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孬叔,整几碗碗仔翅!”
几人从马栏潮湿阴暗的楼梯口走出来,又有些惬意地伸了伸懒腰。
阿骢更是走快两步,跨过栏杆。朝停在马路对面,摆着小摊的碗仔翅老板喊了一身。
“是骢哥啊。”那个老板抬头,看到了阿骢。“即刻,即刻。”
碗仔翅同鱼蛋,牛杂一样。都是香港街头最经典的小食之一。
说就说叫碗仔翅,但其实同鱼翅冇有一毫子关系。只是会用粉丝来做成高汤鱼翅的样子。
随后加入鱼肚,鱼泡和鱼肉丝。收得贵一些的还会加入蘑菇丝,火腿丝同埋鲮鱼肉饼。
吃起身爽滑又鲜甜。在香港的街头巷尾小吃中一直占有一席之地。
老板将几个黄色的塑胶碗沿着摊边一路摆开,先是舀上了作料。麻油打底,还有胡椒粉和辣椒油。
随后便是加上主料,鲮鱼肉饼,蘑菇丝,火腿丝以及切成小段的粉丝。
最后在淋上鲜美的鱼汤,直接香味扑鼻。
跛先是拿起一碗,递给了甘国亮。随后自己才端起另外一碗,洒上香菜末后自顾自地吃上几口。
看样子应该是晚上连饭都没吃。
而那个老板看到跛的吃相,也是笑道。“好味吧?”
“我的碗仔翅可是远近驰名的。”
“去年在别的街摆档。有个麻将馆太子女带了一个越南仔过来吃,一口气就食了十碗。”
“成条分域街都知道孬叔滴碗仔翅至好味啦。”阿骢也拎起一碗,拿起汤勺吃上两口后笑道。
“孬叔,几钱?”陈耀庆掏出钱包。
孬叔连连摆手,“你们几个大哥有几何过来食嘢,我请。我请。”
“咁点得。都是做小本生意的。孬叔你记住,我手下有边个细路过来食白食的话,你记得同我讲。”
说罢,他从钱包中掏出一张两张百元钞票。
“孬叔,整多十碗打包。”陈耀庆随后扭头跟阿洪说,
“洪。阵间送去机铺和电影院。那帮手足今晚仲未宵夜。”
“知啦,阿庆。”
看着陈耀庆的一举一动,甘国亮也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也就是前者对手下兄弟都还体贴,才一过档就有那么多之前的朋友跟过来搵食。
阿洪很快就提留这两袋碗仔翅离开了,现场只留下了甘国亮,苏星柏以及陈耀庆和阿聪。
“阿,我听阿庆讲。你叫得我来,是有什么问题?”甘国亮将空碗放下,他从兜中掏出香烟,散给了现场三人。
其实他已经猜到了大概,但是具体情况,还是等跛自己说明白的好。
“大佬,阿庆有没有同你讲,我们这条街,这几日的收入。”跛接过烟仔,叼在嘴边点燃。
“嗯。”甘国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清楚。
跛沉默片刻,似乎是在组织语言。“目前我们这条街,一日的收入大概五千出头。”
“但是之前金牙胜做陀地的时候,他们一日的收入,是过万元。”
“差咗足足一倍!”
这时候,旁边的阿聪也是疑惑的问道。“你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的。”
跛微微一笑,那道小胡子随即扬起,味道十足。“我这几日,整条街的店铺。正行的,捞偏的,都走了一遍。”
“虽然可能有点出入,但应该都是这么上下。”
高材生就是高材生,连市场调研和统计都做好了。
“虽然金牙胜那帮人,会食店家夹棍。尤其是电子游戏店和咸湿电影院。”
“但这也只是其中一部分。”
说到这里,跛偷偷望向甘国亮,不吃捞黑店家夹棍的决定,是后者定下的。
“其实最为重要的,也最为致命的。你们刚才也都见到了。”
跛深深吸上一口烟仔,随即吐出一阵烟雾。
“你是说?马栏?”陈耀庆表情有些狐疑。
“冇错!”跛点了点头,“
我们这一个范数,生意太差了!”
“根据那栋马栏附近的小贩,还有马栏老板各自的回答。我大概可以得出,之前金牙胜在这边的时候。”
“马栏每日可以为他们提供四千蚊以上的抽水收入。到了周末,或者咸湿电影院有新戏上映的时候,这个数据仲会翻倍。”
“而等到我们接手之后,阿庆。昨日马栏我们袋落几多。”
跛扭头望向陈耀庆。
他虽然和陈耀庆平起平坐,但是账薄和每天的出入数,都是在后者手上。
“是……800蚊。”陈耀庆艰难地说道。
“嗯,自从我们接手之后。黄这个范数,生意直插水,一落千丈!”跛接过话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日的抽水能过千。”
跛说着说着,望向了甘国亮。“大佬,这个问题其实都几严重。”
“一日三四千,一个月就是十皮嘢。少咗这么一大旧钱,好不利于我们收靓发展。”
“而且这几日,两个马栏老板,都已经有意见了。”
“我们赚得少,同样道理,他们也赚得少。短时间内还好,时间长了。他们肯定不妥。”
“到时候就难办了。”
甘国亮听完跛的总结,反问道。“问题是出在那些女身上吗?”
