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条街咁大,坤叔一个人玩唔晒的。我已经按照他的要求,把该干的都干了。剩底的,我当然得为我们自己着想。”甘国亮眼神有些无奈地盯着陈耀庆解释。
这个头马什么都好,忠心,够义气,又打得。唯一的缺点就是冲动和不喜欢动脑。他跟跛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跛属于是那种食脑的古惑仔,钟意谋定而后动。而陈耀庆则是那种传统古惑仔,风风火火,坚信单靠两只拳头就可以打出一片天下。
“我知点咗了大佬。”陈耀庆将烟灰缸推开。“我即刻就过去果边,插旗开堂口收靓。”
和陈耀庆聊完,甘国亮又安排了大弟暂时先盯着分域街这边的运作。生意不能停,估计不用明天,分域街这边的档口就会全部重新开始营业。日常的陀地,派片,这些都是需要有人去搞了。如果趁着这功夫,被其他字头插只脚埋来,那就败家伙了。
虽然说按照甘国亮的估计,仁义社果边应该是抽唔出手来搞自己的。但是唔怕一万,就怕万一。这坛嘢,还是得靠剩下的马仔撑住。所幸那几十个受了轻伤,蹲在警察局拘留室的,估计就今天就可以行翻出来了。
跛他们几个,才是大问题。虽然黄大文信誓旦旦,罗力亚也开口说了。对于这种社团械斗,只要较交足保险金,基本是没多大问题的。
可现在问题在于,汤米仔被人怼烂在医院。这坛嘢,所有人都入晒甘地数。就连甘地自己,都有点怀疑是不是飞机搞出来的大头佛。毕竟以他的性格,确实会做出这种事情。
只不过甘地目前也不够胆打电话卑飞机,怕有差佬勾线。甚至乎从他出警署到到依家,都觉得有人在跟紧自己。
所以飞机那边,只能够说暂时hold住。是唔是飞机做的,其实已经冇有太大意义。事情经已发生咗。点证明唔关自己事,才是最紧要的。
甘国亮按了按自己的山根,“阿庆,你架三菱在唔在,这几日给我揸。反正你都剩翻一只手,冇办法揸车的了。”
说道这里,陈耀庆的脸上稍微露出有些犹疑之色。“边个讲的,我今天都是自己揸车翻来分域街的。”
“揸你老味咩。你现在伤咗一只手,揸波都冇办法仲想揸车?等你伤还些再说,架车我开走了。”甘国亮点了只香烟,对陈耀庆说道。
“大佬,这架车是我老婆来的。”陈耀庆在交出钥匙的时候,脸上明显滑过了心痛的表情。佢这人第一爱的就是车子。
“等过段时间,我帮你换一个贵一点的老婆。”甘国亮接过钥匙,随即走出了凉茶铺。也是时候该回观塘了。
甘国亮这一待,直接到了晚上。等回到了屋邨楼下,除了做一间大排档,其他档口早就已经打烊。没办法,观塘这种工人区,夜生活基本就是个0。
衣食住行也都是跟着街坊市民来变换的。例如在香港别的区,大排档一般都是开晚市,而在观塘工人区这边,开早市的生意要
好过晚市许多。剩下的这间大排档,估计都是加了钱,才让老板一直开摊到现在的。
甘国亮将陈耀庆的三菱evo随意停在了路边,这个钟数,已经不用担心差佬会过来抄牌。
大排档处,甘国亮离着几铺路,就看到了面容有些苍白,但是脸上挂着得意笑容的骆天虹。
“甘地哥。”骆天虹站起身,从旁边拉过一张塑料凳,抹了一把之后放到自己隔壁的位置。
甘国亮坐下后,看着眼前的骆天虹,也不由得调笑道。“都上位做咗忠信义的红棍了,居然仲请我食大排档。至少都要去中环锯扒啦。”
