可我那般对你了你还是不讨厌我。”
桑伊一时被说得无话,半晌他才道,“师叔,你这是强词夺理,总之你不能……你先放开我,回去后我给你看看你的伤。”
他从通天怀里起来,又去扶通天。
通天这次没有作妖,乖乖地由着桑伊扶他,他半靠在桑伊身上,做出一副我很柔弱的模样。
桑伊身上传来的香让通天心神悸动,他闻了一下衣服上沾着的味道有些心不在焉,他微微垂眸看着桑伊白皙的后颈,喉结滚动。
他这个小师侄经历了那么多还是这般天真,但他喜欢这份天真。
旁边的锅已经被烧干了,里面黑糊糊一片,已经熄灭的木柴发出烧焦的味道。
通天瞥了一眼问,“阿桑做饭了?”
说起做饭桑伊就想到那口感糟糕的蘑菇,他又觉得胃里不舒服起来,“本来准备熬汤,可是太难吃了。”
通天低笑,“下次我给你做,阿桑熬了什么汤?”
“鲜鱼蘑菇汤。”桑伊道。
“蘑菇?”通天回头看了一眼,忽地顿住,“那些?”
“嗯。”桑伊道,“师叔,快回去吧。”
通天盯着那些蘑菇若有所思,他沉了沉眉,难怪一开始的时候桑伊叫他师父,只怕是已经……
桑伊将通天扶回房中后翻来各种药膏放到一旁的柜子上,然后看向通天。
男人坐在床上,神色自若,“怎么了?”
好像没有异常,受了伤应该也不敢乱来,桑伊顿时放下心来,他道,“师叔把上衣脱了。”
通天轻笑一声,“我自己脱?”
“……”桑伊狠狠闭眼,“你自己脱。”
“好吧。”通天似还有些遗憾,伸手脱了上衣,露出精壮的上半身来。
桑伊余光瞥了一眼后飞快移开视线又指挥道,“师叔转过身来。”
“阿桑不看看师叔吗?”通天道,“看看是你师父的身体让你喜欢还是我的让你更喜欢。”
桑伊:“……”
这人怎么受了伤嘴巴还不消停,他冷冷一笑,“我自然是更喜欢师父。”
通天:“……”
他似受了打击,萎靡不振地转身露出自己的后背来。
桑伊看过去轻皱了下,“怎么看起来好像没伤,难道是伤在了内里?”
通天一言不发。
桑伊迟疑了一下,伸出手去轻轻按了一下通天的后背。
微凉柔软的指腹落在背上,让通天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他克制着自己的呼吸以免再次把桑伊吓跑。
“疼吗?”桑伊问。
“疼。”通天声音低哑,“你再摸摸别的地方?”
桑伊听着这道声音,眉心又拧了起来,看来果然是伤到了内里,他移动着手指,“这里疼吗?”
少年的手指所到之处都让通天难以忍受,他痛并快乐着,低低地嗯了声。
“看来有点严重。”桑伊收了手去翻自己找过来的药,“这些都是治疗外伤的,不能治内伤吧……不过说起来,师叔不是圣人吗?这样的伤应当——”
桑伊声音一顿,晃了晃脑袋。
“怎么了?”通天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胃里有灼烧感,脑子晕乎乎的,桑伊扶住柜子缓了好一阵才勉强让自己的脑子清晰了一些,他回头看了一眼通天,张嘴却叫的是,“师父。”
通天眸色不明,抱紧了桑伊,他的呼吸急促着,亲吻桑伊后颈,“阿桑,师叔的伤不需要什么药膏,只需要你。”
男人赤裸着上半身,身体烫得厉害,那热度隔着桑伊身上的布料传到桑伊肌肤上,让桑伊浑身僵硬。
他脑子恍恍惚惚的,知道搂着他的人是通天,可他的脑子却告诉他,这个人是玉清。
他这是……中毒了?
什么时候中毒的?