“冇错。”跛说出自己的结论。“自从我们接手之后,能刮来开工的女的。不是丑的就是老。”
“大佬你头先都看到了,连五十岁的阿婆都有。”
“之前在这边玩开的熟客都过去别的地方了。再这样下去,这几间马栏撑不了多久了。”
甘国亮思考了一会,问道。“我们搵女,是跟边个字头拿的?”
“和联胜,整个湾仔的女,都只能从他们那边要货。”跛怕甘国亮不太清楚,所以解释了一遍。
不是个个字头,都会自己养小姐。
他们更多时候,是从那些专门捞这份嘢的社
团租过来,并给予一定的费用。
而在湾仔地区,要租小姐。就只能找和联胜。如果你够胆同其他社团,例如洪兴的十三妹要女,那就是过界。
和联胜会直接拔你旗。
这就是垄断!
上面的几大社团,会允许你们捞世界。但是无论下面的小字头捞什么,都必须给他们赚一份。
就好似同样在倪家,渣煲欢那条街在黄大仙区。
就算甘国亮现在多缺女的开工,也不能过去那边要女,哪怕你们是同门师兄弟。
“和联胜,是边个大底供货给我们的?”甘国亮继续问道,跛既然都在解释了,就说明已经做好调查了。
“是湾仔区的大底,扎草鞋的大眼章!”跛又重新点燃一根香烟。
“既然这样,那约这个大眼章出来吹下水。每个女加多一点钱给他不就可以了。”阿骢有些想当然地说道。
“冇这么简单!”跛摇了摇头,“他同金牙胜,是黄纸兄弟。”
“这一铺,摆到明就是要过我们一栋!”
……
鸿福联谊会,坐落在油麻地庙街。虽然地方细细,但确是一间在港九新界都极负盛名的酒楼仔。
这间酒楼最特别的,并不是海鲜有几生猛,厨师几咁把炮。
而是从这间酒楼开业的第一日,就冇有一个社团,够胆落来捣乱。更加别说是收陀地了。
无论你是老三大,新四大。甚至乎全港九新界百几个社团中,冇论便一个的社团成员。来到鸿富联谊会,都会变成良民。
因为这间酒楼的大股东,就是号称庙街皇帝的老鸡叔,林贤坤。
林贤坤辈分极高,整个香港的麻雀馆。都要看他做头。目前还活跃在一线的大佬,也几乎都是他的晚辈。
老鸡叔还是全港麻将馆联谊会的会长。这可不是《城市猎人》中孟波随便掏出的那张名片。
这个联谊会由来已久,其中能够入会的
。最低要求手上起码得有几家麻雀馆。
古早时期,麻雀馆都是字头开给老一辈的叔父养老用的。其中还补发一些喜欢摸上两手的城中富豪。
而林贤坤能坐正这么一个联谊会的会长,足可见他沙泡啦。
他早在驻扎庙街之处,就下过一条“江湖暗令”:凡是要打架生事,麻烦走过去别条街。
这条规矩至今还被古惑仔们遵守着。久而久之,这间酒楼也就成了社团之间讲数的最佳场所。
因为在这里,冇人够胆当场动手。
要砍砍杀杀玩埋伏,也得走出庙街先。
目前的香港江湖,道义规矩已经寥寥无几的。但还是有的!
鸿富酒楼,二楼。靠窗的靓位。
甘国亮晃动着手中的鸳鸯,耳边传来的是雀仔的叫声,不绝于耳。
这里正常情况下,十张台,九张都是些七老八十的街坊在叹茶。一个个拎着鸟笼,咬着烟嘴。一副怡然自得,颐享天年的模样。
甘国亮却知道千万不能小瞧他们,这里十个客人,九个都是出来行的。
做古惑仔坐到七老八十,还有心情逗鸟喝茶。无疑不是江湖上的老前辈。
这些人打得不能打了,但是吐口水最厉害。俗话说口水多过柴,就是这班老嘢。
跛依着脚,站在甘国亮的旁边。他望了望墙上的时候,对后者说道。“大佬,已经过了成三个字了。”
“预料中事啦。叫得佢出来,就预咗被臭了。”甘国亮轻轻抿下一口鸳鸯,似乎是在跟跛说话,也像是在跟自己交代。
时钟的分针再跳多两格,又过了十来分钟。
甘国亮菠萝包都已经食咗两件,就算他再沉得住气,这会也是不免有些上火了。
然而就在这时。靠在后面椅子的跛唰一声站了起来,贴近甘国亮耳边。
他低垂着的手指了指从楼梯口上来的两个男人。
“大佬,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