随后,看着骆天虹的脸上有些苍白,甘国亮低声问道。“是不是插旗的时候,收咗伤。”
骆天虹不以为意地笑道。“轻伤而已,背脊中咗一刀,已经搵中药铺的师傅撒过云南白药,包扎完了。那个师傅话,唔出4日就可以结疤了。”
“来,想食咩啊,甘地哥。你先锯扒下次请你啦。我仲是比较钟意我们楼下这间大排档。”
骆天虹自小家里就穷,直到十五岁果一年,他宣布唔读书出来当走鬼的时候,才到这间大排档,正正式式食过一餐宵夜。而请他的那个人,正是坐在眼前的甘国亮。
甘国亮看着大排档招牌上琳琅满目的餐单,还是老样子,十几年没变。于是开口说道。“我晚饭仲未食过,整碟饭咯。”
“老板,豆腐火腩饭咯,唔该。”
“四宝饭,加底啦。”
听到骆天虹叫四宝饭加底,甘国亮脸上也露出了怀念的神情。“以前我请你食碟头饭,你次次都要加底,好像怕执输一样。”
“你仲记得啊,甘地哥。”骆天虹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所谓碟头饭,就是一碗白米饭,加上各种不同的菜肴。有滴类似煲仔饭,但是又冇煲仔饭那边贵。而是饭菜都放在一起,大排档的工人也可以洗少一个碗碟。
碟头饭是穷人经常食的,尤其是从事体力劳动的人呢,所以香港的的碟头饭又叫做咕哩饭,意思就是苦力咁解,这种嘢食在受观塘工厂区的街坊欢迎。
甘国亮自从上位之后,就很少回来观塘食这种街边杂碎嘢了。以前他可是经常吃,没办法,谁叫那个婊x金莲连饭都不会煮呢。碟头饭不单单方便,而且通常有肉有菜,而且只得二十蚊一盘。唔似食鱼蛋粉还是碗仔翅,价格贵一点不说,而且还根本吃不饱。
以前甘国亮跟着黑鬼,连油水都少。
而碟头饭最吸引人的就是价格便宜菜量足够。就算是壮年男人,一份碟头饭也能够吃饱。
而抄底和加底,就是延伸出来的两种吃饭。抄底,就是下面垫着的白米饭炒成炒饭,然之后在配上菜肴,不过通常要加多4蚊。
至于加底,就是加多一份白饭。加多2蚊就够了。
骆天虹在当小贩的时候,赚得鸡水咁多,甘国亮带他每次食碟头饭,骆天虹都会像饿了几天一样,次次都点四宝饭加底。
四宝饭,
就是四种腊味拼饭,这个并不是固定的。而是看那天店家有剩什么肉食,就给你拼什么。如果你要自己点的话,同样是得加钱。
一般来说,就是叉烧,酱油鸡,白切鸡,腊肠,卤鹅这些。
不过这已经是旧时了,现在的甘国亮和骆天虹。一个是倪家的湾仔堂口话事人,另外一个是忠信义的新晋红棍,自然不会只吃碟头饭那么折堕。
“老板,炒一个三丝,白切鸡,菜心牛肉。整多份鹅片。”甘国亮加的菜,基本都是肉类。这也是观塘大排档的特点,这里海鲜种类少。主要是因为海货太贵,观塘的工人街坊也吃不起。
骆天虹要筷子撬开一瓶啤酒,先帮甘国亮倒满了一杯。
“天虹,云水街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甘国亮只是轻轻抿了一口,就开始说正事。
骆天虹打落云水街,借着忠信义的名头,吃下这块地盘。既可以帮前者拿下一块日后用于发展的地盘,更可以在同一时间分散汤米仔的势力。
这一步棋是甘国亮老早的安排了。
三分仁义社深水埗堂口。
从目前来看,也算是颇为成功。倪家也好,忠信义也罢,甚至是洪兴的十三妹,都是各得其所。
在来的路上,韩琛已经打过电话给甘国亮了,通知后者佳廉道也已经拿下。倪坤让他等这个周末开大会的时候一定要到场。甘国亮也是心知肚明,先前说是说自己出公海自己搞。但是现在打下来了,黑鬼,渣煲欢,大蛇恩,哪一个不想来嗨一杯羹。
