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是化工理论课，下午就是实操时间。
昨天那个给他们介绍消防机器人设备的娃娃脸年轻人再次登场，担任他们的“教练”，带着一众预备通信员们练习无人机操作。
在场有的学员原本就是通信员，有一些实操基础，上手很快，有的是新兵蛋子，刚来消防队就被塞过来培训，不免笨手笨脚，飞机也飞得歪歪扭扭。韩凯虽然没有操作无人机的基础，却也算是个“技术宅”，电子游戏打得不少，脑子也灵光，不多时就跟上了前一个梯队。
光是让无人机起飞是远远不够的，无人机就像是通信员们操纵的战斗机，需要无比灵活，能在各种地形和极端环境下确保图像和信息传送，必要时刻运送设备和物资。所以在学会基本操作后，袁勇便带着大家开始了进阶训练。
只见在偌大的操场上，分为几个区域，摆满了他们训练所需的道具。有刚好足够无人机通过的形状曲折的管状网道，高低不同的栅栏与门框，一排矿泉水和几乎与瓶身同等粗细的塑料管，还有游泳圈、救生衣、假人模特等等。
袁勇把人领到操作区，先向众人讲解了一遍训练内容。他讲课还是原来的配方，原来的风格，能不和人发生眼神交流就绝不会抬头多看一眼。不过语速倒是比昨天讲台上慢了很多，大概心里也清楚，这会儿需要正儿八经进行授课，讲得太快，可能真的会有人跟不上。
“今天的无人机练习其实主要就是两个内容，越障和定点，前者考验大家对地形的把握和持续飞行能力，后者则需要精细的微操，两者都同样重要，希望大家都能顺利完成。”
他说话间，韩凯注意到一个绿色的人影正朝着他们训练场地逐步靠近。不用猜都知道——人间混蛋之王，培训班的噩梦、永恒的笑面虎郑班长是也。
“现在我就先给大家示范一遍
这些装置的使用方法。”袁勇走到操作台前，面无表情地组装好的雷达正在运行，显示器已经开机，无人机也停在地上画出的起飞位置，他拿起操作手柄，操纵着无人机缓缓升空。
第一项是穿过网道，只见这位娃娃脸老师表情沉着，娴熟地移动手上的摇杆，那架黑色的无人机就听话地钻进了管道里，就像是他身体延伸出去的另一部分一样，灵巧而快速地飞过蜿蜒曲折的狭窄通道，一点也没有碰到网壁。
然后是低空翻越障碍，嗡嗡悬停的无人机转了个弯，飞到的栅栏处，以一个十分刁钻的角度从两根靠得极近的栏杆之间钻了过去，而后在持续的行进中上下起伏，越过一个个高低不同的门框，最后落在终点处的停放圈内。
紧接着，袁勇又展示了那些矿泉水和救生圈的用法他们需要用无人机将矿泉水瓶用上方固定的绳索高高吊起，而后对准下方中空的塑料管，操控无人机把矿泉水放进塑料管内，同时不能碰到管道；至于救生圈、救生衣，则是要他们用无人机将之运送到假人模特处，操作无人机把救生用品准确快速地套在模特身上，才算成功通过。
袁勇光看脸格外显小，实际上却可以说是无人机方面的专家了，通信员技能大赛都经常拒绝让他参加的那种，总队的领导还戏称说他是“裁判请勿参赛”。他对无人机的控制可谓无比精确，快、准、稳，流畅得没有一丝延迟，看他秀操作，就像是在看无人机表演似的。
参与训练的学员们都仰头看得入神，韩凯也盯着空中那架辗转腾挪的无人机挪不开眼睛。同样这么年轻，袁勇已经能够做到这种地步，韩凯又想起那天在滨海大桥搜救时看见的场景，胸腔中隐隐开始发热。
“表演”结束后，众人默契地为袁老师送上了热烈的掌声，袁勇有些不好意思地
别过头，神情闪烁，似乎还是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场景。他这一张娃娃脸在露出这种表情时更显得生嫩，与他熟稔的操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袁勇放下手柄，目光回避开，点了点桌面：“现在开始练习。你们选人出来，做第一个吧。”
“我来！”韩凯从队伍里出列，自告奋勇地举手报告。
袁勇当然记得这家伙，他的自来熟和问话哪怕到现在还让他莫名有点后遗症。偏偏韩凯还一脸期待地等着袁勇说出自己的名字。尴尬的袁老师憋了半天，终于开口：“韩凯同学，请你上前一步走到操作区。”
韩凯站到操作区域内，离袁勇近了，他自来熟的技能再次启动：“袁老师，我刚刚飞的行吗？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袁勇只觉得内心倍感无力，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又不好发火，只能用标准答案回答他：“还不错，继续加油，再接再厉。”