“阿桑,你这般担心我……”通天咬上桑伊的耳垂,低声呢喃,“我的确是伤了,是真的受伤了。”
他把桑伊的身体转过来,握了桑伊的手去摸自己的胸膛,“这里受伤了。”
灼热的体温让桑伊掌心发热,桑伊呼吸有一瞬间的凌乱,他想抽回手来,通天却又握得很紧,通天的双眸炙热且又盛满了欲望,让桑伊浑身不自在起来。
他的脑子又开始晕了,通天的脸也有一瞬间变得很奇怪。
“你看。”通天低下头来,“你根本就无法抗拒我。”
“胡说——唔——”
拒绝的话被通天用嘴堵回去,通天牢牢锁住桑伊的腰,舌头过分粗鲁地在桑伊嘴里扫荡。
桑伊腿脚发软,在心里暗骂自己真是笨蛋,明明知道通天心怀不轨还敢和他共处一室,他真是活该。
“阿桑。”通天含着桑伊的唇模糊不清地叫着,“桑桑。”
桑桑。
桑伊的脑子有一瞬间恍惚,师父。
他的双眼不再清晰,眩晕的脑子却慢慢地安静下来,眼前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清晰又梦幻,如同身处仙境之中,而他被玉清搂在怀里,肆意亲吻。
通天俯下身来,灼热的吻从耳朵到后颈再到锁骨,他随手撕碎了桑伊身上那脆弱的布料。
桑伊张了张嘴,“师……”
他的声音似乎被封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他……他这是怎么了?
拥着桑伊的男人眸色暗沉,手指探入桑伊口中,极为色情地玩弄着那粉嫩的舌。
白皙的身体在亲抚下渐渐泛粉,桑伊的呼吸急促,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面前那张脸已经彻底变得模糊不清。
男人亲昵地咬了咬桑伊的唇,温柔至极,“桑桑,喜欢吗?”
舌头似乎要舔过身体每一寸,桑伊抓紧了身下的东西,浑身颤抖着。
好热……
好难受。
“桑桑,不要怕,我会帮你的。”
桑伊睁开眼泪眼婆娑的眼,他眼前是一片模糊,搂着他的人面容也是模糊的。
被炙热的气息彻底侵占,桑伊忍不住咬上男人的肩膀。
他呜咽着唤着,“师父。”
搂着他的男人身体僵硬,随即低低地笑出声来,“师父?”
“师父……可是在门外啊,我的阿桑。”
师父……
胃里的灼烧感渐渐褪去,身体上的热却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男人将桑伊紧紧扣住,不给桑伊分毫挣扎的机会。
桑伊攀着他,如同溺水的人攀着最后一根浮木。
眼泪湿润了睫毛,他低喃,“师父。”
……
少年身上都是男人的味道。
通天替桑伊盖好了被子,起身离开了房间,他一打开门便迎面而来一道冷光。
通天避开这一击抬头看去,玉清冰冷的视线从通天身上扫过,在见到通天脖子上的痕迹时气息越发凛冽。
“他误食了致幻蘑菇。”通天淡淡道。
“乘人之危,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卑鄙。”玉清面容阴沉。
“呵,卑鄙。”通天冷笑,“若非你抢先一步,他便是我的。”
“我并不想与你废话,要么你滚出昆仑,要么我杀了你。”
“那你就试试看,能不能杀了我。”
……
桑伊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他从热浪中醒来浑身没劲。
桑伊静了片刻才看着屋里晃动的身影叫道,“师父。”
玉清回过身来,在桑伊旁边坐下,他眉目温柔,“还难受吗?”
