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李治这一问,早有准备的陈青兕没有打包票,一口应下,而是装作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略带迟疑地说道:“能够为陛下,为朝廷效力,乃臣之所愿。只是百济形势并不乐观,陛下问臣有无把握,臣不敢妄言。但必然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
“好!”
李治脸露喜色,对于陈青兕后面的话,却是置若罔闻,起身说道:“爱卿也不必自谦,自朕当初听得爱卿分析,需文武双全之人方能镇抚百济,脑中首先浮现的便是爱卿的身影。只是朕身旁离不得爱卿,这才转寻他人。现在看来,此事非爱卿不可……这事就这么定下了,朕对爱卿有信心。”
陈青兕一脸感动,说道:“臣必不负陛下厚望。”
李治颔首笑道:“这就对了!此去百济,你有何要求?”
陈青兕道:“此去臣别无所求,只是挂念家中妻儿,还望陛下准许,往来公文中,容臣携带家书,以缓解相思。”
李治不以为意的道:“这算什么,爱卿为国操劳,朕自能体恤爱卿的不易。”
陈青兕离开了皇宫,眼中闪着一丝喜意,此次镇抚百济,固然不易,但对于他自身来说,至关重要。
日后能否从一颗棋子变为执棋之人,与武皇后打擂就看此行。
但念及家中妻儿,陈青兕还是有些内疚的。
亏欠自己的夫人太多了。
陈青兕将百济的事情与萧妙宸细说,也说了李治的安排,抓着爱妻的手,吻了吻说道:“委屈夫人了。”
萧妙宸早有所觉,纵然心中不忍不舍,却也宽慰道:“郎君如此辛劳,也是为我母子,何谈委屈?郎君自当在百济大展拳脚,家中一切有妾。”
随着陈青兕的地位提升,萧妙宸在女眷圈里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武皇后对于萧妙宸的拉拢,不遗余力。
萧妙宸本就绝顶聪明,又得陈青兕提醒,面对武皇后处处留心,也洞察了一些端倪,知道武皇后心性才智以及手段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可怕。
尤其是有一次,自己在宫中偶遇雍王李素节。
李素节是萧淑妃的儿子,叫萧妙宸小姨。
萧淑妃是个蠢货,但李素节却勤奋好学,天资聪颖。年幼时,就能日诵古诗五百余言,师从于学士徐齐聃,深受李治宠爱。从对于李素节的任命亦可看出,雍州牧、雍王。
两人只是打了一个招呼,闲聊了几句。
萧妙宸对上武皇后的时候,便有一种如芒刺背的感觉。不久之后,李素节就被调离出京。
萧妙宸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武皇后的手段,却也进一步了解了武皇后的手段。
萧妙宸深知,因为自己的关系,陈家有一个潜在的可怕敌人。
想要不被敌人吞噬,就得拥有让对方忌惮的力量。
自己的丈夫离家,寻的就是这股力量。
“让浅言丫头同去吧!”
萧妙宸说道,“有她照顾,妾身也安心。”
陈青兕摇了摇头道:“不必,浅言丫头自小跟着夫人,最是贴心,让你们分开,为夫可不放心。再说镜镜还小,你一个人又哪里忙的过来?”
萧妙宸道:“那就让晴空陪同?”
“那更不行!”陈青兕道:“夫人外出应酬,求道礼佛,哪里少的了护卫?晴空不在,为夫更不放心。好了,伱别过于担心,为夫此去,不会太久。百济的情况固然糜烂,但只要寻对方法,并不难破局,此去不会太久……”
李治的动作雷厉风行,在约见陈青兕后的
原本攻取百济之后,李治在百济设置了五个都督府,熊津、马韩、东明、金涟、德安,五都督府下辖三十七州二百五十县。
现在他归并成为了一个熊津州都督府,将五都督府的权力归一。
而陈青兕就是
当李治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布陈青兕为熊津州都督府大都督的时候,可谓满朝哗然。
望向陈青兕的眼睛,充满了不可思议,羡慕嫉妒。
以他的年岁担任兵部侍郎已经让人震撼,想不到他还能升,直接镇抚一方,成为封疆大吏。
一时间绝大多数的官员都在想陈青兕的年纪,是二十六,还是二十七?
