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升官漩涡
陈青兕毫不犹豫的就将郭广敬供了出来。
这不算将他卖了,而是实事求是,行得端,做得正,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这也是陈青兕多年为官的心得,对于上司,只要不涉及自身,有什么说什么。
不要觉得啰嗦,也不要觉得没有必要。
很多时候,一点小事,你刻意不说,等到某个时间点,让你上司无意间知道了此事,那你用一百句真话也挽救不回来。
总之一句话,不该说的不说。
可说可不说的,说,当说不当说的也得说。
尤其是面对一个性子多疑的上司。
陈青兕一字不漏的将今日郭广敬求见之事说了出来,包括上官仪的请求。
“臣离京近三载,对于京中情况并不了解。也不敢打包票,只是承诺在力所能及之内,略尽绵薄之力。”
李治听的很是认真,直到陈青兕说完,才道:“上官仪有负朕望,罪不足惜。郑氏腹中之子却是无辜,朕非残暴之君,亦不愿见上官家绝后。这样吧,卿既答应了郭广敬,朕也卖卿这个人情。郑氏腹中孩儿,诞生之后,交由伱处理,是自己抚养,还是交给他人抚养,朕不过问。”
陈青兕想也不想,说道:“陛下仁慈,若是男婴,臣打算将之送往江南,好好安生。若是女婴则留在身旁抚养,也好给郑氏一个念想。”
李治点了点头,对于陈青兕这番安排,还是比较满意的。
到了现在,李治其实也回过味来了,上官仪就是蠢,会错了自己的意思,并非有心配合暗流而动。
李治自从解决了长孙无忌以后,一直就在利用上官仪跟另外一股力量斗法。
此番来洛阳,也是打算在关东的地界,压服关东世家的意思。
双方斗了年余,表面上是关东五姓疲于应对,李治却知道关东士族一直筹谋着偷家,就是从科举入手。
科举的推行必须要有公正性,少了公正性,将什么都不是。
李治在殿试上可以凭借喜好做些小动作,偏袒一些寒门庶子,毕竟能够闯过省试的都非等闲。但在省试会试中却是不能插手的,真要率性而为,将会动摇国本。
问题就出现在这里,寒门庶子有生活压力,别说教育资源无法与世家大族相比,就连最基础的学习时间都无法相比。
学问学问,那是需要时间累积,通过学跟问,堆砌起来的。
真正无师自通,过目不忘,一窍通,百窍通的奇才又有几人?
随着科举的模式渐渐被摸透,世家大族开始研究科举,安排族中子弟参加科举。
寻常的寒门庶子想要考过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精英并不容易。
这寒门庶子尚且如此,寻常百姓更不用说。
李治为此头疼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人家是正大光明的配合朝廷制度,纵然李治是万万人之上的皇帝又能如何?
这也是关东世家最难对付的地方。
李唐王朝才几年?
