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缨送走巧慧,回到房里,立刻建言:“姑娘,巧慧是老夫人的心腹,怎可能突然归心姑娘?她定是图谋不轨。”
“我知道。”
江家有人做局,要诱她入彀,她若不入,背后人怎么出招?背后人不出招,她又怎么将计就计,借局反杀?
“止水呢?”
“在外头。”
“喊她进来。”
“是。”
须臾,止水走进房。
“姑娘,您有吩咐?”
“明日一早,赵九要去田庄和铺子,你跟在他后面,看看他要干什么,但有不对劲,见机行事。”
“是。”
隔天,放晴数日的金陵又转为阴沉。
溶月盘在榻上,从早间忙到黄昏,突然,窗外响起“淅沥”声,她侧首一看,止水正迎着雨,奔上回廊。
“姑娘,奴婢回来了。”
“先去换身衣衫。”
“一点小雨,没有大碍。”说罢,止水怕她不答应,急着又道,“今日,赵管事一共见了七个管事。
他告诉那些管事,大夫人为拿住管家权,要严查管事晚来入账的事,好借机除去他们,换上心腹。
赵九走后,奴婢跟着一个管事回了家,那管事一回到庄子,就命妻妾收拾行囊,看样子是要逃。”
家奴卷财潜逃,是灭九族的死罪,通常,无人敢犯,但若是有人能保他们不死,叫他们后半生富贵,他们又逃不逃呢?
如果有人潜逃,江老夫人必要责问王夫人,王夫人也必然不想担责,那这责只要落到她的头上。
此计若能成,赵夫人不仅能让王夫人和她被江家重罚,还能顺势拿回掌家权,算是一箭双雕。
但,代价是不是太大了些?
“你速速把七个管事的名字、住处拿给秦三殿下,让他差人日夜看守,但有人潜逃,立刻拿下。”
“是。”
止水走后一刻钟,冬卉撑着伞,笑盈盈地走进兰雪台:“奴婢给月姑娘请安。”
“你怎么来了?”
“回姑娘,夫人身子大好,奴婢想起姑娘先前的交待,特意来说一声。”
“是该说一声!”溶月忙招来林缨,“快去库房取一支千年人参,我要去春泽亭,给大舅母请安。”
“是。”
溶月带人出门时,雨势转大,林缨哈出一口白雾,有些烦躁地咕哝:“姑娘,这天可真讨厌,下完雪,又开始下雨了!”
“恩。”
到了春泽亭,鞋袜被水濡得半湿,好在,屋外虽湿冷,房内却暖极,王夫人扶着头,笑意浅薄地看着她。
“月儿给大舅母请安。”
“免了。”
“冬卉说舅母大好,我不怎么信,这会儿看到舅母脸色红润,才敢放心。”
“这几日,你受累了。”
“月儿不累,倒是王家人照顾舅母,辛苦了。”
王家人哪里是来照顾她的?她们是来晓以大义的,叫她明白,一旦王家败了,她身为王家女,必受牵连。
可这些年,她受王家牵连的事还少吗?!
王家占尽上风的时候,全不管她难做不难做,王家遇到难处了,又想起她来,非逼着她帮忙,凭什么?!
王夫人略收笑意,心思转向溶月。
这几日,她人在房里,但下人夸赞溶月的话,她一句没少听,本来,她不觉得有什么,但听得多了,很难不介怀。
“等后日一早送走明谦,家里就没那么忙了,正好,我的身子也大好,便让你歇个日,如何?”
“回大舅母,月儿不累,倒是大舅母身子刚好,得好好养一养。”
王夫人面色一沉。
巧慧点过她,说宁溶月太过尽心,许另有目的,她的目的是想取她而代之,做江家的掌家娘子!
忽然,廊下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冬卉神色惶惶地冲进卧房:“夫人,老夫人让您立刻去正院。”
“出什么事了?”
“回夫人,婢子不知道,但,来传话的嬷嬷说,老夫人震怒。”
王夫人再不敢横在榻上装病歪歪,她急急忙忙站起身:“冬卉,扶我去正院。”
“是。”冬卉一边扶住王夫人,一边在她耳边低语,“夫人,老夫人问得定是家里事,不如带上月姑娘?”
不错,母亲大怒,必然是因为什么事办得不妥当,她正好趁势把责任推给溶月,叫她管不了家。
“月儿,你一道去。”
“是。”
溶月又跟着王夫人,赶往正院,等进了房,半湿的鞋袜全湿了。
纱隔外,账房的赵九伏首在地,后背瑟瑟,纱隔后,江老夫人坐在榻上,脸色冷峻,双目染火。
“媳妇给母亲请安。”
“王半芹,账上支不出一两银子的事,我若不问,你打算何时告诉我?还是说,你就没打算告诉我?!”
王夫人一时愣住,但很快反问:“母亲,这怎么可能呢?咱们家有的是银子,怎么会支不出银子?”
江老夫人也愣住了,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王夫人:“你难道还不知道账上没银子吗?”
王夫人的确不知道。
“赵九!”江老夫人抬手,重拍几案,“你刚不是说,一早禀告了春泽亭吗?你竟敢骗我!来人,拖下去,把他打死!”
“老夫人,奴婢冤枉!”赵九急喊,“此事厨房的尹衫,还有老夫人身边的巧慧都可以为奴婢作证!”
“巧慧,到底怎么回事?”
“回老夫人,这几日大夫人病着,把家里的事交给了月姑娘,所以赵管事把账上没钱的事,禀告了月姑娘。
照理,月姑娘知道了,大夫人也该知道,除非——月姑娘没有说。”
王夫人登时七窍生烟:“宁溶月,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说,是不是因为你——”
“大舅母,月儿无意隐瞒,数次寻机会,想要告诉您,可您病得下不了榻,月儿实在没机会说。
再说,月儿不说,是因为事情不大,只要庄子和铺子的管事一来入账,江家的账上便又充盈了。”
“是吗?”
“是。”
溶月转头,对江老夫人说:“外祖母,入账是年前的事,账本亦不曾送到春泽亭,若非管事们闹起,谁也不知道帐上没银子。
月儿知晓后,马上差赵九去庄子和铺子,请管事们到江家入账,想来有赵管事出马,管事们过两日就到了。”
溶月抬眸,问纱隔后的赵九:“是吧,赵管事?”
“……是。”
溶月的言辞凿凿,叫将老夫人的怒意偃旗息鼓。
“太学将开,家里全是用钱的地方,半芹,此事你务必上心,绝不能让江家闹了笑话,否则,便我能饶你,你父亲也不能饶了你。”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