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池月熏冷笑一声,“十年过去了,想不到你居然变得如此变态。”
少女睁着创世神遗落世间珍宝般的眸子看着他,却像是没有感情地在看垃圾。
无人可以听懂的异世界语言,飘荡在寂静的病房,寂静的夜。
步也纯被打的脸还很沉,但比脸还沉的,是他的表情。
非常的沉重。
所有喜悦都平静下来,他的情绪如滚荡的热水撞上冰川,迅速冷却而麻木。
“上杉医生。”
步也纯开口。
“怎么了,步也同学?”上杉英石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一直目睹着兄妹的相处,作为熟悉步也纯的主治医生,他清楚明白,现在的局面对男人是何等的打击,而他总觉得对方这语气里,有着一丝黑色的丧意……
“我妹妹在说鸟语。”
步也纯指了指面前可爱如人偶,精致如瓷娃娃,但与周遭显得格格不入的少女,没有波动地叙述道。
“是的,和之前偶尔出现过的情况一样。”
上杉医生忍不住补充道,“并且更加连贯和沉浸。”
“paciwoyuunaskalio!”
美丽的少女似乎能听懂他们的对话,略微提高了一些音量,不满地说道。
“还是激动的鸟语。”
步也纯比划了两下,颓然垂落双手,他朝上杉医生和护士苦笑了下。
“算了,这就是命吧。麻烦让我们兄妹俩单独呆一会吧。”
上杉医生理解地点点头,护工姐姐出门前,也温柔地拍了拍步也纯的肩膀。
“不要太悲观,你妹妹还是会说地球话的。”
临出门前,护工姐姐轻声说。
这突然的善举安慰只能愈发刺痛步也纯的内心。
他艰难点点头表示了解,精神病嘛,又不是失忆。
如果妹妹只会讲奇怪的语言,病历里也不会记录着妹妹的恶化描述。
病房门关上了,只剩下男人和少女。
“小熏?”
步也纯冷静下来后,再次尝试在呼唤妹妹。
少女眼神动了动,对此反应清晰,这大概是唯一的安
慰。
他朝对方走了两不,少女再次抬起手,步也纯顿了顿,然后在对方的注视中,慢慢把窗户关上。
“不管怎么说,清醒总比浑浑噩噩活着好。”
步也纯在床头的椅子上坐下。
“wjajoiaxzqwsap?”
“其实换个角度想,你还学会了一门外语。”
“qpzzikkabvoqp!”
“可惜全国考试不加分。”
步也纯略微疲惫地靠着椅背,双手撑着膝盖。
“小熏,讲人类能够听懂的语言吧,你不是会吗?”他说,“不然上杉医生他们怎么知道你是穿越回来的?”
少女抿了抿唇。
“跟我讲讲你穿越后的故事。”步也纯放弃了幻想,反而变得务实沉稳,他谨遵病历上的医嘱,不可以刺激患者,要配合。
好不容易回到清醒的状态,再变回傻子就惨了。
“果然,连你也听不懂吗。”
“是啊,我听不懂,小熏你……”
步也纯愣了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那好听清脆的少女声音,这次换上了岛国语!
他精神振奋,医嘱有效!
“妹妹,你说话了!”
“请叫我贤者,愚蠢的哥哥。”
池月熏神态清冷,“阔别许久,恐怕你可能要重新审视下你面前之人的身份。”
步也纯暗中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
没关系,疯疯的,也很可爱。
“池月熏贤者,吃水果吗?”
肤白腿长脸蛋清纯,竖在那赏心悦目,就是脑子不太好。
这就是步也纯对自身的妹妹池月熏,立下的残忍评语。
今天之后,要加重了。
“我是传奇之塔的伟大贤者,魔法蒸汽时代的开创先驱,阿利亚帝国圣女,穿越死亡峡谷,解除破魔瘟疫,元素的挚友,曼彻斯特龙岛的拯救者……”池月熏说了一大堆令人眼花缭乱且绕口的头衔,“伊莎·池月·熏。”
步也纯握着从床头柜的果盘中拿出的苹果,品味了一会,“老妈的姓氏没丢,还行。”
“我平生最大敌人,便是来自无光的暗
夜,亘古的深渊,沉睡于邪恶的水晶灵柩,释放了天灾军团,执掌世间罪恶和欲望的永恒魔女!”
“那个女人!处心积虑,对我下了恶毒的诅咒!”
步也纯削着皮,头也不抬道:“哦哦,最大的末日反派,常见的异世界设定。”
“那禁制可以将我的魔力不断消解,精神无尽封印,最终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只能倚靠他人而活着的废人!”
步也纯手里的动作缓了缓,抬头奇怪地看了眼气势凛然的妹妹。
废物?
废人?
池月熏似乎也意识到什么,脸兀地红了红,大声道:“我说的是禁制!不是现在这具呆了精神病院十年的身体!”
“好好,贤者大人你继续。”
池月熏双手背负,就在床边来回踱步。
“世上没有逆天无解的事物,这个诅咒虽为禁咒,看似强大,流传悠久,但并非全大陆王国无人不知的秘辛,因为它也有弱点……”
“那便是至亲之人的血脉力量,甚至不需要多强的实力,连只要付出富可敌国的财富都可以缓解诅咒乃至解除!”