关东世家年代最久的可以追溯到春秋战国时期。
他们很少与朝廷正面起大冲突,形势不对那就避而不战。
这个皇帝对他们不好,那就等下一个皇帝,甚至暗中支持另一个皇帝。就如当初支持他兄长李泰一样
李治明显身体不适,又遇到太子年少,正是可以操作的契机。
李忠的存在就是一大威胁,身为前太子,李忠过继于前皇后王氏的膝下。
这也是当初他急于废太子的原因,不能让李忠有聚拢人心的机会,在李弘不过三岁的时候,就废李忠立李弘。并不是因为他多爱李弘,而是不想给李忠半点机会。
结果依旧有人与李忠往来
这个时候,上官仪突然来一招罢黜武皇后,一瞬间立刻让李治以为上官仪心怀叵测,尤其是知道他跟李忠有过一段往来以后,更加觉得如此。
但随着这几日的调查,李治也想明白了,上官仪应该不是李忠的人,更不是在配合关东士族,只是纯粹的揣摩错了自己的意思。
到了这一步,李治就算明白上官仪是冤枉的,却也不打算饶过他了。
既然他挑起了头,那就以他为终结,李治顺水推舟,将与李忠有往来的人,乃至于他的长子李忠,一并除去。
为了大唐基业,为了江山社稷,在李治这类帝王眼中,冤死个把人根本就不是事。
不过李治也确实不是那种嗜杀之君,还是留一线的。
他并不知上官仪的儿媳有孕在身,此番听陈青兕提起,也动了点恻隐之心,顺了上官仪的愿望。
对于陈青兕的态度,李治也很满意。
之所以开门见山的跟陈青兕谈论此事,李治是不想陈青兕掺和进来。
毕竟陈青兕跟上官仪还是有一定的联系往来的,尤其在文坛方面,频频接触。
现在见陈青兕进退有度,十足官场老泥鳅,也不在这问题上多谈,而是说起了科举遇到的问题。
“自从科举改制以后,朝廷为寒门庶子大开方便之门,可现在地方士族又将大门掩上了半数。可偏偏朕又奈何他们不得,着实可恨”
对于李治说的这个问题,陈青兕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是必然的结果。
世族大家上千数百年的政治积累,哪里是轻易能够打倒的。
科举固然是一部杀招,却也得徐徐图之,不是药到病除的灵丹。
真要快刀斩乱麻,得来一场黄巢起义,来个天街踏尽公卿骨,内库烧为锦绣灰才行。
这猛药,可就太上头了。
陈青兕道:“陛下此事急不来,寒门庶子暂且考不过世家大族的精英这是正常的,不必过于担忧。其实从另外一方面来看,这也是好事。”
“世家大族的精英也是陛下的臣子,他们的成绩越好,意味着朝廷多了一位人才,也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相比以往,世家大族自由选择族中子弟仕官,现在给他们仕官机会的却换成了朝廷。以往他们需要得到家族的挑选,现在只要他们自身有能力,就算离开了家族,一样能够获得机会。”
“两者之间的意义是完全不同的,只要陛下不厚此薄彼,未必不能从中分化。哪怕现在殿试、省试皆是士族子弟又如何?一切选取权都在朝廷手上,这就是一大利好。就此下去,真正有才之人,就算离开五姓,一样能搏前程,对于他们也是致命的。”
“至于寒门庶子他们求的是一个希望,只要给予他们希望,早晚会有回报。”
≈t;divcassntentadv≈gt;“到底何事,得看朝廷支持的力度了。”
李治也知陈青兕说的是事实,微微颔首,随口问道:“细细说来。”
陈青兕道:“多开书塾,兴办教育,这个自不用说。只要朝廷有条件,让更多的人识文断字,终不是坏事。除此之外,臣觉得可以从两个方向入手,改良印刷术,改进造纸术,让书本的价格彻底降下来,只要百姓买得起书,读得起书,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李治揉了揉脑门,不再往下说了。
再说下去,就会牵扯到一个绕不开的话题:“钱。”
李治自我心虚理亏,朝廷这些年无大战事,节约下来的用度都要用在封禅之上,自不敢多提。
陈青兕也明白,适可而止。
如果面前的是李世民,他倒不介意效仿一下魏征。
可李治,就算了。
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李治笑道:“还得是爱卿,与爱卿谈论国事,朕心情好了许多。爱卿此番远赴百济,平倭国,抚百济,镇新罗,乱高句丽,智勇兼备,犹如武侯定蛮,为朝廷解决大患。居功至伟,爱卿想要什么赏赐?”
陈青兕忙道:“为朝廷效力,臣不求封赏。再说,臣乃一介白衣,能够有如此成就,全凭陛下器重信任,也实在不敢多想。”
李治却一本正经的道:“朕从不委屈立功之人,正好兵部尚书有空缺,以你之功,担任此职绰绰有余。至于爵位,就宜兴郡公,至于令夫人萧氏也晋升为郡夫人”
陈青兕眼中放光,果然在唐朝在这个时代,什么功劳都比不上军功。
郡公,嘿嘿,再上就是国公了。
“臣谢陛下赏赐!”
