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瞎说。”
赵红兵瞪了一眼乱点鸳鸯谱的七哥,而后向着那边走去。
这时,七嫂的声音从灶台那边传来,“大家都歇歇,开饭了。”
“那边的姐妹们,也别干了,先吃饭……”
随着七嫂发话,乡亲们陆陆续续放下了手中活计。
女人们洗完手便跑到灶台旁帮忙,男人们闲下来则三三两两凑到一起,先吸上一袋旱烟,或者说上几句荤段子,这才不急不慢的拿碗排队。
菜,不是什么好菜,白菜豆腐猪肉粉条,主食也不好,参了假的黑馍馍,可即便如此,大家依旧吃的无比香甜。
赵红兵端着一碗菜,才找地方蹲下,还没往嘴里扒拉,一旁就有人调侃起来,“红兵,用城里话说,你大小也是个老板了,也吃这个?”
“就你话多,不吃这个吃啥?这么多肉堵不住你的嘴。”赵红兵笑骂一声,“好好干,晚上咱给你们弄点酒喝。”
一听有酒,一旁几个人全都兴奋起来,“真的?”
“废话,俺们队长啥时候骗过人?”
眼看大伙高兴,赵红兵也跟着笑了,重活一世三十年,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虽然日子苦,但每天都很充实。
吃饱喝足,大家继续开始忙碌,毕竟现在天黑的早,多干一点是一点。
赵红兵拿着碗走到灶台旁,蹲在苏幼玲身边和她一块洗碗。
“怎么样,还习惯吗?”
苏幼玲笑了笑,洗出一个干净碗摞到了旁边,甚至有些兴奋,“还行吧,七嫂信任,我还是头一次管这么多人呢!”
“我听七哥说了,这都是你的功劳,辛苦了,一会
儿忙完,早点回去休息,等过几天我这边步入正轨,就送你回城。”
赵红兵怕她担心,不敢告诉她城里发生的事儿,借口让她留下帮忙,倒也天衣无缝。
苏幼玲愣了一下,碗也顾不上刷了,直勾勾的盯着赵红兵,“你什么意思?你要是觉得给我开的工资高,我可以少要点。”
回去能干什么,找个地方上班,还是继续帮三哥那些人忙饭?
她早上决定留在赵红兵的砖厂工作,确实是脑袋一热。
可这一上午,那种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感觉却令她干劲十足。
她发现,自己的舞台就应该是这里,而不是电器行的柜台。
在那里,她干一辈子都只是一个小职员,即便评上优秀员工又如何,还不是经理一句话就乖乖走人?
可在这,她却能对一百多号人发号施令。
权利这种东西是会上瘾的。
赵红兵也没想到对方的反应这么大,眼瞅着眼眶渐红,说哭就哭,赶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你一个城里娃受不了这里的苦!”
“怎么就受不了了,她们做饭我跟着做饭,她们刷碗我跟着刷碗。”
苏幼玲抬起肩膀蹭了蹭眼角,委屈道:“再说这算得了什么,头些年跟我哥东躲西。藏,他那些兄弟们的伙食还不是我张罗的,这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那行,什么时候想走我再送你走,你是三哥的妹子,要能一直干下去,我肯定亏不了你。”
其实话说到这份上了,赵红兵心里很高兴,毕竟,一个企业要想发展壮大,凭他自己是万万不可能的。
眼
下摊子小,人才倒是显得没那么重要,可有人才送上门还不要,那不成傻子了么?
安抚好苏幼玲,赵红兵便朝着大喜他们几个走去。
昨天发生了那档子事,他也没来得及疏导小哥几个。
结果,他多虑了。
几个人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不仅没半点害怕的意思,反而都很兴奋,小声嚷嚷再有这种事儿,肯定还冲在最前面。
正说着,镇上邮局的邮递员骑着自行车赶了过来,远远就喊,“赵红兵,有你的电报。”
赵红兵撇下大喜他们赶忙跑了过去,邮递员顺手甩了一张纸给他。
打开一看,居然是周慧敏拍的电报。
“安全到家,速回电,急。”
这时,邮递员从随身挎兜里掏出一本收据,放上垫蓝纸刷刷写了两笔,而后呸了一点唾沫到手指,碾开撕下一联递给了赵红兵,“八个字,两毛八,加急额外收五毛,总共七毛八分。”
“我给你两块,不用找了。”赵红兵赶紧掏钱,“现在回去帮我回一封加急,就说安全到达,勿念。”
邮递员拍了拍挎包,面露苦涩,“那你得等,还有好几个村没送,先回不去镇上,天黑之前发出去能行吗?”
