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梅微微抬眸,与陈宗辞的目光对视了一瞬,又迅速的垂下眼帘。
她勉强的扯了一下嘴角,说:“这个安哥已经跟我说过了,我也相信小三爷的人品,像你们这种做正经生意的人,做事一定是有分寸的。只是,小宇比较淘气,我反而担心是比较担心你们……”
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梅梅面色变了变,“我只是想说,小三爷不要跟他一个孩子一般见识,请多多包容。”
老安轻笑,说:“小三爷怎么会跟一个孩子计较。你不知道,我跟小三太太有点渊源。那时候,小三太太应该是刚成年,你是不知道她有多勇敢,多聪明。我都差一点折在她手里,不过呢,我也不会跟一个小孩子去计较这些。”
“现在不得不说一句,小三太太实属厉害的。小小年纪,不但把我玩的团团转,还骗过了警察。试问有几个人能在那个年纪,做到这样的?大部分人都应该还在父母的庇护下过着无忧的日子。”
“所以,到了今天,我都很难忘记这件事。我当时就在想,这小姑娘日后要么成为人上人,要么就死于非命。”
老安看向陈宗辞,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冤大头,挑着眉说:“我果然没有看错。小三爷得了这样一个妻子,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周稚京哪里听不出来他这话在阴阳什么,不就是想让他们离心,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
陈宗辞浅浅的笑,伸手握住周稚京的手,说:“从我娶了她之后就一直在享福,不用等到后头。”
老安眉眼弯弯,眼神却冷沉如深渊。
周稚京将手反转过来,与他紧紧相扣。
老安视线扫过,顺势侧头看向了别处。
游览车一直进到密林的深处停下来,老安先下车,说:“带你们去见个人。”
这边有一间石头屋,入口还挺隐秘。
一行人经过一条短短的走廊,进入了正厅。
里面的构造跟普通的三室两厅差不多,有两个人在这里看守。
老安示意,其中一个拿了钥匙,打开了其中一间房门。
陈宗衡就在里面,他被绑在椅子上,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
老安的手下过去,一把拽住他的头发。
一束强光打在他脸上,能清楚的看到他眼皮下的眼珠在动。
陈宗辞与老安并肩站在一起,说:“他亲自来这一趟,就是为了声东击西。先用周稚京把你引出来,探你的底。他再带着另外一队人去攻克你。”
“他故意把自己隐藏在暗处,伺机而动。他们父子俩,都是佛口蛇心,虚伪的很。不过我也能理解,在国内,谁都喜欢搞这一套,所以大家都伪善,戴着面具做人。”
“心里虚荣,面上谦逊。咱们的传统美德嘛。”老安说着,侧头看向陈宗辞,言语间全是讽刺。
这时,陈宗衡缓慢的睁开眼睛。
刺目的灯光,让他眼睛生疼,视野里白茫茫的一片。耳边一直有嗡嗡声,导致他们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显得很有距离,也不那么清晰。
他慢慢的摆正脑袋,等看清楚眼前的人,嗤笑出声。
老安扬了扬下巴,他的手下立刻上前,扬手狠狠一巴掌打在陈宗衡的脸上。
这一巴掌下去,陈宗衡半晌都缓不过劲来,整个口腔剧痛无比,血水从嘴角渗出。
老安余光瞥了陈宗辞一眼,他没有半分波澜。
老安:“那我就把他交给你处置了?”
陈宗辞想了下,说:“我先跟他单独说几句话。”
老安点头,带着人出去,从周稚京身侧走过时,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肩膀轻轻的与她碰了一下。
那感觉,恶心到周稚京不由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门关上。
黑屋内只剩下他们三个,陈宗衡还未完全从刚才那一巴掌中缓过来,他侧着头,吐出一口血水,有气无力的说:“我是输了,输在我有一个没用的爹身上,但你也未必能赢。”
“跟这些人合作,你也不会有好结果。我们陈家,从跟他们掺合在一起的那一刻起,就彻底的毁了。”
“而这个罪魁祸首就是你。陈宗辞,你就不应该回到这个家。可惜奶奶醒悟的太晚,所以最后含恨而终。一切都为时已晚,根本无法补救。”
他缓缓抬眼,看着陈宗辞,问:“你会有一丝愧疚吗?奶奶那样对你,你却不懂感恩,把我们家搞得支离破碎,千疮百孔。你知道奶奶为了维持陈家的繁荣,牺牲了多少吗?”
周稚京闻言,下意识的朝着陈宗辞看了一眼,她站在他的后侧,只能看到他一张侧脸,连表情都看不太清楚。
其实到现在为止,陈宗辞也没有表露过对老太太去世的情绪。
周稚京也无法琢磨清楚,他对老太太有多少感情。
陈宗辞缓慢的往前走了两步,垂下眼帘,俯视陈宗衡,就这样平静的看了他许久。
“奶奶第一次用错药,是你做的吧?”
陈宗衡笑,“不是你吗?奶奶可认定是你。”
陈宗辞没有理会他的话,自顾自的说:“这些年,你觉得奶奶太过偏心于我,甚至她还想把继承人的位置交给我,你心里一定很不痛快吧?”
陈宗衡:“其实我还好,最痛快的应该是她自己。她在你身上花费了多少精力和心血。就因为你是二叔的儿子,她就对你格外包容,由着你在国外为非作歹。”
“凭什么?凭你是个心理变态?可笑。”
当一个人的光环和关爱都被抢走时,一定是会有落差的。尤其是他身上的光环,被一点一点取代,而他毫无办法的时候,内心积累的怨恨就会越来越多。
而他也不认为陈宗辞比他厉害多少,从来不认为。
更何况,他还是从穷乡僻壤的小县城回来的,十多年的教养早就定性。在陈宗衡眼里,陈宗辞不及他万分之一。
陈宗衡收回视线,不打算再跟他说这些废话。
只有失败的人,才会废话连篇。
他转开脸,说:“成王败寇,也别说什么废话了。想怎么处置我,随便你。”
陈宗辞笑了笑,“其实奶奶从来也没真的想把继承人的位置交给我。她心里的第一人选一直都是你。我的存在,不过是用来衬托你的。”
“因为我过于离经叛道,而你沉稳持重。谁也不会选一个离经叛道的人来掌控公司大全。更何况,她手里还有一份关于我的心理评估报告,等到时机成熟,她自会用这份报告,来强迫我让位。”
“到那个时候,你在华瑞的军心已然稳固,会有很多你的拥护者推着你上位。其实你什么都不用做,你要做的就是一件事,认真踏实的完成手头的工作。”
“可惜,你太着急了。”
陈宗辞说这些的时候,没什么情绪,神情淡然的望着他。眸色深处带着一丝悲悯。
陈宗衡一眼剜过去,眼神尤为狠戾,“你少他妈给我说这些废话。你说这些想说明什么呢?是想说明我做无用功,还是想说明我很愚蠢?”
“我知道你跟周稚京都很懂怎么搞人心态。怎么?我都已经落到你手里,你折磨我的身,你还想击溃我的心理?你做梦!”他倏地笑起来,整个人猛地往上,企图挣脱身上的绳索,他死死盯着陈宗辞,眼底藏着笑,说:“啊,对了。你不是一直在查你爸是怎么死的吗?”
“我现在就告诉你,你爸的死,你妈的功劳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