桑伊微微摇头,他坐起来,被子下滑露出被咬得过分的锁骨。
玉清眸色暗沉,伸手替桑伊把衣服拢好。
“师父。”桑伊靠在玉清怀里又闭上眼,“好累。”
“累就休息,师父陪着你。”玉清轻抚桑伊的长发,“无论发生什么事,师父都陪着你。”
桑伊睁眼看着玉清的下巴,“师父,你好像不太开心。”
“没有。”玉清亲了一下桑伊的额发,温柔道,“桑桑,能与你在一起我便很开心。”
桑伊唔了声,他伸出手摸了摸玉清的喉结,玉清呼吸一重,“桑桑。”
桑伊抬起头去,“师父,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桑伊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他说,“师父,若是我……”
“桑桑。”玉清打断了桑伊的话,他眸光微暗,“师父一直在想一件事情。”
“啊?”桑伊有些茫然。
“我能和你一起走吗?”玉清问。
桑伊一呆,缓缓睁大眼看着玉清,“什,什么?”
“我和你一起走。”玉清轻抚桑伊的脸颊,“一起离开这个世界,你可以去任何地方,我也会跟你一起走。”
“……”桑伊张了张嘴,鼻尖酸涩,嘴里却苦涩起来,他摇了摇头取出匕首来,“你看,这是以前有人送给我的,我不记得是谁了。”
玉清垂眸看了一眼,神色不明。
“我只能带这样的东西离开,我无法带一个活生生的人走。”桑伊声音很低,“师父,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去哪里,我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时间。”
玉清的手轻抚上桑伊的脑袋,他没再说话。
“师父。”
“桑桑。”
桑伊抬眸。
玉清把人抱进怀里,温柔道,“不用难过,师父会想到办法的。”
桑伊揉了揉鼻尖,他陷入玉清的怀里,忽然开口,“师父,我之前……似乎看到了师叔。”
男人抱着桑伊的力道一紧,声音很沉,“桑桑,你以后……不再与他过多见面了,好吗?”
桑伊想起那个梦,心虚不已,他连忙点头,“我,我知道了。”
“对了。”玉清转移话题,不再谈论通天,他道,“之前你说你那个朋友,如今你可还想见他?”
“嗯?”桑伊微愣了一下,他忽地睁大眼,“师父说的是……伯邑考?”
玉清含笑点头。
“我……”桑伊却又迟疑起来,“我,师父觉得我该见见他吗?”
玉清微微挑眉,“不想见?”
“不是。”桑伊掀开被子,“见见吧,师父,我想见见——他如今怎么样了?可还好?”
“他如今是神。”
听说伯邑考封神之时,桑伊是打退堂鼓的,他也没打算再去见伯邑考了,他想既然伯邑考有了新的神生,他便不应该再去打扰对方才对。
可伯邑考说到底因他而死,若是不看看,他又觉得心中不安,所以最终还是来了。
桑伊乖乖巧巧地坐在玉清旁边,悄悄地打量着对面已经封神的伯邑考,就算是封神了,他还是习惯称之为伯邑考。
伯邑考温柔的目光从桑伊脸上滑过,落到玉清身上,“我与爱徒确实曾经认识。”
似乎还记得他,桑伊想,不过看起来已经脱离了人间的七情六欲……这样也好,或者说这样最好不过。
他呼了口气道,“我是否能和你聊聊?”
伯邑考笑道,“自然。”
“师父。”桑伊看向玉清。
玉清摸了摸桑伊的脑袋,“你们聊,师父去外面等你。”
玉清一走,伯邑考垂下眼倒了杯茶推到桑伊面前,温声道,“你师父待你很好。”
“嗯。”桑伊眉眼弯弯。
伯邑考定定地看着桑伊的模样,压下心中无数的话,最终只道,“我知道你心中愧疚,但伯邑考之死不关你的事。”
桑伊抬眸看着伯邑考。
伯邑考给自己也倒了杯茶,他眸光晃动看向旁边,那里放着一把凤尾琴,琴上刻着一只展翅的火凤。
“我希望你能放下伯邑考之死。”伯邑考收回视线道,“你应该……应该开开心心的。”
桑伊怔愣了一下。
“我能否……为你再抚琴一曲?”