总之绝不过三十,不到三十的封疆大吏。
委实有些骇人。
但并没有人出来抗议,他的能力还是有目共睹的。
便在殿下百官沉寂之时,李治又投下一计重磅炸弹,道:“百济现今贼兵四起,奸佞之辈,蔑视朝廷。朕再赐爱卿使旌节之权,此去百济,当镇贼抚民,不负朕望。”
所谓旌节之权,源于最早的魏晋的假节。
节分三种,使持节为上﹐持节次之﹐假节为下。使持节得杀二千石以下﹔持节得杀无官位人﹐若军事﹐得与使持节同﹔假节唯军事得杀犯军令者。
但唐朝在“节”上作了一定调整,假节极少见﹐使持节﹑持节都是虚衔,但多了一种旌节之制,旌以专赏,节以专杀。
佩戴旌节者,可自行封赏诛罚,无须向上请示。
本质意义上与使持节并没有区别。
大都督加旌节之权,不易于是地方上的无冕之王。
这份礼遇,在大唐立国以后,从未有之。
陈青兕都有些震惊,赶忙作揖谢恩。
朝会散去,陈青兕被李治留了下来。
看着有些惶恐的陈青兕,李治眼眸中透着一丝微笑,如此安排自是他深思熟虑的。
什么无冕之王,在李治看来都是虚的。
因为李世民知兵,深知大将在外,不可约束太过,不然会限制将帅发挥,让打输能打赢的仗。
故而唐廷对于出征在外的将帅或者边帅都给予极大的自主权力。当然也会赋予一定约束,不过有些地方是无法约束的。
如西域,再如现在的百济。
西域太远,真有什么情况,一来一回都得大半年,真要事事靠朝廷定夺,哪里管得住?
百济也是一样,路上没有与辽东互通,完全孤悬海外,就靠着港口海路传递消息,还得避开秋冬的大风大浪对流等情况,
真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别说来不来得及支援,就算消息传至,遇到恶劣天气,想支援都无力。
面对这种情况,就得需要镇守的将帅自己面对困难,自行解决,自行处理。
本来就算是无冕之王,现在不过给了一个名号而已。
用一个名号,既可以从道义上绑缚陈青兕,也可以填补陈青兕资历上的不足,让他有足够的底气在百济大刀阔斧的干事。
一举两得。
陈青兕了解李治的性格,知他对自己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信任,但这份关键时候的魄力,却也展现了天皇大帝应有的干略。
“陛下如此恩遇,臣心中实在惶恐,生怕辜负皇恩。”
漂亮的话,该说还得说。
李治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朕相信爱卿,。”
李治性格阴骘,加上贵为九五之尊,不会将真心托付任何人。即便是对于最亲之人,也存着几分防备。
对于陈青兕,李治也是存着一定提防态度的,暗中也有自己的手段。
他不敢完全相信陈青兕表现出来的忠心,却十分相信陈青兕的干略能力,相信他一定能彻底解决百济之事。
陈青兕也有一丝动容,道:“臣自当鞠躬尽瘁。”
李治点了点头。
陈青兕立刻道:“陛下,臣想向陛下讨要一人。”
李治眼神微眯,随意道:“说?”
陈青兕作揖道:“黑齿常之!”