“而根据邪恶的暗夜永恒魔女势力下的魔物们多方考证,确认确认再确认,伟大贤者在异世界是孤身一人,一向独来独往,最长共事的同伴、师徒都没有超过一年以上,并且无子无嗣,所以这个诅咒对于伟大贤者来说是无解的!”
“而我,也的确一度被逼到绝境,魔力海洋接近干涸,力量发挥不出原本的十分之一!”
步也纯把整齐的苹果皮丢掉,空出手鼓掌,“明天我给你在华夏的小说网站注册个账号,现在的网文好看。”
“但是天无绝人之路!”
池月熏不忿地打量一眼并不专心听讲的观众,坚持有力地说了下去。
“我有一个谁都不知道的秘密。”
“什么?”
少女对步也纯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
步也纯知道,妹妹关了这么多年,一朝清醒,必然有许多倾诉欲,这个时候,要微笑,要满足。
“你是穿越者
?”他不确定地捧哏。
“我是穿越者。”
池月熏肯定地加重语气,“没错!谁都想不到,在另一个世界中,伟大贤者,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啊——”
步也纯发出一阵悠长的恍然大悟声。
“因此我发动全大陆人脉,耗尽最后即将流逝完的魔力,把自己送回了原世界,以求把诅咒解除。”
“嗯嗯,吃苹果吗?”
池月熏瞪了瞪男人,一点都不认真听,“吃。”
岛国的水果很贵,步也纯自己平时都舍不得买,此时开心地看着妹妹狼吞虎咽自己削的苹果,步也纯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双手捧着果,香甜,陌生而熟悉,家乡的味道让少女低下了头,她下意识地喃喃了一句。
“pabbaosklixguaniayokiurashi……”
“诶,怎么又发病了?”
“我没病!”池月熏瞬间炸毛。
步也纯脑袋拨浪鼓地哄着,“我知道我知道,你没病。”
pia
苹果核扔到桌上。
“罢了,姑且给愚蠢的哥哥露一手吧。”
“吃这么快?”步也纯恍若未闻,只在意食物垃圾,把苹果核捡起来扔进纸篓,“吃完东西要好好收拾,现在你也长大了……”
一阵剧烈的强光,没有征兆地绽放。
光芒笼罩了步也纯,淹没了他接下去的声音。
“aurora!”
晦涩,古老,未知的单词在病房升起,骤然在男人的耳中放大,宛如暮鼓钟声,波纹震荡,气浪吹开窗户送进夜风,空气里有电流的噼里啪啦声划过。
步也纯整个人也随之触电地打了个激灵,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也说不了了。
因为前一秒还傲气凛然,在他面前呆萌啃果的妹妹,变成了光。
“这是……”
神圣温暖的白金色光芒之中,一双镶嵌了附魔宝石,纹路精美,散发荧光粉般特效的靴子走了出来,视线沿着修长白净的笔直小腿往上,病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袭
飒爽英武,华丽尊贵的战裙法袍。
池月熏面容端庄,像是从呆在医院十年的宅女完全变了个人,她轻蔑地扫了眼懵逼呆住的步也纯,早有预料。
“愚蠢的哥哥啊,报个地址吧。”
“哈?”
一柄短小刻满繁复魔纹,散发奇异木香的法杖凭空出现,池月熏敲了敲男人的脑袋,“地址,我们家现在住哪?”
“老,老地方……岩间町字桝田323番地……”
“明白了。”
池月熏微微颔首,踏踏踏,少女迈着完美优雅的步伐,战靴踩在地板仿佛踩在了步也纯的心上。
他的妹妹,在从异世界向他走来。
已经是某个大陆的伟大贤者的妹妹,走到为生活奔波而沦为牛郎社畜哥哥的面前。
因为身高差距,少女仰了仰头,稍微踮起脚尖。
柔荑搭上步也纯的肩膀。
“走了。”
“去,去哪?”步也纯压根没能反应过来,仍处于世界观崩塌的震惊之中。
“当然是回家,难不成让我继续呆在医院?”池月熏理所当然说道,“站稳了。”
“什么……我靠!”
下一秒,天旋地转。
他们飞出了病房,向漆黑挂着一轮弯月的银河,向和煦的晚风和倒悬的世界……
疾驰而去!
穹顶之下,云端之上。
天空在放大,东京都立精神病院变成了火柴盒,步也纯也终于放声尖叫。
“啊!!”
他在飞!
他们在飞翔!
这不可能!妹妹难道说的都是真的!?
万家灯火,山峦河流,缩小的大地美不胜收……
“不好。”
忽然,巨力拉扯般上升的势头为之一顿。
月光下,宛如神话中仙子的池月熏皱了皱眉。
步也纯在高空无依无靠,仅仅是被妹妹拎小鸡一般抓着领子。
“魔力不够,要掉下去了。”
“……”
步也纯脖子僵硬地转动着。
明明是三十七度人,怎么可以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随后,
重力回归——
“啊!!!池月熏你个老六我(哔)(哔)(哔)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