桑伊不自觉点了点头。
伯邑考莞尔一笑,掀了衣摆在琴后坐下,他轻轻碰了碰琴身,然后拨动琴弦。
琴声悠扬婉转,是桑伊熟悉的曲调。
桑伊怔怔地听了许久,忽然有一种伯邑考从未离开过的错觉,当然,那只是错觉,如今的伯邑考……已经不再是伯邑考了。
……
离开伯邑考那里后,桑伊有点闷闷不乐的。
“不高兴?”玉清问。
“我只是觉得……”桑伊说,“师父,我好像失去了一个朋友,是彻底失去了。”
“人与神是不一样的。”玉清握着桑伊的手步向云端,“我想,他并没有变。”
“也许是吧。”桑伊唇角微扬。
玉清回头看了一眼,他见那位新上任的紫薇大帝站在那里,眼中是挥之不去的情意,又在察觉到他看的那一刻,散去所有感情,只露出温和的笑容。
玉清握着桑伊的手微微紧了些,成神要摈弃作为人类时的七情六欲,可这位紫薇大帝,似乎依旧残留着曾经的情感。
“师父,那里是做什么?”桑伊忽然指着一处殿宇问。
外面的神树上挂满了红绳和各种各样的牌子,小童将新传递的牌子取下放进托盘。
“那是……”玉清道,“掌管人间姻缘之处。”
“姻缘?”桑伊有些好奇,他拉了拉玉清,“我们也过去看看?”
“你好奇?”玉清随着桑伊走近,“桑桑可是想与师父成亲?”
桑伊:“……我就是看看嘛。”
“桑桑可知,这里本打算让谁来?”玉清问
桑伊好奇问:“谁?”
“你子牙师兄欲封殷寿为君。”玉清神色不明,“只是殷寿之魂拒不下跪,亦不认错,对天宫口出恶言,如今灵魂还在封神台。”
桑伊一愣,他迟疑道,“师父难道是想让我去劝他?”
玉清摇了摇头,他道,“我怎么会让你去劝他?只是我们走到了这里,我想起来了便和你说一句,我想你或许也想知道。”
桑伊别过脸,“我不想知道。”
“好。”玉清道,“那么桑桑,我们回昆仑吧,这天上也没什么好看的。”
桑伊嗯了声,他又看了一眼那颗挂满了红绳的树,又想起大火之中的男人,忽然拽住玉清,“师父。”
玉清侧头看着他。
桑伊有些纠结,“要不然……我们去看看?”
玉清:“……”
桑伊道,“我就是想看看那个不可一世的殷寿如今多落魄,我好嘲笑他一番。”
玉清无奈,“那便去吧。”
桑伊手指蜷缩了一下,握紧玉清的手,“师父,你可得……可得保护好我。”
“好。”玉清哭笑不得,“别怕,师父在呢。”
桑伊说,“我没怕,我才不怕他,他都死了我怕什么?”
玉清摸了摸桑伊的脑袋,声音都在抖,还说不怕。
封神台里阴幡煽动,桑伊有一种来到地府的错觉。
他靠得玉清紧紧的,一眼就看见盘腿坐在地上的帝辛,看起来灵魂似乎已经不稳,但他的表情却毫无变化。
似察觉到有人来,帝辛面无表情地睁开眼,随即愣住。
他缓缓站起来,笑容顷刻间出现,“卿卿,你来看我?”
桑伊强迫自己稳住不要后退,他镇定道,“我是来笑你的。”
“你笑我吧。”帝辛眉眼温柔下来,“若是能因此让你笑笑也不错。”
桑伊:“……”
他鼓了鼓脸,“你少一副深情的模样了,我才不吃你那套。”
“那卿卿欲何为?”帝辛伸手摸了一下衣袍,有些遗憾,“应当把那把匕首带进来,也是卿卿留给我的定情之物。”
桑伊头皮发麻,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了,这帝辛死了跟没死也没什么区别,都一样不正常,也难怪他不愿意受封,让这人对姜子牙下跪受封怕是比杀了他还难。
“我听说你要在这里魂飞魄散了。”桑伊说,“所以我来看看你。”
“是啊,我要魂飞魄散了。”帝辛道,“日后都见不到卿卿了……真是叫我难过。”
桑伊:“……”
他怎么不知道,这人还是个恋爱脑呢?