别说不说,就算在这条街里面开多两家店铺,一个月多多少少也要几皮嘢落袋。
只不过,甘国亮有怎么会让这帮扑街如愿。等过段时间局势稳定下来,也差不多该动手。先吃掉黑鬼,这个昔日的大佬了。
“昨日已经插旗了。比你们倪家的人还早动一些。”骆天虹自己喝光整杯啤酒,说道。
“仁义社冇有反击?”看到大排档老板端着两份碟头饭走了过来,甘国亮接过自己那份豆腐火腩饭,用筷子夹了一块豆腐尝了一下,点点头表示还是老味道,够火候。
骆天虹用筷子轻轻拨动开四宝饭上面的腊味,随即回答道,“冇,我都觉得奇怪。就好似白送一样。虽然话仁义社深水埗堂口都快散了,但是其他堂口也没有反应。”
“甘地哥,我收到风,汤米仔在医院被人怼烂咗。是不是……”
甘国亮喝了一口啤酒,开始低头大口扒拉的米饭,他是真的饿了。等听到骆天虹提起这个事情时,他才停下动作,放下碗筷后,盯着盘子中一块火腩。嘴里像是在询问,也像是在自说自话。
“出面现在点传的。”甘国亮今天才刚刚出来,确实不太清楚外面的行情。
“好多人讲,是你甘地想绝后患,所以买凶杀人。”骆天虹犹豫了一会,说道。“衣家出面班社团,个个字头都在话甘地哥你坏咗规矩。”
甘国亮抽出一张廉价纸巾,擦了一下嘴后说道。“发生不到一日,
就传得那么快。没鬼才怪。”
“天虹,你点看?”
“我觉得……”骆天虹连饭都吃不下了,他将剩余那半瓶啤酒一饮而尽后,这才嘟囔地开口说道。“我觉得,三个字头都有动机。”
“我们忠信义,洪兴那边,仲有……”骆天虹抬头看了一下甘国亮。“甘地哥你!”
看到甘国亮面无表情,骆天虹急忙继续说道。“如果甘地哥冇郁手的话,我们忠信义这边也没有。那就只剩下洪兴那边了。除此之外,我想唔到有目前江湖上还有边个字头,同汤米仔有咁深仇大怨,有下死手。”
听了骆天虹的分析,甘国亮微微点头,这样子目前江湖上最合乎常理的猜测。但是世事的东西,往往就是越合乎常理,就越不可能发生。在来的路上,甘国亮考虑到了另外一个可能。
“天虹,你估有冇可能。是贼喊捉贼?”甘国亮低声说道。
“咩话?”骆天虹不是很明白。
甘国亮有些无奈地笑笑,看来要跟骆天虹解释清楚,有点难度。算了,反正这个也只是自己的猜测。而且说不定,还真是自己干的。
“甘地哥……”骆天虹欲言又止。
“做咩,只管说?”甘国亮夹上一条菜心,放入口中咀嚼。
“云水街过边,我师父话,我仲年轻,经验为够。所以叫多另外一个人帮我手?”说到这里,骆天虹的脸色有点难看。
“是边个,是唔是连浩龙的亲细佬?”甘国亮暗道不好,看来摘桃子这种事情,哪个字头都有可能发生。
“唔是。”骆天虹摇了摇头,“是一个新扎的白纸扇,小何。听讲是叔父安叔的人。”
甘国亮默默地点了点头,看来连浩龙还没有憨居到这个程度。不过这也从侧面可以看出,忠信义也不是铁板一块。至少目前的连浩龙,还没有办法完全把字头抓在手里。依然有不少人阳奉阴违。
甘国亮嘴角微微翘起,唔怪之得啦。以后会被自己的老婆和兄弟陷一波劲的。
“天虹。我有分数。”甘国亮拍了拍旁边小兄弟的肩膀,“你同我定。这个阻头阻势的粉肠,我帮你扫走佢。”
……
唔同于几十年后的兰桂坊是香港的地标之一。
在80年代,香港人谈及兰桂坊,远不如钵兰街,庙街,甚至乎上海街那般出名。此时的兰桂坊,只是略有名气的酒吧街罢了。
