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各位兄弟们，听我说两句。”
难得周末，大家这会儿不用出任务也用不着训练，都坐在食堂悠悠哉哉地吃着饭。李二勺拿了个盆出来，用勺敲着吸引来所有人注意力，“这马上要过年了啊，我们联合食堂给兄弟们整点好菜！到时候食堂门口会放块小黑板，你们有什么想吃的直接写上去，只要合理，我们就给兄弟们做！”
底下就有人问：“李胖！什么叫‘合理’啊？”
“你要是给我来个红烧皮鞋你说我给你做还是不做！”
李二勺这一句回话逗得哄笑声一片。趁着李二勺说话，赵站长也跟着站起来：“过两天就是二十九，支队老样子要搞集训。只要这回你们在支队里头干得好，我让厨房再给你们再加菜！”
一帮毛头小子立即欢呼起来，有几个闹腾的还不忘这个点上喊口号：“努力努力！永争第一！”
灌城的冬天只要一出太阳，便暖和的让人想睡觉，即便是一年当中最冷的日子，别的地方是哆哆嗦嗦得套上棉袄，灌城白天却还是有十度，有太阳的日子要是穿得多，说不定还要冒汗。
韩凯吃完饭慢慢往外走，他看着大厅上飘过的红字日期，不知不觉又要到过年。时间过得可真快，这已经是他在消防站里头过的第二个年了。想到去年过年，他才刚从总队受训回来没多久呢，那会儿刚刚赶上通信员，年夜饭的点也在通信室里值班。也是那次，他头回知道过年消防员是不回家的。所有人都就地执勤，以免遇上警情无人响应。那天情况直到现在他依然记忆犹新。吃个年夜饭的工夫，警铃就响了四回，其中全体出警一回，他们这一大帮子人就没完整地吃上一顿饭。
虽说从几年前开始，灌城就已经禁止在市区内燃放烟花爆竹，奈何开发区正好是在城乡结合处，一部分地区的人响应政府号召，没有动放烟花的念头，可架不住另
一部分人拿着火药、打火机就往空旷处放这些“易燃易爆物品”。有放烟火烧着房子的，有放鞭炮炸了自家院子，还有厉害的直接不小心烧了自己的车。
今年为了防止重现去年的“光辉岁月”，宏哥早早在电脑和电话上都贴上了春联。上联写着：“新一年旧一年平平安安快活年”，下联则是：“铃一声笛一声稳稳当当幸福声”
横批：“辖区平安诸事顺利”
韩凯给自己这儿贴的就更简洁明了，左右一边一条写着：“大过年辖区安稳少打电话，大年夜安安分分别有火情”。
赵站长检查新年大扫除情况的时候查到他们通信室，看着这几条“对联”真是哭笑不得。
但这又何尝不是整个消防站全体队员的愿景？好不容易过个年吃顿年夜饭，谁不想过个平平安安不出警的大年夜？但人站长也把话就放在这儿了：“我在消防队里头也干了十几年了，就这么说，不管我在哪个站，没有一回是能安安稳稳把年夜饭吃完的。”
韩凯看着赵站长冷笑那模样，吓一哆嗦。旁侧的宏哥一听这话也苦笑道：“那也确实，最多一回，晚上出警了六次。还都是不同原因！咱们只能好好站岗好好接警。就一个小目标，三十晚上出一趟警就够了。”
眼看着大年三十已愈发近了，集体训练的日子先行到来。支队每年总会挑二八或二九来组织集体训练，确保各个消防站能够在大年三十那天及时响应。不过这种集体训练也算在大年三十前先集体“欢度春节”了。这趟集训，大学城、金安区、环安区还有其他几个消防站都抽调人来了，十几辆消防车停在那儿显得格外气派。
总队那边的老熟人也来了不少，韩凯远远看见郑班长那大脑门就觉得脑瓜子疼。
郑斋穿着制服，戴着帽子，大模大样地朝他们开发区消防站这走来。韩凯下意识转过身去想溜去队伍后边，可惜
郑班长并不给他这个机会：“小韩！乖徒弟哎！”
韩凯只好僵着身子又慢慢转回身来，挤出笑给郑班长打招呼：“好久不见，班长。”
“听说你在队里做红娘啊？厉害啊。”郑斋说着，又逮着刚刚巡查一遍队伍的老战友，一把揽过他肩膀。这么多年下来了，开发区的消防员们依然很佩服郑班长的勇气，面对赵老黑，也就只有他敢在人面前插科打诨。
赵映旗看见他眉毛就皱起来了，听见他那聒噪的寒暄，一脸的不耐烦。但郑班长却压根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挤眉弄眼地问：“老赵，我听人说你跟张老师死灰复燃啦？牛逼呀。”
什么玩意，没见有人用“死灰复燃”来形容别人复合的。赵映旗脸色一黑：“小郑啊，你这人不会说话就闭嘴，行吗？”
“那可不行，我要是闭嘴了，怎么跟你说我想你。”郑斋越看赵映旗黑着张脸就越来劲。赵站长摆着胳膊要把人从肩膀上弹开，偏偏郑斋跟个狗皮膏药似的就喜欢黏着他。