陈青兕那欢喜的表情,李治也看在眼里,很是满意。
同一时间,皇宫后苑。
武顺低眉顺眼的躬着身子,在自己妹妹面前,没有以往的嚣张。
李治至今都未理她,现在她面对武皇后,那是大声说话都不敢了。
之前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卑微。
“皇后”
她现在是连妹妹都不敢叫了。
“依照皇后的吩咐,我让人跟着郭广敬,这些天他都深居简出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动向。直到今日,你猜怎么着?今日一早,他私下里见了陈青兕”
“谁?陈青兕回来了?什么时候?”
武皇后惊愕的看着武顺,眼眸中透着凶煞气息。
上官仪这一封废后奏疏,彻底激起了武皇后压抑多年的情绪。
武皇后自小受欺凌,入宫以后给赏赐了一个羞辱性的“媚”字不说,还受冷遇跟入冷宫一样,好不容易爬上了李治的床,结果又当了好几年的尼姑。本以为苦尽甘来,又被王皇后利用,甚至被王皇后、萧淑妃一同针对羞辱,即便当了皇后,也不遭大臣待见。现在手上好不容易握着权利,却有人要废了她
武皇后初听此消息,吓得几欲晕厥,强撑着恐惧寻得李治自诉,确定了李治的态度的瞬间,滔天的恨意几乎要泯灭理智,无论如何此番都得让上官仪死,不只是他,与他有关联的人都得付出代价。
她要趁此机会让人知道,得罪她的下场
她武皇后绝不是让人拿捏的。
武家这些年广撒赢钱,收买人心,也从中招募了一些鸡鸣狗盗之徒。
武皇后安排武家调查上官仪的同谋,只要与之关系好的,一个都不许放过。
郭广敬是这个时候,为数不多敢托关系与上官仪会面的人。
武皇后忌惮郭广敬背后从龙元勋的人脉,一时没有将他如何,但却安排善于跟踪的好手,盯着郭广敬,既寻他的把柄,又想看看还有谁是他们的同谋。
却不想跟着他寻到了陈家宅邸。
“这世上还有第二个陈青兕?至于他什么时候回来,却是不知道了。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陈青兕回来的”
武顺现在对陈青兕恨到了骨子里,若不是萧妙宸的那一巴掌,若不是她小题大做,自己现在还是李治的女人,何至于现在伏低做小?
武顺这样的人是永远不会自我反省的,她只知道自己现在的一切遭遇都跟萧妙宸有关,却不会去想为什么会如此。
“我就说了,不是我针对陈青兕、萧贱人,就是他们一个劲的同我们武家作对。看吧,这陈青兕跟上官仪就是一伙了,他们本就关系密切,一起推行什么盛唐体。早就是一路人了”
她气急败坏的说着。
武皇后只是横了一眼。
武顺立刻住嘴,不敢说了。
武皇后细细想了想,说道:“将情况一五一十地说来”
她知自己姐姐的性格,说道:“不许添油加醋。”
武顺心中恼怒,却也不敢多言,只是将自己得到的消息说明。
武皇后思绪飞转,自语道:“两人谈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最后一起出门,各自分开。”
“一起出门,各自分开!”
武皇后重复了这句话,眼中却闪过一丝兴奋。
陈青兕必然是昨日回来的,且是黄昏以后。
不然不可能不进宫,自己也不可能不知道
自己一无所知,想来是昨日抵达,且在不方便进宫的时间。
陛下有心将与李忠有关联的人一网打尽,为太子铺路。
如果陈青兕也牵扯其中,岂不美哉?
武皇后本就因为萧妙宸的缘故,对着威望如日中天的陈青兕有所忌惮,何况陈青兕还是清流的党魁。
清流一派,自视甚高,他们上下大多人昔年都跟着来济反对她为后,现在也多次发声,反对后宫干政。
最是其厌恶的那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