“我还以为卿卿是来劝我的。”帝辛道,“若是受封了,我说不定还能再见到卿卿。”
桑伊:“……”
“不过卿卿一直在昆仑,我也见不到你,比起成为所谓的神被管束着,倒不如做个孤魂野鬼的好。”
桑伊偷偷看了一眼玉清,玉清眉目温和,“怎么了?”
帝辛眸光沉了沉,他道,“卿卿,我可否能与你单独聊聊?”
桑伊本能后退,有些心慌。
“你看我如今这般,也不能再对你做些什么了。”帝辛无奈笑道,“我只是有些话……一定要对你说,在我魂飞魄散之前。”
桑伊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玉清。
玉清道,“师父会保护你。”
桑伊抿了抿唇点了点头,玉清转身离开封神台。
帝辛缓缓靠近桑伊,他道,“卿卿,我真是极为羡慕你那师父,能讨得得你欢心。”
桑伊没忍住后退了一步,又硬生生停下,他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甘心。”帝辛停下脚步看着桑伊,“我不甘心就这样失去你。”
桑伊皱紧眉,“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你又何谈失去?”
帝辛道,“可于我来说,卿卿在我身边的日子才是我最开心的,无论你是否厌我,骂我,或是给我一刀……都让我觉得格外高兴。”
桑伊绷紧了身体,不明白帝辛现在为什么还能说这些。
“……”帝辛终于靠近了桑伊,他垂下眼,眸中带着温柔之色,“我是真的爱你,虽然这样的爱你并不需要。”
桑伊沉默地看着帝辛。
“我是天下之主,九五之尊,我怎么能去对别人俯首称臣。”帝辛低低地笑了起来,他勾着唇,手指抚摸上桑伊的脸,“若要俯首称臣,那么也只能对你,除你之外的任何,都不可能。”
灵魂的手是没有温度的,可桑伊却觉得帝辛的手指带着热意,他应当很讨厌这个人,但在帝辛死后,所有的情绪都烟消云散。
“我很高兴你来了。”帝辛伸出手抱紧了桑伊,他声音极低,“就这样……记得我,要一直记得。”
桑伊差点没站稳,他摸了摸脸,有些茫然。
他……哭了?
他呆呆地站了片刻,擦干眼泪转身出去,他看着站在那里的玉清叫道,“师父。”
玉清回过头来,触及桑伊那一刻一顿,“桑桑。”
“师父。”桑伊握紧玉清的手,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可怜,“他是魂飞魄散了吗?”
玉清的手抚上桑伊的脑袋,眉梢动了动,魂飞魄散?桑伊的灵魂之中,有一簇火焰在燃烧着。
玉清面容冰冷下来,他没想到那帝辛,竟还留了这么一手,在桑桑的灵魂上烙下了印记。
在灵魂上……烙下印记。
玉清眸光闪烁,他好像知道……下一次怎么找到桑伊了。
“师父。”
“不必为他难过。”玉清把桑伊抱起来,“我们回去吧。”
桑伊把脑袋埋在玉清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
事情彻底尘埃落定。
“今日是七夕。”桑伊抱着酒壶破门而入,“师父,我们一起喝——我师父呢?”
他声音一收,睁大眼,为什么通天会在这里?
“阿桑见到师叔怎么这般惊讶?”通天轻叹一声,“不过数日没见,怎么跟见了鬼似的?”
桑伊:“你不是回碧游宫了吗?”