李治有些愕然,道:“朕还以为……”他顿了顿道:“就是那个百济的将领?苏邢公对他评价极高,说他有大将之风,若能收为己用,可令我朝多添一员智勇兼备的大将。”
陈青兕说道:“自从上次离宫之后,臣便苦思百济破局之法。特地求问过苏邢公,他覆灭百济之细节,得知黑齿常之有名将之器。臣觉得百济叛军最难缠的便是依仗地形便利,他们藏于山中,利用当地多山多林的优势,避开我军正面,通过袭扰战术,行疲敌乱政之法。此招端是狠辣,直击我军死穴。可见对方军中有懂得大战略的能人……想要破局,就得用百济将官,若能得黑齿常之相助,不敢说即定百济,至少也能捏住叛军七寸。”
李治颔首道:“说的有理,朕允了。只是此人忠心有待考验,爱卿不可大意,免得放虎归山。”
苏定方向李治提过黑齿常之。
李治也因此特地接见过其本人,确实是一位难得的将才。
李治本打算过些日子,将他丢到西方去,远离百济,尽心为朝廷效力。
现在陈青兕想要在百济用黑齿常之。
李治还是有几分担心的。
陈青兕也有这种顾虑,他可是深知黑齿常之的厉害,历史上他聚众固守,让苏定方都拿他没辙。
但从历史上黑齿常之两次投唐,亦可看出黑齿常之并非那种百济的顽固死忠,他是懂得变通的。
懂得变通,那就能够收服。
“臣知道,若无十足把握,臣也不敢轻易用他。”
李治忽然问道:“刘仁轨现在在长安吧。”
陈青兕颔首道:“正在长安。”
李治道:“让他跟着你一起去吧,以白衣身份随军。如立功勋,再行晋升。”
陈青兕喜道:“臣遵旨。”
“还有……爱卿现在身份不同,尤其是百济那边,情形复杂。朕多额外赐你一支亲卫,护你周全。程伯献与爱卿有师生之谊,想来会好好护卫爱卿周全,就由他统率吧。”
陈青兕更是喜不自胜道:“陛下顾虑周全,臣拜谢圣恩。”
李治又问:“爱卿打算何时动身。”
陈青兕道:“六日以后,臣手上还有一些事务需要交代。处理好后,立刻动身。”
李治皱眉道:“是否急了些。何况即将入冬,海上风浪不定,爱卿不可冒险。不妨等到开春,海浪平息再做决定。”
陈青兕道:“在未替陛下分忧之前,臣还是惜命的。臣并不打算走海路,而是先去辽东,从辽东半岛乘船前往熊津。这样即可避免海上的风浪,何况臣也想实地考察一下辽东的情况,百济孤悬海外。高句丽乃是死敌,新罗暗怀鬼胎,辽东是最安全和平的航线,臣要与程都督商议一下护航的事情。两地的商贸得途径高句丽,得让他们的水军不敢冒头,才能确保百济的经济得以顺畅流通。”
李治眼眸中也闪过一丝动容,陈青兕的实干才能,以及对工作的敬业负责,当真挑不出任何毛病。
“既如此,朕在京中,等爱卿的好消息。”
陈青兕用了两天的时间处理了兵部的事情。
当习惯了甩手掌柜,姜恪这位兵部尚书都不舍得陈青兕离去了,一脸的不舍,还有忧愁:这没了陈青兕,自己的水平,岂不露馅了?
随即陈青兕又对清流党作了安排,他离去之后,京中的事务以赵仁本为首,王德真、张大安辅之。
现在清流一派已经被陈青兕整合,上下齐心,即便他不在京中,也能稳步的发展。
然后陈青兕有宴请了上官仪、薛元超、张柬之、卢照邻、富嘉谟、杜审言,他们除了张柬之,几乎都是长安文坛的风云人物。
上官仪、薛元超自不用说,陈青兕为发迹之前,许敬宗已经老迈,才思不及年轻人,退居二线,两人就是
卢照邻、富嘉谟、杜审言外加一个骆宾王,在之前宫体诗、盛唐体的碰撞下,大放异彩,身价倍增。
至于张柬之却有诗才,但以谋略见长,他一直在幕后掌控一切,故而名声并不如其他几位,甚至比不上杨炯、王勃,但却是核心人物。
骆宾王自从陈青兕的一首《春江月夜》,压服上官仪、薛元超取得最终胜利之后,返回了河西,因故不在此列。
“我走之后,文坛的改革就交给游韶、符超了……”他说着,看了一眼张柬之、富嘉谟、杜审言几人,说道:“你们自当全力辅助,不可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