“哎？那我……”
“请你现在立刻熟悉设备，我们马上开始进行练习，好吗？”
韩凯看对方不给自己再问问题的机会，只好回过神，快速地熟悉了一遍设备，随即开始他的第一遍试飞。
无人机从的白圈内稳稳当当地原地升起，径直飞向网状的管道。韩凯全神贯注地盯着显示屏，上面是无人机拍摄出的画面，此时此刻，无人机就像是他的眼睛，是他身体的延伸外化，随着他修长十指的灵巧操作一路向前，在曲折的管道中畅通无阻，竟是一遍就成功飞了出来。
操控无人机的感觉十分玄妙，韩凯从刚才头一回摸到手柄，就有了一种宿命般的归属感。用机械拓展自己的视野、代替自己去巡查现场，做到许多以前纯靠肉体做不到的事，让韩凯忍不住兴奋起来。
通过第一项训练，韩凯渐入佳境，接着就又连续通过了第二项、第三项、第四项。高低不平、狭窄曲折的
障碍对他来说如履平地，放置矿泉水和救生圈时，无人机又像是他的另一只手臂，轻巧又灵活，毫无误差的就一次性完成了任务。
虽然速度和技巧上还略显逊色，但对于新人来说能做到这样已经非常难得，第一个上场的小白鼠就这么厉害，袁勇不禁要对这批学员刮目相看。他虽然喜怒不形于色，但心底倒是开始慢慢认同起这有些聒噪的家伙。
等韩凯结束飞行放下手柄满怀期许地朝袁勇看来时，对方语气平和问道：“你手很稳，意识也很好，真的是第一次用无人机吗？”
“报告老师，是第一次。”韩凯虽然在实话实说，但语气里还是藏不住的得意。
袁勇倒是没给他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轻轻点了下头。反倒听身后一个声音兴致勃勃道：“好啊！太好了！不愧是我老郑的学生。你可得继续加油练，我等着你去参加技能赛，给我长长脸呢！”
肩膀上忽然被人那么一压，袁勇很是不耐烦地把对方的手给打开了。郑班长从刚刚就已经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的练习。韩凯看着他也是跟袁勇一个态度：“班长，我下午是实操课，不是你的体能训练啊。”
郑班长却厚着脸皮在这儿扎根了：“又没说不准班长来观摩，赶紧的，让我见识见识别的小子们怎么样！”
韩凯只能把练习场地让给别人，他正准备回队伍，却没想到路过袁勇身边时，听见他声音很低一句：“做得很好。”
韩凯一惊。能得到袁勇的赞许和认可，可比郑班长的值钱多了！韩凯有些受宠若惊，他更加确信了自己这次来得没错，眼神坚定认真地点头：“我会努力的！”
有韩凯这个榜样珠玉在前，袁勇对后面参训的学员的要求都拔高了一大截。他虽然不怎么爱说话，可有郑斋这个老东西在边上当小喇叭，大家心态都要崩了。他虽然自己不会
玩无人机，架不住爱拿“弟子”作比较。而被用来做比较的对象除了韩凯也没有别人了，一整个下午。郑班长说得最多一句话就是：“韩凯都可以……你们怎么不可以……”
这可苦了一群生瓜蛋子，被这娃娃脸老师训得叫苦连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全都通过了无人机实操训练。吵到最后，连袁勇都不耐烦了，抬手盖在郑班长的脸上就把他往操场外推，郑班长只好悻悻然跟他们挥挥手，留下一句：“我下次再来参观！”
总算是给他们留了个清净地。
今天的操作课到此暂时告一段落，为了让大家更快熟悉手感，结束后袁勇并没有立刻收走无人机，而是给了学员们一些时间自由操作，与机器更好地磨合。不过原则上不能飞出总队，因为外面都是无人机禁飞区，而且小型雷达的信号覆盖范围也有限，如果因为飞出信号区而意外坠机，那可是要挨批评的。
设备的数量有限，做不到人手一台，不过几个人一起轮流用一架还是足够的。韩凯就和寝室的几个哥们凑在一块儿，他是袁勇亲口承认的“优等生”，像猛哥这等“莽夫”型人才就需要他的帮助，指点迷津，韩凯也不吝惜自己悟出的经验，当即就当起了代理老师，给围在身边的室友们讲起无人机的操作要诀。
“油门不要推得太大，起飞不能过快；也不能一下子就松开摇杆，这样会使下落速度过快……”韩凯说得头头是道，控制着飞行器在操场上空盘旋，目光紧盯着显示屏幕，随时注意无人机的飞行状况。
他正讲到如何悬停时，忽然在镜头中发现了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这是……叶老师？”
刚刚还在认真向尖子生学习无人机操作技巧的一圈后进生也认出那人的身份，顾小跳怂恿韩凯道：“嘿，跟上去看看呗，用无人机给叶老师打个招呼！”
