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门前的喧嚣急速退去,江正直瞥着伏在江正折尸身上,哭得嚎啕的丁夫人,双眉皱成死结。
他想了想,对王夫人说:“我差人去报丧,你把其他事办了。”
“欸?”
王夫人不知道江正直口中的“其他事”都有哪些,眼看他要走,她急忙揪住他的袖子:“你怎么能把事情全丢给我?!”
“为什么不能?家里现在不是归你管吗?”
“……”
“还是说,你管不了?”
“管得了!”
“很好。”
江正直抽回衣袖,转身就走,须臾功夫,他便走了个无影无踪,留下王夫人在门前跺了好几脚。
但跺完脚,该她办得事情还得办。
“来人,把四爷抬回添眉苑。”
“是。”
奴婢们上前抬人,他们才靠上去,丁夫人就跳起来,像是个疯婆子般怒吼:“谁也不许碰正折。”
“四弟妹,四弟没了,得尽早入土。”
“你才没了!就算江家谁都没了,正折也不会没了!”
“你——”王夫人气得要死,却不敢和丁夫人硬碰硬,“行,你爱抱着四弟就抱着,我不拦你。”
念罢,她扭头,吩咐冬卉:“都去办事吧。”
冬卉僵住片刻,小心问:“大夫人,奴婢们该去办什么事?”
她哪里晓得?!
“不然,夫人去清夏堂问问?”
“问什么问?!”
她好不容易从赵雅琴手里得了掌家权,若这个时候跑去问她怎么掌家,岂不是叫她当面笑话吗?!
王夫人想要管家权,却又不知道怎么管家,最好的办法,就是寻一个会管得,替她把住管家权。
不过,溶月没有立刻上前,而是先问止水:“外祖父夺了二舅母掌家权的时候,她看着伤心吗?”
“在正院的时候,二夫人很伤心,可出了正院,二夫人又不伤心了。”
十余年来,江家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情,全由赵夫人一人操持,她心里清楚,以王夫人的能耐,轻易夺不去掌家权。
加之今日又出了这般大事,只怕赵夫人正悠悠然地躺在清夏堂,等着王夫人走投无路,去求她呢。
“大舅母,月儿以为当务之急,舅母该先去趟正院,把四舅身死的消息告诉外祖母。”
“对!”
王夫人连忙点头,四叔死了,她是该去报丧,等见了母亲,她正好问问,丧事该怎么办。
“多亏月儿提醒。”
“能为大舅母效劳,是月儿的福分。”
这话的言下之意,王夫人一听就懂了。
她心道自己势单力薄,又诸事不明,万一行差走错,得有人替她挡灾,溶月有世子护着,正好。
“前日,世子向圣上请命,十月来江家迎人,月儿正好趁此机会,学一学掌家,说不得去了江宁府,能用得上。”
溶月眼睛一亮:“可以吗?”
“当然。”
“多谢大舅母。”
“还是那句话,往后你得了势,别忘了大舅母就行。”
“不会忘得。”
两人携手,笑盈盈地赶往正院,到了廊下,巧慧急急迎上来:“奴婢给大夫人请安,给月姑娘请安。”
“母亲在吗?”
“回大夫人,老夫人身子不适,正在榻上歇着。”
“我有急事禀告。”
“这……”
眼见巧慧不肯去,溶月笑言:“大舅母,既然外祖母身子不适,您不如晚些时候再来,便是外祖父要怪罪,也是情有可原。”
巧慧一听,慌忙改口:“大夫人稍等,奴婢这就进去禀告。”
她立刻进门,须臾,便去而复返:“大夫人,月姑娘,老夫人让你们进去。”
“恩。”
房内窗扉紧闭,只南面角落的几案上烧着一盏灯,江老夫人拢着衾被,蜷缩在坐榻上低低地咳嗽。
“咳咳咳……”
她还当江老夫人借病不见人,不成想,是真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
“儿媳给母亲请安。”
江老夫人疲惫地挑起眼角,懒懒地看了大夫人一眼:“你不在春泽亭忙后宅事,跑来正院做什么?”
“回母亲,四叔没了。”
“没了?什么叫没了?死了吗?”
“是。”
江老夫人惊得坐起身。
她一直盼着江正折死,但,不是在这个时候。
“怎么没得?”
“回母亲的话,媳妇不知道。”
江老夫人闻言,登时勃然大怒:“不知道?你怎么能不知道?你不是在掌家吗?!”
王夫人埋首,只道:“是媳妇疏忽。”
“咳——”
江老夫人被气得两眼发黑,却又拿王夫人莫可奈何:“巧慧,你速去前头问问,正折是怎么死得?”
“是。”
听着巧慧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溶月心里生出一团疑惑,明明庞内史的话,王夫人听得一清二楚,她为何要说不知道?
江老夫人按下怒火,淡言:“人既然没了,便操持丧事吧。”
“父亲也是这个意思,但媳妇才掌家,诸事不熟,还请母亲指点,免得办坏了事,惹外头人笑话。”
“家里的事,自有章程,你不清楚,去问雅琴。”
“……”
她若肯去问,何必到江老夫人面前讨不痛快!
既她不帮忙,她就找个肯帮忙的!
“母亲,家事繁多,四叔的事又不小,只靠媳妇一人,实在忙不过来,请母亲答应,让月儿帮忙。”
“咳——”
好一个宁溶月,真是一刻不肯消停!
碍于临漳世子,江家对她诸多容忍,她却不识好歹,一再搅事,既如此,哪怕相宜不答应,她也要除了她!
“好。”
“多谢母亲。”
“去忙吧。”
“是。”
王夫人和溶月走后许久,江老夫人拢着袖子,一直在咳嗽,咳到巧慧回进卧房,也没能停下来。
“老夫人,喝口茶,润润喉。”
“不喝。”江老夫人拂开茶杯,沉声问,“正折到底怎么死的?”
“说是被王御史家的仆人打死的。”
“王家?”
江老夫人无声冷笑,王家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当众打杀江家庶子,杀了江正折的不是别人,而是江相宜。
“难怪半芹不说实话。”
“老夫人,您要不要趁此机会,去和老爷说道说道,把掌家权还给二夫人?”
“不。”江老夫人摇摇头,“雅琴不会坐以待毙,你去春泽亭,一边助雅琴拿回掌家权,一边想法子除了宁溶月。”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