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觉夏并没有当场指认林序珩。
一方面是当时的林序秋强势,两个人面对一群人,心理上就已经被压倒;另一方面,她没有证据证明,甚至林序秋手里还有她跟会所经理道歉承认自己胡说八道的视频。
那么不管她怎么说,都不会有人相信。
势单力薄的两个人,连愤怒都显得无力,他们的愤怒,像小丑,供给林序秋那圈人取乐。
当时陈宗辞并没有跟她说太多安慰的话,两人坐在一起时,大多数时候是沉默。
后来,陈宗辞拿了一笔钱给她,还在国外帮她申请了学校,先将她送出了国。
她不知道他找谁帮的忙,她问了,他也不说。
只是告诉她,“忘掉这些事情,好好把学业完成。”
可这种事,并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
到了国外之后,她发现自己怀孕,在国外打胎是个麻烦事儿。
在经过几天的内心煎熬之后,她决定生下这个孩子,赌一把,赌一把这个孩子会是谁的。
这是一场冒险,她咬碎了牙坚持到底。
她快要生了,陈宗辞才知道。
因为她差一点就想去死。
整个孕期的过程,她很多时候都想一了百了。
她看不到人生的光,即便在太阳底下,她仍然感受不到光。
她觉得世界都是黑暗的。
那天的事情,永远印在她的脑子里。
她看着自己的肚子一天天变大,她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发烂发臭了,肮脏又恶心。
羊水破掉的那一刻,她觉得这具身体也没了用处。
有了孩子,她就可以死了。
如果孩子是林序珩的,那就是证据,如果孩子是其他人的,她死了也就不用面对打击。
她逃过了继父,却没有逃过人渣。
陈宗辞第一次朝她发火,尖刻的言语,凶狠的眼神,她躺在床上,害怕到一动不动,只默默的流眼泪。
最后,她砸破床头柜上的花瓶,才让一切都安静下来。
她说:“陈最,我不是故意的,我想报仇,我这样做就是想要报仇,可我每一天都太痛苦了,我的心让我去死。我觉得我的身体和心,都已经面目全非,我好不了了,我的人生好不了了。我知道你也厌恶我,没有帮你留住陈只,还给你惹了那么多的麻烦,我是个罪人,你不用管我。”
陈宗辞:“你不必说这种话,她不是把我卖给你了吗?那我就是你的,总不能让你白花了钱。这个仇,我会帮你报。我也从未打算饶过他们。”
一年未见,那时陈宗辞已经变得很不一样了。
他的眼神永远锋利无情,几乎不会笑了,人也有些偏瘦,整个人都阴沉压抑。
在她耳朵里,陈宗辞的话,就是讽刺。
那五万块钱,仿佛把她钉在了耻辱柱上。
无论她怎么付出,都没有用。
提及真心,陈宗辞永远嗤之以鼻。
只要不提这些,两人就还能正常相处。
这些年她吃尽的那些痛苦,林序珩怎么会知道呢。
熬过了黑暗,可能会破茧成蝶,也可能成为永远阴暗丑陋的扑棱蛾子。
她知道,林序珩想看她成为扑棱蛾子。
——
到了华瑞。
林氏作为首位合作伙伴,坐在陈宗辞旁边第一排。
方觉夏坐在秦执旁边,他们的项目互通,作为他度假酒店的主设计师,坐在他旁边也没有毛病。
等人到齐,会议开始,各个代表开始汇报进度。
陈宗辞脖颈左侧偏后一点,衬衣领口的边缘处,有一小块皮肤泛着红。衣服摩挲皮肤,会有轻微的刺痛感觉。
周稚京在跟老太太交代完之后,就恼火的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
估计是真的火大,嘴下没个轻重,直接咬破了皮。
这会子,又痒又疼的。
偏今天的会议比较重要,打着领带,不好解扣子。
林序珩靠着椅背,一边听,一边用余光打量坐在主位上的陈宗辞。
会议比较冗长,中间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方觉夏中间出去上厕所。
林序珩坐了一会,笑着起身,跟了出去。
出去之前,手掌在陈宗辞肩膀上拍了一下。
陈宗辞嘴唇抿了一下,声色不动。
林序珩出去后不久,陈宗辞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是林序珩发来的信息。
陈宗辞只余光扫了眼,并没有任何动作。
而此刻,男厕所内。
方觉夏被林序珩压在隔间的门上。
他看着手机等了一会,隔间外,时不时传来脚步声。
方觉夏整个人都紧绷着,脸颊贴着冰凉的隔间门,双手被林序珩举过头上压制住。
玩弄的性质很浓。
二十分钟很快就过去。
方觉夏和林序珩先后回到会议室。
方觉夏进来时的步子有点乱,脸色异常,头发比之前要乱了一点。
方觉夏坐在时,秦执微微偏头,朝她看了一眼。
察觉到她神情有些古怪。
随后,林序珩才姗姗而来。
“抱歉。”
他笑着对陈宗辞说。
陈宗辞拿钢笔,在桌子上敲了一下,说:“继续。”
林序珩把椅子往里拉了拉,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不动声色的放在了陈宗辞的手边。
那是一个小型的遥控器。
遥控的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只有林序珩知道。
陈宗辞眼眸动了一下,稍稍侧了下头,同林序珩对视了一眼。
林序珩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戏谑,足以说明这遥控器的另一头,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数秒后,陈宗辞抬眼时,朝着方觉夏的方向看了一眼。
方觉夏一直垂着头,双手捏着文件夹,长发遮挡住了脸,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
马上就要轮到她上来讲设计方案了。
坐在方觉夏旁边的秦执,正好看到这一眼。
陈宗辞想了一下,拿过手机,打开刚才未看的信息。
林序珩看到他的动作,嘴角微微一扬,就等着看好戏了。
此刻的方觉夏如锅上蚂蚁,她用力捏着笔,某处传来的感觉逐渐增强,她很努力的隐忍,可有些事不是忍着就可以。
她用力咬住唇,低下头去,倏地扬唇,无声的笑。
陈宗辞将手机翻转,屏幕朝下放好。
林序珩已经把遥控器拿回来,不停的在手里转动把玩,面上噙着淡淡的笑。
望过来的目光,有很强的挑衅意味。
可这种挑衅又稍纵即逝,他歪头,露出疑惑的表情,问:“小三爷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