“这……那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赵红兵抽回一块钱,把另外一块给了对方。
这个时代消息传递太慢,天黑再发,等到周慧敏收到信,最快也要明天上午,毕竟人家邮递员也要下班。
与其那样,还不如骑摩托自己去一趟,邮局有电话,直接打过去问问怎么回事,他也放心。
打发走邮递员,赵红兵跟七哥交
代了两声,踹着摩托就赶往了镇上。
有了摩托,那速度自然不是一般快,几分钟而已他便赶到了镇邮局,把车停好就急急的走了进去。
与此同时,几个勾肩搭背的小年轻从一旁的巷子出来,刚好看到赵红兵一个侧脸。
其中一人当场就跟踩到尾巴的猫一样,“飞哥,曹,是那孙子!”
黄飞愣了一下,“哪个孙子?”
“还能是谁,就是那天看电影揍咱们的那个。”小弟心有余悸的说道:“就是他,肯定没错。”
闻言,黄飞也不由哆嗦了一下,“赵红兵?”
几个人没打过人家一个,对黄飞这种飞扬跋扈的土太子而言,绝对是无法接受的奇耻大辱。
可醒了酒以后,知道打他们的人是赵红兵,他便去了报仇的心思。
赵红兵一人打死两头狼这件事,当年在镇上传的沸沸扬扬,而且头些年赵红兵也去过他们庄,还和他爹喝过酒。
所以,这件事他一直没有声张。
打也打不过人家,调戏的还是镇卫生院的白医生,让家里出面,这顿挂落非先吃上不可。
“没错,就是他,肯定没看错。”
“算了,今天有贵客,饶他一次。”黄飞清清嗓子,虽然心里生出了惧意,但年轻人始终把脸面看的很重,他也不想让一起玩的兄弟看清自己。
反正绕着走就是了,赵红兵要是跑过来再打自己一顿,那就是他的不对了。
而这时,耳边却传来一道鄙夷的声音,“表弟,谁啊这么牛逼居然敢打你?你没跟他提我?”
说话这人是黄飞的表哥,外号大墩,在县里头跟着一个大
哥混,据说管着两个棋牌室。
二十多岁,生的跟个巨猿似的,光是胳膊都快赶上黄飞的腿粗了。
每年过完年都来姥姥家串亲,小的时候就跟黄飞他们几个偷鸡扣鸟,因为打小就壮,一直以来都是大家心里的靠山。
不过大墩这回不是想帮表弟出头,而是看上了停在邮局门口的那台摩托。
黄飞还想开口,这时,一旁的小兄弟已经添油加醋的说出了那天晚上的事。
“曹,敢打我表弟,今天不给丫打出屎来,我大墩这几年算白混了。”大墩脸上横肉乱颤,完全一副要为表弟出头的样子,只是那双眼却一直盯着邮局门口的摩托。
“表哥……”
黄飞感动极了,可这件事本就理亏,他不想闹大,不过几个小老弟却不这样想,立刻嚷嚷道:“飞哥,咱表哥都来了,你怕什么,弄他就完了。”
“就是啊飞哥,那孙子踹了我一脚,我到现在一喘气胸口还疼呢!”
“咱要饶了他,以后还怎么在镇上混?何况有表哥在这,一定让那孙子吃不了兜着走。”
大墩抬起手,用力拍了拍黄飞肩膀,“你特么还是不是我表弟,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怂了,有我你怕啥?”
年轻人挨顿揍都可以忍,但就怕别人说自己怂。
看着信誓旦旦的表哥,拱火的兄弟,黄飞只觉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就应如此。
干就完了!
一瞬间,黄飞的眼珠子都红了,“曹,听表哥的,今非打的他跪地求饶不可,不过,咱不能在镇上动手。”
这话正中大墩下怀,“嗯,他哪村的,咱们在他回村的路上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