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照水被男人突来的关心打乱了些微心绪,可她既打定了主意将这当做一场交易,便不会费心费情去深究其中的根缘。
“不要脸。”
肃王仓惶地缩回手,也觉知自己方才的急迫有些失态。
他不想将那种本能认作为,关心则乱。
他觉得,他关心她的四肢康健,只是出于礼貌和问候。
哪怕这样怜惜的情绪,从不曾出现在任何旁的女人身上。
肃王武瑛玖冷静下来,费尽剥离着挂在身上的女人,却被女人絮絮叨叨的控诉再一次打断了神思:
“贵人以为,我们这些乡下人不识得血燕吗?”
“放点血,放点燕窝,那便能叫血燕吗?”
慧妃日日以药食滋补着凌姑娘,尤其是那碗珍稀的血燕,她每日定要亲自命人看着凌姑娘饮尽了,才满意。
暗室里的姑娘怀了醋意,满心以为:
“主家果然最疼哝哝了,我们进去受一趟折辱,回来能有一碗热汤喝便算是极大的恩惠了。燕窝,还是千金都买不到的血燕,我们可连想都不敢想。”
凌姑娘苦不堪言,为着贵人的体面,没有当场戳穿,却在这时朝着肃王武瑛玖一气吐露了出来:
“那血燕,一看我就知道不是真的。”
她那嗤之以鼻的口气,让人误以为,这是经年富足堆砌养成的骨子里的矜贵。
肃王错愕,有意试探:
“想不到你还挺有眼力见的。”
凌照水承梅仙之血脉,自幼身子骨娇贵,倚梅园常备各种珍稀食材,这外面千金难求的血燕,凌照水自小拿它当饭吃。
然倚梅园已成过往,凌照水如今目之所及,俱是人间疾苦。
她不愿提及过往,就事论事道:
“哪有血燕的血是浮在外头的,闻起来还有一股腥气”
“我们这些乡下人纵使没有见识,也总归是有些常识的。”
她埋怨一碗燕窝的不纯正,听到肃王武瑛玖耳中,他瞬间警铃大作,探手敷在女人额间,难以置信道:
“你该不会是喝了我的血吧?”
肃王说出口,便几乎是认定了这件事。
慧妃不会任由肃王武瑛玖糟蹋自己的身子骨,她于是换了种思路:
转而对凌姑娘下手。
额头发烫,心跳加速,胸膛起伏,手脚不安。唇舌不受控地寻找着寄托,衣物裹在身上全成了束缚。
思绪渐渐不由自己控制,人与禽兽的差别随着体内的一腔洪流涌动,渐渐模糊
凌姑娘此刻经历着的,是肃王武瑛玖日日都在经历的。
太医说过,肃王殿下的病根在骨血里。
经年久病,他的血便是最好的毒。
慧妃只喂食了她肃王的几滴血,便成功让凌照水迷失了自己。
很难想象,承载着满身热血的肃王武瑛玖,在不见天日的铜墙铁壁中,其不屈的意志是如何与破碎的身体对抗的
多少个日夜,他的面前分明就摆着能令他纾解、舒服的人,可他纵使在最迷乱、最无助的时候,也执意要为她们,留存住一丝为人的尊严与体面。
非是切身体会,凌姑娘不能理解这个男人身上汹涌的病症。
非是听到他亲口为那些无辜之人的自由和安危开口,凌姑娘也不会明白肃王武瑛玖甘当柳下惠的执着。
凌照水见过太多屈从于命运的人,便觉得凭着体肤之力反抗命运的男人分外可爱、有些熟悉。
她甚至觉得,能做这样一场交易,救这样一个人于水火,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出自真心的,凌照水想救肃王。
既然是一场交易,那便不用拘泥,你情还是我愿。
凌姑娘打定主意,双手勾向肃王武瑛玖,撩拨他如同撩弹一曲琵琶音,风情更兼细语,在他耳边久久呢喃:
“主子,人家好难受。”
“主子,救救我。”
“主子,快一点,哝哝好热,哝哝快不行了。”
转眼,凌照水如愿被男人抗在了肩头。
男人大步流星朝前走,凌姑娘平淡地迎接着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真实的狂风暴雨。
却发现,雨没有来,来的是水。
凌照水在冷水中挣扎了许久呛了好几口冷水,才反应过来,男人大步流星走向的目的地不是床榻,而是水房。
他不复往日的温柔,把她连人带衣衫浸在了冷水里。
他扔掉她,没有丝毫的怜惜,没有丝毫的犹豫,仿佛再晚上一刻,她便会坏在自己手上一样。
冷水,经从凌姑娘挣扎的五官和四肢灌入她的脑海,她清醒过来,她从未像此刻那般清醒,她直起身后抖抖搜搜说的头一句话便是:
“主子,你是不是不行!?”
“你不知道哝哝在勾引你吗?你为什么如此不解风情阿嚏,竟然给我扔冷水里了!”
凌照水一连打了数个喷嚏,仍然觉得很愤怒。
头顶上方的男人却不愠不火,任由凌姑娘溅起的冷水沾湿自己的衣衫、浸湿自己的鞋袜。
肃王武瑛玖少年老成,他不是因为女人一句“不行”,就立刻化身为骑士,以实际行动自证凶猛的性子。但女人既然都这样恼怒了,他也不是全然无动于衷。
凌照水气得不行,冻得僵硬,手足并用爬出了浴桶,便听头顶男人问道:
“现在好点了吗?”
她既能气呼呼地指责他“不行”,便自然是好多了。
症状好点了,便藏不住那么多暗生的小心思了。
诚然,凌姑娘能在云韶宫中跳三个月舞,意志坚定非常人能比。
她承认,她方才对男人动手动脚的肆意中,其中虽有肃王血液中邪气的驱使,但也存在着许多刻意夸大的成分。
她想趁着这股劲,将生米煮作了熟饭。
可眼前男人究竟是怎么觉察她的小心思的?
她自以为她表现得格外卖力,分明就是日常他犯病的那种难以自制的样子。也相信自己把腰扭胯的样子独具魅力,否则云韶宫中的那些纨绔,怎么会日掷斗金、倾家荡产也要博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