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医护人员一番忙碌，孩子总算生下来了。
八斤三两，很壮实的一个小姑娘。
患者的情况又更加不好了，王志打算再次帮她针灸止血，却被她阻止了。
“让我走吧，那件事以后，我日日夜夜都忘不了当时的场景，一闭上眼就看到那个女人满身鲜血的站在我面前，质问我，为什么要害她。”
“让我走吧，我的罪孽只能用生命来偿还，现在我并不痛苦，反而很轻松，好想就这样长长久久的睡上一觉。”
王志希望能唤回患者求生的欲望，他的医术再高，也只是医生而已，不是神仙，患者自己都没有求生的欲望，他也没办法把人救回来。
“那你的孩子呢，你希望她一出生就没有母亲吗？还有你的父母，他们有多心疼你，你应该很清楚。”
一滴泪从患者的眼角滑落下来，她却紧闭着双眼不肯睁开。
“是我对不起我的父母和孩子，可是我做出那样恶毒的事，还有什么脸面对他们？你是个好人，但是请不要再劝我了。”
患者的脸色苍白近乎透明，气息渐渐微弱下去。王志知道她心意已决，默默走出产房。
孩子已经被交到了
患者的母亲手里，此时被裹在红花小被子里睡得香甜，患者的母亲紧紧抱着差点就失去的小外孙，目光却不时往那产房门口张望。
患者的哥哥正交待他的妻子，“你在这里好好陪着妈和妹妹，我和爸先回，煮粥煮鸡蛋送来。”
他的妻子细声叮嘱：“粥里记得加些红枣。”
温情脉脉的场面，被王志的出现打破，几双眼睛紧紧盯着他的脸，希望从他的表情上确认患者已经没事了。
可惜，结果只能让他们失望了。王志在期盼的目光中，缓缓摇了摇头。
患者的母亲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她的哥嫂赶紧过来搀扶，接过婴儿防止被摔伤了。
“我的女儿啊。”患者母亲痛哭着冲进产房，顿时响起哭声一片。
王志默默走出医院，石兰和小刘在门口等着他。
见他表情沉痛，连石兰也小心翼翼起来。
“师父，我听说你在帮忙救人，救回来了吗？”
小刘比石兰聪明，从王志的表情上就能看出，救人的结果应该不尽如人意。偏偏石兰还问，赶紧用手肘轻轻撞了撞她。
石兰不好意思的低头挠了挠后脑勺，“师父别生气，我不该多嘴
，人没救回来就没救别来吧，有时候得信命，医生也是人，不是神仙，师父已经很厉害了，真的。”
王志无语的瞪着石兰的头顶，这丫头真的是在安慰他吗？怎么感觉更难受了呢。
不过，自己收的徒弟，再笨也得笨着。王志无奈一笑。
“行了，你师父我还没脆弱到这个地步，用不着你安慰。不是让你打听哪里可以投宿，你找到了吗？”
石兰这才想起还有任务在身，小脸立马垮了下来，可怜巴巴的去看小刘。
小刘也很喜欢这个心无城府小妹妹，被她这么一看，心立马软成了一团，赶紧站出来替她解围，“小镇虽然小，却是方圆百里只内唯一卖粮食和杂货的地方，收山货的客人也会在这里落脚，倒是有两家旅馆，只是条件都很一般。”
一般就一般吧，总比露宿街头好，三人随便凑合一晚。第二天动身继续赶路。
日上三竿了，还不见王志有动身的意思，石兰憋不住话，又去问他，“师父，怎么不走了？是不是累了，多休息一天也好。”
王志其实在等医院的消息，人是他要救的，也是他按照患者的意愿放弃的。
只是他和患
者之间的对话没有第三个人听到，自然也就没人证明是患者自己不想活了。王志不知道会不会给医院招惹上麻烦。
一等就等到了中午，王志之间见过的医院领导和患者哥哥一起来了。
患者哥哥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不怎么会说话，一直搓着手，很紧张的样子。
于是领导替他说明来意，“昨天你救你之后就离开了，患者家属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打听到你在这落脚，非要让我陪着来谢谢你。”
王志救人只是尽了身为医者的责任，并不需要谁来感谢。知道医院没有因为他招惹上麻烦，就放心了。
“不用谢，每个当医生的遇到这种情况，都会竭尽所能的。”
患者哥哥握着王志的手，说了好几声谢谢，才离开了。
领导留下来与王志多聊了几句，“昨天你说的话，让我十分羞愧，是啊，别说治病救人，是我们医生的天职，就算我们只是路人，也不能做见死不救的事。”
“唉，想当初我也是满怀理想的选择了医生这个职业，刚毕业那会儿也是不怕苦不怕累，满腔热情的对待工作。只是这几年新闻上见到的医患纠结
太多了，上级又一再提醒，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起码不能让患者家属挑出毛病来。”
“其实也不能怪上级，说到底还是我自身信念不够坚定，已经快忘了选择这个职业的初衷。”
“谢谢你昨天一句语点醒了我，我才意识到这几年自己浑浑噩噩过得有多可笑。”
王志含笑摇头，“其实我十分能理解你的心情，卫生院条件有限，很多时候你们能做的也不多。”
这话倒是真的，如果不是接受了王家老祖的传承，王志在面对昨天的情况时，也不敢轻易就做出决定，毕竟是两条人命，太过沉重，不是谁都能承担得起的。
领导对王志一见如故，一再邀请他到家里住几天，尝尝当地的特产。
王志时间有限，只能婉拒了，不过交换了电话号码，约定以后有机会一定好好聚聚。
送走领导，距离晚饭也没有多少时间了，于是三人又在小镇上住了一晚，然后重新踏入了大山。
接下来的一天，他们除了中间稍作休息吃点东西，就没有再停留过，夜里也只是寻了个空地露宿一晚，天一亮就继续赶路，终于在第三天的中午，远远望见了山脚下一处小村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