这边韩凯借着赵站长摆脱了郑班长的骚扰，一双眼滴溜溜地在场地里面转，一旁江小五好奇：“师父，你找谁呀？”
韩凯答：“大学城的袁勇。你不是喜欢玩无人机吗？这一块，袁老师可是祖师爷。”
“真的吗？”一听这话，小五的一双眼睛都亮了，苏海看他俩那模样，白眼一翻：“你们两个人是一点不用为一会儿比赛操心啊？”
韩凯笑嘻嘻道：“比赛的事情不是还有你们吗？就那些基本培训项目，咱们站肯定不会输啊！”
说完这个他不忘继续跟小五吹捧袁勇的厉害之处：“现在推广到各站的无人机操作，就是他最先给通信员进行总体培训的！除了会操作这个之外，还有消防机器人、水下搜寻器……大学城消防站那边跟不少大学实验室都有合作，常年会开发、实验各类消防机械设备。咱们袁老师，那可是这
块的领头人。”
“哇！”江小五听完这个话，眼睛里更是繁星闪烁，“袁老师也太厉害了！师父，那边是大学城的队伍！哪一个是他啊！”
韩凯顺着小五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了一副避世模样、面无表情的袁老师。他站在大学城队伍中并不显眼。相比较其他消防员魁梧、健硕的身材，袁老师那张娃娃脸总让人误以为他是过来做文职的。
“袁老师！”袁勇一听见这喊声就吓得一激灵。大学城的站长姓周，上回一块合作时早就见过韩凯他们，听见这声，半开玩笑和袁勇道：“你这个天才小徒弟又过来找你了呢。”
袁勇平日里跟只猫似的，看见有人黏上来就想躲，尤其像韩凯这样热情似火的社交牛逼症患者，就更让他感到害怕。
因为在自由活动，韩凯直接就带着小五跑过来了：“袁老师，新年好啊！”
一看旁边的周站长也在，韩凯熟门熟路地打起招呼：“周站长好。”
周站长看着性格比较温和，大学城消防站的人总体透出一股知识分子的气质。
小五跟在韩凯身后，韩凯说什么他就跟着说什么。他看见袁勇格外积极，上来就是一声：“袁老师好！”
这本来有个韩凯，袁勇就够烦了，现在还冒出一个江小五跟着他一块喊，双重加倍叫他真是苦不堪言。袁勇笑容尴尬跟他们摆摆手，扭头就想找个地方藏起来，一个人好好待着。偏偏他们站长那笑面虎压根不给他逃跑的机会，看他要溜，伸手穿过他腋下，把人抬起，又送回到韩凯他们跟前。
“难得开发区的后辈过来，又是你之前带过的弟子，好好寒暄寒暄。平时出任务还难得碰上呢。”
这周站长个头高大，身形魁梧，袁勇一米七出头一点，瘦瘦小小，老周抱他看起来跟抱小孩似的。袁勇瞪他一眼，硬着头皮问韩凯：“找我什么事？”
韩凯倒是笑容爽朗：“没什么事儿
，过来看看你。顺便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站新来的小五。小五，叫袁老师。”
袁勇看着眼前笑得跟哈士奇似的小男孩，挺高冷的点点头。这一眼倒是看着小五眼熟，想来先前总队训练的时候，有个跑得特别快的男孩，应该是他没错。不过他看出来了却没直说。光是韩凯一个人动嘴皮子就足够把他们两个人说话的量给讲够了。
“小五特别喜欢咱们操作无人机的那些小技巧。明年我让他跟我们站长打申请了，到时候无人机培训，就送他过来。早点带他认识认识您，希望届时袁老师能好好操练他！”
袁勇侧着头，闻言倒是不以为意：“反正来了一视同仁，该怎么教怎么教。再说了，他要真的好奇，你不能教他吗？”
“我？”韩凯不好意思笑了，“我那三脚猫功夫哪够啊。”
“你比支队里其他那些好多了。说不定明年的培训还调你过来带两节课呢。”袁勇这么说着，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透露了一些暂且不能公开的安排。韩凯神情诧异，却听他连忙解释：“你是这届大练兵的冠军。总队那儿可能会有这些安排，反正你先听着，我也不一定知道。”
小五听了立刻就道：“师父，你这也太厉害了吧！”
韩凯原本还想多问两句呢，听见刘子涛喊他们：“韩凯、小五，你俩好回来了！一会儿小比拼该开始了！”
两人只能悻悻作罢，从大学城这边的队伍退出来。
看着两个年轻人渐渐走远，周站长笑眯眯地说道：“很少能看到你跟咱们站外的人能聊那么久。”
袁勇瞥他一眼，似乎还在记刚刚对方拦下自己的仇：“他比较有趣。”
“有趣？”周站长原本还想多问一句，可惜袁勇早就走到队伍最后排，摆出那副生人勿近的表情。男人只好自顾自转过头，远远望着离去二人的背影，露出一个十分玩味的笑容，“到底是怎么个有趣法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