“我可从来没回去过。”通天冷哼一声,“不过是——你怎么——”
看清桑伊那一刻,通天脸都黑了下来,“谁对你做什么了?”
“什么对我做什么了?”桑伊抱着酒壶后退一步,“既然师父不在,我先走了,师叔再见。”
“回来。”通天道。
一阵风起,门一关,桑伊不得不回头看着通天,“师父呢?”
“你师父……”
“我回来了。”玉清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随即桑伊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男人温柔道,“只是去了一趟紫霄宫。”
“紫霄宫?”桑伊有些疑惑,“就是那位鸿……”
玉清捂住桑伊的嘴,阻止他说出那个名字来,“桑桑别叫。”
别叫?不能说紫霄宫那位的名字吗?桑伊眨了眨眼,点了点头。
“今日是人间的七夕节。”桑伊把酒壶递出来,他抬眸看着玉清,“师父,我们今日,不醉不休。”
玉清含笑,“你那酒量,与我说不醉不休?”
桑伊有些不好意思,“我酒量……也还好吧,没有那么糟糕。”
“来吧。”玉清取了玉杯,瞥了一眼通天,“你该走了。”
“来都来了,一起喝。”通天神色自若,“喝酒,人多更热闹。”
桑伊:“……”
他轻拉了一下玉清,压低了声音,“师父,师叔是不是因为门人都被封神了,没人巴结他了所以他感到孤独了?”
玉清道,“不必管他,等他发觉没人搭理他后,他自觉没趣就会走了。”
桑伊只好坐下。
只是通天丝毫没有别人不欢迎他的自觉,他坐得安稳如山,自顾自的给自己倒酒。
桑伊看他这模样又觉得心软,但……他看了一眼玉清,抿了口酒想,不能让师父难过了,他的立场得坚定。
月下梢头,屋子里渐渐暗了下来。
桑伊已经双目迷离,脸颊潮红,他呢喃,“师父。”
“醉了?”玉清问。
桑伊想说自己没醉,可脑袋沉重,歪歪扭扭地倒在玉清怀里。
玉清就着这个姿势把桑伊抱好,他声音极柔,“困了便睡吧,自有师父在。”
“今日、今日七夕。”桑伊轻哼了两声,“师父,七夕快乐。”
玉清手指拂过桑伊额头,“嗯,师父也送你一件礼物。”
灵魂被打上烙印,如冰如雪,让桑伊不自觉颤抖了一下,随即陷入深眠之中。
通天冷眼看着玉清的动作,“你为何要束缚他的灵?”
“这不是束缚。”玉清摇了摇头,淡淡道,“你该回去了。”
“我可没说我要走。”通天的视线落在桑伊身上,随即狐疑地看着玉清,“你为何不让阿桑叫老师?他远在紫霄宫,每日呼唤供奉他的人不少,就算阿桑叫他他也不会留意,你这态度,似乎在担心什么。”
玉清给怀里的少年调整了一个姿势,神色平静,“若是你记得,你便会知道我在担心什么了。”
通天皱眉,“你到底什么意思?”
“通天,即便有着再造天地的能力,即便能造三千世界,这三千世界里也只有一个桑桑。”玉清抱起桑伊走至门口,月光为桑伊脸上镀上一层银白色,玉清声音很淡,“若是你知道,你就会知道为什么了。”
通天握着酒杯坐在原地久久未动,许久,他才看着映着月的酒水,然后一饮而尽,他笑道,“无论几方天地几千世界,这方天地里,我只要他一人。”
玉清没去听通天的话,他抱着桑伊踏出门,朝房间而去。
桑伊似是被吵到了,呢喃了一句师父。
玉清轻声道,“睡吧,师父在。”
怀里的少年搂紧了玉清的脖子,便又安心地睡了过去。
他唇角还微微上翘着,似乎做了一个美好的梦。
玉清的眼底印着月光,却半点不冷,他想,他的小徒弟当然只能是他的,无论去到哪方天地,他都会找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