只不过颇有有趣的是,虽然目前整个兰桂坊,目前的六成的物业都是一个德国鬼佬的,但是每个月的陀地一样要照交。哪怕兰桂坊拐角,就有一家中环警署。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来兰桂坊消遣的大多数客人,都是中环一些写字楼的高级职员,甚至直接就是一些留在香港的鬼佬。白天上班扮人,下班之后来酒吧饮下酒,看看球赛,和朋友吹吹水。
这种人就是香港的中产阶级,一杯啤酒几十蚊对于佢们来讲只是零钱,一晚上旧水的消费,而且还是没有特殊服务的斋饮也就只有在这里才有。
一般的打工仔过来这度玩就少了,跟别说那些古惑仔了。
古惑仔饮酒,你让他们听美国乡村音乐,旁边开口闭口就是股票金融,是会发疯的。
不过在香港地界内,只要是有人扎堆的地方,毕竟有社团的存在。在兰桂坊出现的社团中人只会是两种,一挺是姑爷仔,他们在夜色下的兰桂坊寻找可能成为猎物的有钱女,然后可以晋升为软饭仔。
而第二钟,就是粉佬。也就是俗称的毒品拆家。他们会出售分拆的小包毒品给那些饮酒的顾客吸食。跛出狱之后,坐的就是这个。
而兰桂坊这度的场子,是清一色和联胜的地头。在这里,姑爷仔是和联胜的人,粉佬也是和联胜的人,代客泊车也是和联胜的人。就连街边卖过期春药的,都是和联胜的蓝灯笼。
兰桂坊有间酒吧,是个江湖前辈有份投资的。这个叔父是蓝刚探长的收租佬,肥仔森的头马,论辈分,在香港社团里面都算是颇为老资格的叔父辈了。
酒吧转手之后,和联胜的马仔拿着两盆大吉,打算上门收清洁费。点鬼知老板喷到一面屁。
当天,酒吧营业的第一晚,门口外面就被人摆满了花圈纸人,元宝蜡烛。甚至还有两个穿白批麻的孝子在当街哭丧。
之后就是酒吧已经越好的嘉宾打算到酒吧表演,找唔到停车位泊车。随意停的话有人马上报警过来抄牌,而代客泊车那帮人又不接车。
隔日,这个叔父亲自请和联胜的元老邓伯去饮茶,顺便塞了一个大红包,这才解决这个问题。
目前兰桂坊一带,是由和联胜的红棍,林怀乐揸庄,这个人,口腹蜜剑,表面上看起来就好似一个规规矩矩的朴素生意人。
只不过这个人是真有能力,短短两年时间,已经将和联胜在佐敦的势力扩充了一轮。街外传闻,邓伯很看好林怀乐,比起现在和联胜荃湾的堂主大d,这个人更有可能上位当和联胜话事人。
甘国亮和十三妹约在了兰桂坊的菲力酒吧,这间酒吧是和联胜红棍林坏乐的场子,不过日常打理看数是他的心腹师爷苏在搞。
为什么一个倪家的堂主,外加一个洪兴的钵兰街扎fit人,要约在和联胜的地盘谈话。因为钵兰街,是甘国亮和十三妹计划中的一部分。
菲力酒吧有专门的表演舞池,有靓女领舞,客人可以随时下场跟着领舞跳一段,也可以坐在远处的桌位安静喝酒。
两人刚刚坐定一会,师爷苏就特意赶来露了一面,虽然是自家地头,但是十三妹怎么说也是洪兴的地区扎fit人。人家是来消费的,也就是来捧场的。所谓看场,无论如何是要出来招呼一小队的。
所以师爷苏特意送了甘国亮这一桌一只白兰地,又跟十三妹和甘国亮喝了一杯后才离开。临走之前,他还特意跟甘国亮拉着手仔说道,待会有时间的话,可以聊一聊。
看着师爷苏离去的背影,十三妹翘起嘴角。“你这个倪家的堂主,还真是受欢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