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战好像被巨大的悲伤给裹挟了。
整整一个月，他的精神状态都极其的不稳定。
他没有办法正常的工作，每天只是机械性的吃东西、喝水，因为他不能让自己死去。
他还得照顾虽然已经不能再睁开眼睛看他、回应他，却依然可以长长久久的陪着自己的明姝。
就是这样的状态，也是那天在医院，江祁把他打了一顿，打回来的。
那天，江祁把他的脸按在了明姝的身前，指着明姝的脸质问。
“你看清楚了吗？弟妹还在你身边，她只是……病了，她还活着，她依然在陪伴着你，江战，这个家里，只有你能照顾好她了，你要这样颓废到什么时候？她需要的是一个即便她病了，也能无微不至的照顾她的丈夫，不是一个废人！”
江战看着明姝，良久良久，终于恍恍惚惚的推开了江祁。
他给明姝办理了出院，把明姝带回了四合院。
他把自己活成了一个活死人，每天都很用心的照顾着明姝，给她做饭，碾压成泥，一点一点的插管推进她的胃里。
每天烧井水帮她洗澡，为她按摩。
因为出事后，舅舅一家接到消息就回来看过明姝，舅妈跟他说，长久的不活动，会造成肌肉萎缩，得经常按摩，才能让她的身体保持原本的状态。
他买了轮椅，天气好的时候，他会推着明姝出去晒太阳，他可以静静的坐在明姝身边，拉着她的手一言不发，一坐就是一整天。
当然，运气不好的时候，也会碰到康憬之。
康憬之每每看到已经没有了生命力的明姝，都会站在两米之外，不遗余力的咒骂他就是个杀人凶手，骂他害了明姝。
这也是唯一一个，在明姝出事后，会骂他的人。
听着康憬之的咒骂，他从不反驳，因为在他心里，也一直都认为，是他害了他的小姑娘。
他不该让姝姝怀孕的。
他不该要孩子的。
如果不是因为怀了孕，不是因为他出去执行任务，却让明姝听到了不好的消息动了胎气，明姝或许就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是他，害了他最爱的人。
可是所有人，包括事后知道真相，赶来探望的姑姑，明明她那么痛苦和难过，抱着明姝的身体哭到几乎晕厥，却也从没有指责过他半分，这让他更加的痛苦。
做错事的明明是他，可承受结果的，却是他的小姑娘。
所以，在遇到康憬之的时候，不管康憬之如何咒骂他，他都不从反驳。
而那三个孩子，江战始终没有勇气去看……
他怕他会不自觉的，把心中的怨恨，推卸到孩子们的头上。
可明明，孩子们也是无辜的。
在这样矛盾的痛苦中，四季轮转，夏去秋来。
方书玉带着田红袖、江岁和三个孩子，再次来到了四合院。
这是三个月以来，江战第四次看到孩子们。
孩子的成长飞快，已经能坐在大人的怀抱里东张西望了。
三兄弟长的几乎一样，又穿着一样的衣服，平常带的人能够区分出来，但江战见的少，还真的分不出，哪个是哪个。
田红袖看出了江战的局促，主动开口打破尴尬：“小战，你妈抱的是老三，我抱的老二，你妹抱的老大，这个月三个孩子明显能看出性格不一样了，老大机灵爱笑见谁都不害怕，老二不爱理人，老三娇气的很，特别爱哭，性格有点慢，喜欢被人抱着，睡觉都得搂着。”
老大看到江战后，一直很兴奋，坐在江岁怀里颠的起劲，张着双臂往江战那边凑。
江岁抱着老大来到江战身边，“堂哥，小老大让你抱一抱呢。”
江战看着孩子，眼神回避：“我不会抱孩子。”
老大往江战身上歪，江战顺势扶了一下，江岁趁机松了手，孩子就这么落在了江战手里。
江战双手掐在孩子腋下，更局促了。
孩子以为爸爸在跟自己玩儿游戏，小腿腾空，踢腾的飞快，逗的几个大人都笑了，只有江战脸色严肃不已，实则是被他难到了。
江岁见状，实在是无奈，只得过去将孩子抱了回来。
方书玉看向田红袖：“弟妹，你和岁岁带着孩子们进去跟姝姝贴一贴，亲近亲近。”
江战蹙眉：“别进去影响姝姝……”
方书玉打断：“孩子跟妈妈多亲近，对姝姝也有好处的，再说……姝姝也该想孩子了。”
江战沉默了一下，到底没再反驳什么。
三个孩子都送进了房间后，方书玉复又折返了回来，坐在了江战旁侧的软榻上：“小战，你带着姝姝回家吧。”
“不了，这种情况，姝姝不会愿意见人的。”
方书玉重重的叹息了一声，“这么久了，谁都知道，姝姝醒不过来了，你别再执拗了，你可以请一年的假，在家里不遗余力的照顾姝姝，那以后呢？难道你要一辈子都这样下去吗？姝姝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的。”
“她是我的妻子，我理应照顾她。”
“妈妈明白，你应该照顾姝姝，也必须照顾，我的意思是，你的未来不能只是这样，你有姝姝，也有孩子呀。你把姝姝带回家，白天，你去上班，我帮你照顾姝姝，你三婶帮我们一起照顾三个孩子，晚上，我照顾三个孩子，你陪着姝姝，大家一起努力，行吗？”
江战没应声，可脸上表情透露了他不愿意让任何人触碰明姝。
方书玉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摞存折，推向江战。
江战看着存折没动，也并没有什么好奇心。
方书玉道：“这是姝姝让我留给你的。”
听到明姝的名字，江战愣了一下，低头，打开了存折。
看到这一张张的存折上，竟然都写着自己的名字，而且数目不菲，他握着存折的手，紧了几分。
方书玉红着眼眶：“也不知道，是不是姝姝产前思虑太多，她早早的就未雨绸缪，把存折写了你的名字交给了我，说……万一有个好歹，让我把存折交给你，因为只有你，才能把她努力赚来的钱，花在她的孩子身上，她只信得过你。”
江战闭目：“我根本就不需要这些东西，我要的是她。”
“可她醒不过来了呀！”方书玉落泪：“孩子，你还没有办法面对现实吗？你的孩子们三个月了，连个名字都没有，你到底……还要不要他们了？你这样抛弃他们，就是在抛弃明姝对你的信任和期待，你对得起她吗？那三个孩子，是她拿命换来的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